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苗人跳下河水，只闻几声哀嚎，血水又翻涌了上来，罗匝见了，阻止后面的族人：“水底下有古怪，先别跳了。”
陆云峣定睛看去，河边芦苇丛旁，有几只芦管竖在水面上，无风却又在轻微摇晃，心中有数，附耳说道：“头人，你看那几只光秃秃的芦管，没有叶子，却又轻轻晃动。”
罗匝会意，悄悄举起手，族人们腰里解下短弓，冲着几只芦管射去，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水面上浮起十几具尸体，剩下的十几名水鬼，一跃而起，手持苗刀，登岸砍杀而来。
“路哑，你竟然投敌了？”罗匝怒目而向。
路哑笑道：“大哥，咱们一母同胞，兄弟给你指条明路，如今四队来围，苗寨粮米匮乏，月夕山攻破只是迟早之事，你又何必苦苦支撑？”
罗匝怒喝道：“你这般屈膝，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蚩尤老祖？”
路哑道：“蚩尤老祖当年若是降了，也不至于落个身首分离的下场，你何必固执？”
罗匝怒喝道：“住口！涿鹿之战失败，蚩尤老祖若是降了，我们苗人世代沦为奴隶；他宁死不降，就是在赌，赌黄帝先生身为北方部落共主，历来对反叛者只问魁首，不伤部众，才不得不死于军前，你又懂什么？”
路哑道：“夕月山布防图，都被我献给相国高泰明，他许我三苗大首领高位，一旦平定显苗作乱，我即可获得玺书，到时封你为显苗首领，我们兄弟二人，当为三苗部之首。”
罗匝气极反笑：“我宁愿做个苗寨的小小头人，也不会稀罕什么首领之位。我说这条费了大力气开辟的粮道，怎么就被贼人探知了，原来是你出卖了我们！”
陆云峣不耐烦了，说道：“你再说些废话，大军围定，我们都得死。”
罗匝看了看险峻山道上，慢慢攀爬而至的兵卒，说道：“抱歉，这是我的胞弟，以锅为名，请让我亲自手刃了他，祭告蚩尤先祖。”
陆云峣道：“我先送你的族民出围。”
挥舞短矛，直冲那些水鬼，路哑手持弯刀去阻，罗匝抽出苗刀：“叛徒，你去哪里？”
路哑笑道：“这是你先用刀指着我，可不赖我。”挥舞弯刀，与罗匝战作一团，陆云峣枪法使开，把几十名水鬼杀的哭爹喊娘，纷纷溃败，四散逃命，陆云峣招呼道：“弟兄们，速速逃走，不要回头，先找个地方躲藏，等战事稍缓，再回苗寨。”
苗人不舍，说道：“头人在这里，我们不走。”
陆云峣道：“你们不走，只是累赘。粮道已经被发现，你们的寨子凶多吉少，来日重建苗寨时，你们还需出力。”
罗匝也喝道：“听令，撤退！”
几十名苗人洒泪而别，都是些惯常翻山越岭之辈，借着杂木掩护，转瞬跑的无影无踪。
陆云峣挥动短矛：“头人，让我出力。”
罗匝道：“兄弟阋墙，不劳先生。”
苗刀偏转，一刀砍去，正中面门，路哑脸上一道血痕现出：“大哥，你毕竟留手了。”
罗匝说道：“你毕竟是我的兄弟。”
路哑道：“此番你不杀死我，有机会我还要杀你。”
罗匝深深吸了口气：“你走吧。”
路哑起身下拜：“哥，我错了，哪有面目再活下去？”
挥舞弯刀，就要自刎，罗匝下意识一挡，那刀路却变，直取胸膛：“死来！”
猝不及防，一招取命。
但陆云峣在边上，怎会让他得逞？短矛一挺，格开刀锋，反手一矛，正中咽喉：“阴谋奸宄之辈，死有余辜。”拔出短矛，一脚把尸体踢进水里：“头人，你这般仁慈，早晚落个凄惨。”
罗匝看着河水上的尸骸，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取道攀山越岭而去，到了一个山坳里，兵卒们早已逼近，罗匝道：“我留下断后，你赶紧走。”
陆云峣笑道：“说什么疯话？这山势险峻，军伍排布不开，看似人多，不过是添油战术，我们只冲着一个点杀过去，保管能突出去。”
当先挺矛，冲着山坡杀去，大理国兵马，惯常翻山越岭，却又像是乌合之众，毕竟数十个部落的青壮抽调在一起，编成行伍，本就没什么民族认同感，更彼此间相互提防，见陆云峣来的凶猛，须臾刺死几十人，发声喊，倒戈就走，反倒借助险峻山道上如履平地的本事，跑的比兔子还快。
陆云峣松了口气，说道：“罗兄，前锋溃败，军中主事人收聚败兵，肯定还会二番来围，我们速速离开。”
罗匝道：“我熟知附近地理，我带你攀出去。”
当先开路，在杂木掩护下，悄然撤出山坳，来到一处野溪，洗了把脸，喝了几口，罗匝拱手道：“兄台，多谢一路相助，就此告辞。”
陆云峣也洗了把脸，问道：“罗兄要去哪里？”
罗匝道：“路哑是我的胞弟，他既然出卖了夕月山的粮道，苗寨必然危险，我身为头人，理该与族人们在一起。”
陆云峣劝道：“你们这个小寨子，青壮都跟你出来了，只剩下些妇孺，即便此刻去救，也来不及。况且他们占领苗寨后，人多势众，你独自回去，只是羊入虎口，你又何必逞不占之勇？”
罗匝道：“最起码能为族民收尸。”
挎了苗刀，转身便走，陆云峣想了想，挺着短矛：“头人，我跟你一起去，寻个照应。”
秀竹山外，厮杀声已经传来，伴随着不住的哀嚎声。
罗匝心急如焚，直直冲向苗寨，陆云峣赶紧跟上。
赶到寨前，只见一名剑客，抖擞精神，独自挡住几百名宋卒，守的滴水不漏，宋将把枪一招：“放箭！”
后队却又大乱，几名中原人，带着守卫苗寨的十几名青壮，直从后队杀过去，宋将分兵去后队抵御，一阵箭羽，纷纷射来。
剑客身手伶俐，把寨门一关，箭羽纷纷射在门板之上，宋将见了，再下令道：“放火箭。”
纵是再厉害的江湖人物，谁敢冲击军阵？
军阵有无数方法，能够置江湖好手于死地。
比如火攻。
烈焰燃起，苗寨处处烧着，急忙从寨子里逃命的妇孺，都被宋兵射死。
陆云峣看不下去：“屠杀手无寸铁的妇孺，算什么本事？”岳家枪使开，惊涛骇浪般，斜刺里杀过去，宋卒大乱，但仗着人多，分兵救向左翼，把陆云峣和罗匝围住。
火势渐大，苗寨陷入火海。
忽然，竹林之内，转出一名魔王，手持降魔杵，念念有词：“疾！”
阴风吹起，彤云聚集，转瞬瓢泼大雨，应召而来！
一袭白衣，率领数百男女，从林子中冲出来，喊声若雷，直杀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