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煌进来,就觉得奇怪。暗室什么时候放了一张床?上面还有人住过的痕迹,床榻上还放了两身太监的衣服,顾煌细致看了看,顾兮根本穿不了。
原本顾兮炼药的桌案旁又摆放了一张桌案,上面放了笔墨纸砚。敞开的宣纸上抄的是《静心经》的一则,墨迹还没有干透。
看字迹苍劲有力,笔走龙蛇,有行云流水之姿,游云惊龙之态。这是顾兮能写出来的字?
顾兮进来说的话也是……
顾煌立刻怀疑,顾兮在暗室藏了什么人。
顾兮反应过来,想解释。但想了想顾煌并不好糊弄,于是顺着说:“我说你呢,皇兄。你进来怎么不关门?要是被人发现我刨了暗室偷偷炼药藏钱,我就完蛋了。”
所以她刚才对他说的?顾煌不确定起来。
顾兮把门关上,瞥到顾煌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字,转而期待的问他:“皇兄,你说我这字写得怎么样?”
“很好。”其实顾煌想问,这是她能写出来的字?
顾兮露出很是赞赏的表情:“自然,我写得字一级棒,就跟我这个人似的,对了,我画画也好看,我简直就是才女。左朝第一大才女。”
顾煌想了想顾兮的画那样出色,写出这样的字好像也并不出奇。
“皇兄,你来找我干什么?”顾兮把字收起来,很是小心的摊平,嘴里面嘟囔着要把字裱起来挂在墙上。
顾煌把药的事说了。
顾兮在一旁的木架上翻找,找到一个木盒。里面的瓶子跟给顾煌的药一模一样。顾兮炼药喜欢炼双份的,作为备用。
顾兮打开瓶子闻了闻:“没错啊。”她皱了皱眉头。
她又仔细闻了闻,发现好像又有一点不对劲。她把虞妃给她的医书翻开,翻到一页,豁然开朗。
顾兮想起来她画的紫竹叶是用毛笔画的,没有颜色。让巧月去太医院取药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是紫竹叶。她给的清单很长,药太多估计巧月也记混了。所以取得是竹叶。她过目不忘,怎么也搞错了?
顾兮把前因后果说了。
“紫竹叶跟竹叶的药效差的不多,但是在各种药的调配下,一丝的不同就可能造成巨大的效果。所以,搞错了。”顾兮很少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所以,后一句话声音很小,也带着自惭形秽的意味。
所以说,他们错失了除了皇帝最好的机会。
“你,抄写《静心经》全篇二十遍,错一个字重抄!”
“啊!”顾兮哭丧着脸。奈何找不到推辞的借口。
“床上的衣服?”顾煌看向床榻,银眸中划过一抹精光。
“我去尚书局偷的。顾玥之前老欺负我,我就穿着太监的衣服冒充她宫里面的人去把她的份银领了,呐,看见床榻下面的靴子没有,我特制了木板塞进去,能让我看起来高一些,就是衣服太大了,穿起来麻烦。不过还好,这样不怕被人认出来。”顾兮手心发着虚汗。
顾煌银眸沉下来,神情自若:“顾兮,左朝还是重视皇家体统的,你是公主,这种偷鸡摸狗的行经万不可在有!”
顾兮蔫了起来:“我知道了。”
顾煌凝视了她一眼,银眸中流转出一道银光。
顾兮不确定顾煌有没有想多。她在寝宫等了很久,心中一直揣揣不安。
深夜,段干煜从外面回来。
顾兮看到他,把门关上,把他推到暗室里面。
“出事了。”她说。
段干煜看着她,等着下文。
顾兮把顾煌来的事告诉他。她眉色一紧,猜测着:“顾煌可能已经知道你在我这里了。”
段干煜点头。顾煌很聪明,有点蛛丝马迹他就会怀疑。而顾兮的解释看似没有遗漏,却是漏洞百出。可是,他并没有拆穿。
至于原因,顾兮想得到,段干煜也想得到。
如今,皇帝重出前殿,皇宫当家的不再是处处包庇顾兮的顾烨,而是皇帝。
顾兮包庇魔头是下狱的重罪,顾煌一旦揭穿,后果不堪设想。
段干煜看着她,久久说道:“我会离开。”
他不会让她陷入不仁不义不启不智的地步。只要他离开皇宫,顾煌在哪里擒他,只要能跟她没关系就可以。
顾兮明白段干煜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离开皇宫,顾煌不会手软,他的境地凶险非常。
顾兮张张嘴,不知道怎么说。人都是有私心的。顾煌在这种时候都不忘护她,这样的情谊让她很难去辜负。
段干煜红眸盈盈,里面的波光中蒙上一层无形的水雾。
顾兮看的很不忍心,她的一只手扣住另一只手的手腕,扣的很紧。小脸皱成紧巴一团,压床轻微的颤抖。
“要不……”
“我走。”他抢过她的话。她救他一命,已经是他的奢望了,他怎么能让她为难。
“哦。”顾兮的心攥的很紧,却也只能故作轻松。
段干煜背过身去,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一丝异样的神情:“两次暗杀你的人,是善亲王。我去了一趟善亲王府,发现王府里面的善亲王是他的小厮假扮的,在我逼供下,小厮说善亲王秘密去了东南州。我怀疑可能跟你的身世有关,你要小心。”他出去就是为了这件事。顾兮帮了他这么多,他想帮她解除隐患,算是为她做一些事儿。可是,也没能帮到她。
善亲王要杀她?顾兮压根不认识什么善亲王。
“我知道了,谢谢你。”
段干煜没有吭声。比起她为他做的,他做的微不足道。
缘来缘去缘散,顾兮,我们有缘来日再见!
就要他转身离去之际,顾兮大喊了一声,怕晚一步他就走了:“段干煜,能不能最后帮我一个小忙。”
段干煜停住脚步。
“顾煌罚我抄二十遍《静心经》,你能不能帮我抄完再走?”
顾兮把香炉点燃,熏得是忘优山的青尖,味道青绿幽远。
书香味逸散,段干煜手持毛笔,笔走龙蛇抄着经书。他的手很好看,修长有力。透过他写字的影子,顾兮能想象到他曾接受过多么雅正的教养。
桌案上放着一踏段干煜抄过的字迹,墨迹还未干。顾兮单膝跪卧着,为他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