刚到府内，承均便上前行礼回禀
“公子，那位小公子属下已将他送到客栈。”
明兮疑惑地看向齐陌“刚才那个小孩子？”
“那些下人下手没轻重，怕他被追上打伤，就让承均帮他一下。”
“嗯”明兮点了点头。
因为在评书的地方待了一下午，小食吃了不少，所以两人只简单吃了点晚膳，便回了卧房。
“京内形势你那边是探听到一些新的消息了吗？”
齐陌点了点头，在书架上层寻摸着，拉开暗格，在烛光下摊开图纸，只见上面“渝”“右”“皇”三个大字格外醒目，其他人名地名分布在其周围，盘根交错，密密麻麻。
齐陌指向“渝”字，沿着人名一个个细数“从三年前我们离京后，渝贵妃便独掌六宫之权，虽说并未立后，但整个后宫都在渝贵妃的掌控之下。渝贵妃的父亲渝兴名任一品左丞，嫡子渝异、渝未官职正三品，嫡孙渝其成、渝其簿、渝其盛，官职正五品，直至今日，在朝为官且有名有姓者，现在已经有一百六十三人，如果算上其他旁支、亲朋、友人，不下千人。”
明兮深吸了一口气，如今这个形势，换句话说，如果渝家想造反，不一定能成，但一定会让皇室遭受巨大打击，纵使渝家居功至伟，但没有一个皇帝会容忍功高盖主之人，更何况皇帝那般心性，难道未曾起疑心？
齐陌看出了她的疑惑，分析道“原因应该有两个，一是渝兴名处事老道，即使有助皇帝上位的奇功，但谨小慎微，不动声色，只暗地里不断伸展藤蔓，明面上看来此人恪守为臣之道，万无二心”齐陌指向图纸的上方位置，那是片空白，未写分毫，“这就是北疆王府，毗邻的就是晋王殿下的封地。第二个原因是渝家不同于北疆王府，北疆王府根基深厚，几代人生于漠北，苦心经营，地利人和，百姓安居，而渝家是依靠辅佐皇帝才得到的根基，说白了荣辱只在皇帝的一念之间，即使枝叶再多，皇帝想修剪，不过多砍下些罢了，伤不了筋骨。只是渝家能形成如此庞然之势，皇帝定然有所察觉，怕是也不能像从前那般安心了。”
齐陌接着指向“右”字方向“现在金陵，以右丞姜岳、吏部尚书朱则启，户部尚书张淮为首的另一派系称为右派，与左丞渝兴名为首的渝家分庭抗礼，虽然右派没有渝家发展的那么快，但是选拔人才的关键握在右派手中，桃李满天下，高至金陵二品大员，低至小小县丞，多是师生情谊，因此两者一直以来势态均衡，只近些年渝家野心渐渐膨胀，一心夺取选吏的位置，右派也显得有些势微，皇帝自然心中明了，所以我推测，此番招晋王殿下回京，应该是想引入其势力，平衡金陵局势。”
明兮眉头紧蹙，沿着图纸的脉络，细细梳理信息，眼神落在北疆王府的封地，突然道“他不仅仅是想引入晋王的势力，还有北疆王府。”
齐陌身子一滞，他一直想不通皇帝如果当真想放弃晋王，为什么会派他驻守金城，那边疆域毗邻北疆王府，万一晋王与北疆互通，举旗造反，那皇帝该如何招架，他当真敢拿皇位来赌吗？如今乱局之中，明兮刚才那一句话，反而让他恍然大悟，如果说，从来就是为了让晋王依仗北疆王府呢？
两人目光对视，心中明了，不再多言。
“这儿的“皇”字，是那支影子亲卫吧。”明兮回忆道“我小时候听母后提到过，那次因为此事母后还和父皇起了很大争执，母后说一旦这个机构膨胀壮大，会越来越难控制，能巩固君权，但是也能让君臣相疑，草木皆兵，对国家的长治久安并无好处。”
“对，皇帝有臣子和亲兵，但是最让人畏惧的就是这支影子亲卫，来无影去无踪，至今都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数量，遍布各个省府，据承均这些天的查探，公主府附近就有十人左右，至于兰州、金城、漠北自然都有，渝家和右派也会有。”
“父皇担心我深夜跑回封地？”
“具体目的并不清楚，承均在府内各个角落都有分派我们自己的人，所以不用过于担心。”齐陌看着图纸上已成型的三足鼎立之势，叹然“至今一切举措都是在均衡臣子，从而巩固君权，帝王的用人之术，皇帝摸得通透啊。”
“就像当年打压母后和外祖父一样。”明兮神色中闪过一丝怅然“右派户部尚书张淮的嫡孙女前不久被封为宁妃。”
“渝家那边应该也想到了这一步，所以他们现在把心思放在渝贵妃的皇子明以赫身上，子凭母贵，母也可以凭子立于不败之地，近些日子，朝廷上下有立太子的风声。”
“三皇兄？”
她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笑眯眯地眉眼，三皇子明以赫从来对这些政治权斗没有兴趣，虽然接触不多，小时候自己在上斋读书时，那位皇兄就已经封王建府了，并不能时时见到。但这位皇兄不同于二皇兄明以洵的耿直端正，为人更洒脱不羁，每次见到弟弟妹妹，就把怀中揣着的民间小玩意，比如面具、九连环、鲁班锁，甚至糖果、花生分下去，在一众弟弟妹妹中颇受追捧。
“晟王再不愿意，他也在局中了。”齐陌道“渝贵妃并没有其他皇子可以依仗，渝家也没有其他后路。”
“右派打算怎么应对？”
“以泽。”
“以泽？”明兮诧异道，转念一想，以泽确实是右派唯一的选择了。其一，大皇子因当年密事，被囚禁于冷宫，至今十年不曾面世，二皇子驻守金城，三皇子是渝家人，四皇子是个庶子，且体弱多病，无甚威望，只有以泽，身份尊贵，是皇后的嫡次子，按制也有优先权，其二，为人和善，且无野心，扶持上位后，右派就掌握了实权，其三，无所依靠，京城内并无一方势力，因年纪尚小，与北疆王府也无太多亲近，如此，倒是必选项了。只是，明兮不忍心自己的弟弟卷入这场争夺，无论是输是赢，对他都是不利。“以泽是什么态度？”
“以泽对右派的示好并没有表示，那次你也见到，还是个孩子，他无心争夺的。”
“阿兮，局势我们日后慢慢来分析，不着急，先看看再说。”齐陌打断了明兮的思绪，将图纸放回原处“先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之前答应以泽明天和他骑射的。”
“可是我不困。”明兮站直身子，深深地呼了口气。
齐陌轻轻搂住明兮，脑袋在颈窝间蹭了蹭，嘟囔道“阿兮，我困了，陪我睡好不好？”
“...好”美男计？我认招。
室外风抚上树叶，一阵沙沙声响起，室内烛火熄灭，一切归于静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