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扬听着,也不说话了。
好像是这里。
这儿……只有一条路。在他们三人的面前,七海走地不动声色。于是,丝毫声响都没能听到。
七海山庄的寒沉,武功之高,都生死不明了,难道这个七海,武功还在其上么?
大胡子海之岚拎着大刀,行到跟前,另外的一只手,腾出来,拍了拍七海的胳膊,他煞有其事地问,“老大,真的是你么?”
太神出鬼没了,实在让人费解。
“废话,不是我,是谁?”
“我只是好奇。”大胡子海之岚眼睛很小,眯起来的时候并不温柔,但依旧憨厚,有时候还觉得很滑稽可爱。
风清扬跟着安之若一起来到了七海的身旁,被风吹得急了,他的咳嗽又重了。
咳咳咳咳咳咳……一路上,捂嘴咳嗽,咳得都开始流泪。
声音也沙哑得严重。
“公子,你这样不行。”山上地势高一些,树木丛生,气温也较低。
风清扬身子弱,到了山腰,瑟瑟冷风吹得,一张病白的脸,都被风吹得通红。
鼻梁也是红的。
“我给你弄辆马车,如何?”七海后怕他再路上病重,就将自己的褂子取下来,递给风清扬,“哪,虽然丑,但不至于冷。”
“不必了。”风清扬徐徐地看着他,却并没有接受七海的慷慨大方。
七海瞪他,苦口婆心,“那你可别病情加重了?”
风清扬愣着。
七海又补充了一句,“你病情加重了,我还得背你回去。”他摊摊手,“我这么瘦骨嶙峋,
没力气背人!”
风清扬剧烈咳嗽下,回答得异常迅速,“谁要你背?”就又固执倔强地朝着山路走去。
此山离源河较近,称之为源山,不远,却也不近。山路陡峭,拐了十八个弯,才抵达山门。
山门处有一个雕塑。
汉白玉的雕塑老人坐着喝酒。
这老翁飘飘云袖,与群山融成一体,老翁之意不在酒,却在乎此山此景,在乎这天地灵秀。
“哈,到了!”七海挠挠后脑勺,目光由远及长,“空气真是清新啊。”
“是挺舒服。”大胡子海之岚跟着附和。
风清扬遥望远方,语气清和,一句一句,“群山峻岭,鸟语花香,好意境。”
安之若继续补充,言语里,文采斐然。
海之岚是个老实人,没怎么读过书,这会儿看二人说话拐弯抹角,不禁白了他们一眼,“就喜欢咬文嚼字,不就是绿树大山么?”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说话方式。”七海剑柄轻敲了一下海之岚的额头,“大胡子,你以为每个人都跟咱们一样,看见好看的人,就说好看,看见美丽的景色,就只会说哇噻的人啊!”
“像我们这样不好么?”海之岚还是较真呶着嘴角,眼巴巴地觑了七海一眼。
“当然不好。”七海抱着手臂,眨眨灵动的眸子,“你想,这个世界上,倘若每一个人,说话都如此地直接干脆,那现在这扇门,我们可不就能直接进出了?”主要编故事的人得有点儿文采。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
咱们有咱们的阳关道,人家有人家的独木桥。走独木桥的人又没有让你一定要走阳关道,走阳关道的人,又没有让你一定要走独木桥,所以彼此理解一些,这个世界会更加安宁!”七海话落,山门里,突然被打开了。
开门……
山中看门弟子声震四野。
七海愣住,风清扬,安之若以及七海等人齐齐瞅向山门。
山门之中,推出来一把檀木椅子。
椅子上垫着虎皮。
却无人坐。
真是怪诞!
七海声音一出,上方弟子就突然来了一句,“坐吧。”
山门打开,冷风灌过来,风清扬咳嗽地紧,甚至最后都蹲在地上,面容憔悴,凝着眉头,鼻子通红,还流涕。
“怎么样,还受得住么?”七海看风清扬受了这么大的罪,心中自责,因为管家关伯,便特地让空间灵犬布丁给自己装了一兜纸。
递餐巾纸到七海兜里,七海一捞,吓了一跳。这王府公子,真能不问一句便用么?
“给……”七海皱皱眉,看了空间里的布丁一眼,试着给了。
风清扬接住,看着,眼神有些呆,可能不大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却不知……
“这……是什么纸?”
“卫生纸!”
“作何用?”
“擦嘴巴擦鼻涕!”
“不必了,纸怎可用来做这些?”他上手,触碰着纸面,纸面极软,白皙地很,“看样式,同宣纸不同,出自何地?”
七海哭笑不得,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的。
安之若也凑近了,看过来,盯着纸,有些发
呆,想了想,跟着说,“这是什么纸?”
“擦鼻涕的!”七海又解释。
“不曾见过这样的纸。”安之若也伸手触碰。
底下熙熙攘攘,山门之上,弟子看得出奇。
许久,朗声问道,“今日朋友从何地而来?”
七海听声,举起手笑,“一个来自帝都,一个来自平洲,一个来自……和尚庙。还有一个来自……历阳。”
弟子见七海积极向上,便出声问了,“阁下不如打头阵,说说你的故事。”
七海耸肩,扁着唇问,“你想听什么类型的故事?”
“只要是你的故事,就行。”弟子像是说了很多年,接话接得特别快。
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继续开了话匣子。
“好啊。”七海眯着眼睛,眼神柔和,得意笑了一下,“但是我说出我的故事,如果过了的话,方舟前辈就会让我进去么?”
“当然!”弟子答。
“但是……我说了以后,他们会听见的,听见了,那我的故事不就被所有的人知道了。”七海真就在思考,手指托着下巴,像是觉得自己的故事会被别人仿造一样。
“公子,你放心,故事你可以点到为止,只要……只要我们师父感兴趣,你的故事就可以破格录取!”弟子伸手,一名弟子又陆续出来。
这会儿却放了笔墨纸砚。
“当然,故事或多或少有些秘密,所以我们也可以遵循公子的意见,给你纸笔,书写下来。”弟子服务态度好,还特地将狼毫拈了墨,递给七海。
七海这样写道……一个愣头青小子应师父要求,上帝都寻找大师兄,未想结识了几个朋友。一个病秧子,一个京都大牢罪犯,一个憨憨。四人一起,上了山,寻找一幅画。听说画上不仅有金山银山,还有……美人?这画,众人都想得到,众人又都得不到,那是因为……
故事写完,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七海放笔,守山弟子将纸送进了山中。
那纸折叠一翻,朝着空中一抛,直奔山中枣树而去。
七海碰碰风清扬,故作悲伤,“公子,你帮我等结果,我去方便方便。”
风清扬未想七海关键时候竟然会有这么一出,病嗓沙哑,“快去快回。”
“就一小会儿!”七海跑到路道边,唤出空间,直接进入了山门。
门中,一颗碗口粗的枣树上,坐了一人。这人年纪尚轻,皮肤吹弹可破如女人一般,玉冠束发。然则身上却穿着道家长袍。灰褐色的,腰上别着拂尘。拂尘上坠了一支特大的羊毛笔。
这会儿,坐在树枝垭上,掂量着那张纸,故事看得直蹙眉头。末了,低下头问,“空空,这谁给的故事?”
“师父,好像是一个叫七海的兄弟给的。”
“你问问他,京都大牢的罪犯,他是怎么救出来,又是怎么带到这儿的?还有……憨憨是什么意思?”方舟前辈拢着写着故事的纸,一笑,两边酒窝显露的更加明显。
底下叫做空空的弟子乖巧地记着师父的话,谨慎小心地退出山门,“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