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段干煜又发起了高烧。顾兮给他施针，又是喂药，折腾了大半夜。
早上段干煜的高烧退了，顾兮松了一口气。
顾兮给他熬药的时候，段干煜醒过来了一次，他看了看周身的环境，扯了扯唇，他赌赢了。
“你醒了？”顾兮端着药过来，一口一口喂他喝药，还放在嘴边吹了吹。
段干煜嘴唇发白：“又是你救我。”
“是啊，可能这就是命吧，我们俩注定纠缠不清。”
段干煜喝完药，顾兮跟他商量：“你这次能回来，是实实在在的鬼门关逛了一圈。段干煜，你能活到现在就是一个奇迹。不过，你肯定也能感觉到，你现在动不了，四肢僵硬，就是呼吸也很困难对不对？”
段干煜点了点头。
“你之前的负隅顽抗都是在燃烧你的生命，你的身体被你撑到了极限，所以才会这个样子。”
“我以后都会这样？”段干煜看着她，有气无力的问。
顾兮不想骗他：“是。”
段干煜闭上了眼睛。如此活着，不如死了。
“但是你也不要绝望，也不是没有一点治愈的机会。”
段干煜睁开眼睛，祈求的看着她：“你救我。”他的手都动不了，就是去抓她的手也无能为力。
顾兮叹了叹气：“有药能救你，只不过既是生机也是死机。而且生机只有一成，你还要试吗？”那药具体如何，她也不敢保证，不过前世的时候就是她用了那药，但是病人死了，死在了她的手里。这是顾兮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儿，没想到重来一遍，还要抉择。
段干煜没有犹豫：“试。”他这样活着，还有什么不敢？
他让浩把他送到梅山，其实也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遇见她，被她所救，可他就是赌对了。
“好。我去准备药，你好好休息。”顾兮匆忙的跑开。
前世，牯出车祸生死一线也是做了这样的选择。
“我手上有药，能救你但也能害你，你要试吗？”
牯插着管子躺在病床上看着她坚定道：“试。”
但是牯没有挺过去，她亲手给他盖的白布。牯的母亲，扇了她一巴掌，她永远都忘不掉她说的话：“顾兮，你太自私了！牯就是你试药的工具，你就是个疯子！”
或许，那一巴掌打醒了她。也是从那开始，她发誓此生不再做医生。
如果不是重来一世，怕是顾兮自己都忘了，她还是个医生。顾兮想到前世的种种忍不住热泪盈眶，她对不住很多人。
三天后。
窒息，就像是被人掐住咽喉。喘气，在生与死的底线攀爬。段干煜的脑袋昏沉，他睁开眼睛，身上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几天，他仿佛置身到了炼狱之中，每一刻都在水深火热中煎熬。然而这还不算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些出现的人，父皇、母后、师父、白无夜、皇叔，每一个都变成了恶魔，露着利齿，狰狞的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撕碎了他。
他喘着粗气，似还没有醒过来。
顾兮拿着一块白净无暇的手帕，拧干水，放在他的额头上。他这几日高烧不断，
“最难的关你已经挺过来了，段干煜你很让我意外。”顾兮说。
红眸盯着她，梦里梦外的两道影子重合，又破碎，彻底清醒。
“嗯。”段干煜动了动手，他能活动，但是没有多少力气。
“你没事了，好好休息吧。”顾兮说。牯没有挺过来，他挺过来了，或许这就是命运吧，而牯没有他好命。说实话，顾兮很意外。她这几天做好了无数次他会死的准备，他埋哪里她都快想好了。
段干煜还有些触动，顾兮的脸色很是苍白，他这几日受着煎熬，她无时无刻守着他，自然也一样。这个世界上，这么坦诚的要救他的人不多，而顾兮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说都是最不该的。
他闭上眼睛，可惜，欠她的，注定这辈子是还不了了。经过三次背叛，被一次都是刺在他的心上，他千疮百孔。
“你应该杀了我的。”魔教跟她们皇室那么大深仇大恨，她不该救他。而复仇早已经成了段干煜的执念，他不会因为她救他而改变。
“杀了你？段干煜，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随随便便的杀人，我不行。”顾兮垂下头。他们说的她都懂，可她到底不是真的顾兮。她只是一个冒牌货，而真正的左朝的公主已经死了。她不过是寄生在她身上的漂泊无依的一缕魂魄。所以那些国家大义啊，责任啊，她没有。
她跟他们的世界不一样。她信奉人生而平等，生来就有人格尊严。他们的国难家仇，她可以体会，但是她不能苟同。她不会为了所谓的皇室和公主的使命去违背自己的良心。那些表面的浮华，都不及她的心赤城热火。
“为什么？”
“因为我是我，而我也比较自私。只在乎自己在乎的，做事只靠感觉。”
“你不会后悔？”有一天他杀了顾煌呢？
“会。我这样的随性自然办错过很多事，也对不起很多人，但是在做每一件事开始的时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我不后悔。”
“尽管以后左朝血流成河？”
王朝的迷迭，不是她能左右的。她生活在和平的国度都有国与国之间的不信任和威胁，四洲大陆毅然。所以，有一天左朝真的灭国了，可能她是头一个跑的。
“以后谁也说不定，但是我不会为了左朝而辜负自己。”
“你，不想做公主？”皇室的人该比其他人身上更要肩负着责任。
“没有吧，公主当着挺爽的，一堆人伺候。但不是公主对我似乎影响也不大。”她只在乎她在乎的。就是没有公主这个头衔，她亦然可以活的好好的。
她比他坦然。她活着完完全全的是为了自己，而他之前就是没有活明白，才会傻傻的去报仇，让报仇成为他活着的唯一信念。所有人都认为他很可笑，守着一份不能实现的执念，而经过这一次，他醒悟了。复仇，不是为了死去的父皇，是为了他自己，他要他们看着，他段干煜是如何从地狱爬出来翻身的。
他依旧会报仇，只不过不是为了别是为了自己。这一次，他谁都不靠，不留任何退路。
顾烨跟白家姐妹的事有心瞒着，但是暗中有一双手推波助澜，还是闹的满朝皆知。顾烨有心责难，偏偏白家人聪明，回来后每日带着全家几百口人跪在府外大门口，一跪就是几个时辰。认错态度十分良好，听说白家姐妹也受了家法，白家人有意把她们推出来让她们担罪。
两个人跟全族人的性命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