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就送来呗,把银子给他,打发他走。”
“公子,菀松要求七百五十文换一两银子。”
崔盈冷笑道:“七百五十文?痴人说梦,告诉他,出了这个门,崔家永远不收他的铜钱,哼哼,在长安城除了咱们崔家,谁敢收他的铜钱?”
周师爷道:“公子,我和他说了,那菀松说,银子已经赚够了,如果咱们不以七百五十文一两银子的价格收,他就把银子给他姐夫拉回去。”
“拉回去又能怎样?”
“公子,铜钱拉回去了,戴胄肯定把新铜钱兑换给百姓,到时候咱们还得以七百文的价格在百姓手中收.....”
崔盈的脸顿时变得铁青,思索良久,长出了一口气道:“就按他说的价收!”
“是!”周师爷拱手。
“今天和那几家周借银子的事,谈的怎么样?”崔盈问道。
周师爷面露难色:“卢家、王家、郑家串通好了,要求月息提到二分,才肯周借银两.....”
嘭!
崔盈紧握的拳头轰然砸在案台上,怒骂道:“这群趁火打劫的混蛋.....”
“公子,您看....”周师爷小心翼翼问道。
崔盈面色回归平静,但快速起伏的胸膛暴露了他是何等恼怒,良久之后,他咬牙切齿道:“答应他们,他们是算准了咱们必须借银子,咱们不想答应也得答应,这群该死的混蛋!”
菀松稳稳跪坐在案几前,无论两个少女如何勾引,他都不为所动,双手叠在一起,两根大拇指转着圈圈。
他看似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批,他强忍着心中的躁动,脑海里浮想起陛下对他说的话,朝廷能够赚多少银子,就看你表演的如何。
你不用担心,只要按王德教你的做,他们必然会答应你的要求。
事情办好了,朕封你个官做,让你在你姐夫面前扬眉吐气一回。
菀松是个纨绔,在武阳郡恶名昭著,走在街上,别人都躲着他走,来到长安,又被姐夫嫌弃。
可万万没想到,运气就这么来了,他忽然就接到了皇帝的召见,不仅委以重任,还亲自许给他,事情办成了,给他个官当当。
菀松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就是把铜钱卖个高价嘛,一定要沉住气,现在是自己一辈子唯一的翻身机会,等老子办完了事,陛下封了官,看你们还怎么瞧不起我。
让菀松这么一个纨绔去卖铜钱,是李世民的计谋。他原本想派个宫里的内官去办这件事,但回头想一想,让内官去不就明摆着是宫里卖铜钱嘛。
于是戴胄的小舅子菀松就进了李世民的眼睛,当百骑司把菀松的调查送到他手里的时候,他立刻就觉得这个菀松就是去卖铜钱最合适的人。
首先菀松在武阳郡就是一个纨绔,臭名昭著,把家里的家财败光了,来长安投奔姐姐,整天逼着戴胄给他银子挥霍。
此人完全有倒卖铜钱的动机,而且还是戴胄的小舅子,由他出面卖铜钱根本不会有人怀疑。
于是李世民便瞒着戴胄,秘密召见了菀松,把卖铜钱的差事交给了他。
就在菀松给自己打气的时候,周师爷走了进来,菀松眼睛里顿时浮出一丝激动,但立刻隐了下去。
淡定,一定要淡定。
周师爷面无表情道:“菀少爷,我家公子答应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铜钱的价格不能再涨了,再涨,我家公子宁可花高价买百姓手里的铜钱,也不买你的。”
菀松喜笑颜开,满口答应:“不涨了,不涨了,反正这铜钱再过三天也就没了,我也卖不成了。”
......
三月二十一日,宜开业、祈福、安床。
赵齐和父亲一晚上没睡,直到五更(凌晨三点),金吾卫擂响了开门鼓,他和父亲立刻揣着家里仅剩的七贯铜钱,走出家门,快步走向东市。
到了阿辉说的铺面,这才寅时中(凌晨四点),距离开门还有两个半时辰,店前已经排起了长龙。
前几天来的时候,铺面还没有匾额,现在已经将匾额挂上,上书五个个大字,宝默成衣店。
五个大字金钩铁划,刚劲非凡。
赵齐心里纳闷,这里不是卖镜子吗?怎么是宝默成衣店了?
他没时间考究,因为店前的人越来越多了,开始变得拥挤起来,他连忙抓住父亲的胳膊,生怕汹涌的人前把两人挤散。
比这里人还多的地方,不远处西市兑换新铜钱的市署,朝廷自从发布了新铜钱,老百姓手中的旧铜钱忽然就不值钱了。
一时间百姓们人心惶惶,好在朝廷每天都在市署平价兑换铜钱,虽然每天只有两万贯,但好歹有一丝希望不是。
所以在开门鼓响起的一刹那,无数百姓离开了温暖的家,快步跑到东西两市,想着快点把手中的旧铜钱换成新铜钱。
而今天市署的情况有点不一样,往常辰时(八点)才开门的市署,这才寅时中(四点)就已经开门了。
市署里面走出来一队队兵丁,怀里抱着一袋粮食,堆放在市署门口,不一会就堆满了一座小山。
而东市的主街上,传来滴答的马蹄声,还有木质车轮碾过石板的声响。不一会儿,一排满载着麻布袋的长长车队,映入眼帘。
车队没有停止,径直走进了市署的后院。
这时一脸大胡子的尉迟恭从市署里面走来,面朝百姓喊道:“乡亲们,奉陛下旨意,市署从今天开始卖粮。”
“卖粮,不是兑换新铜钱嘛?”
“只要新旧铜钱一个价,兑新铜钱和卖粮一样。”
“对对,粮店已经九百文旧铜钱一斗了,朝廷卖的粮哪怕是六百文旧铜钱一斗,我也认了!”
几个兵丁打开了几口麻布袋,里面是白花花的大米和黄澄澄的粟米,尉迟恭亲手舀满了尖尖一斗大米和粟米,然后高声道:“陛下有旨,大米三钱一斗,粟米一百文一斗,新旧铜钱一个价!”
短短一瞬间,整个东市竟然全都雅雀无声。
片刻,才开始有人从震撼中渐渐回过神来,市署前顿时炸开窝。数万百姓同时出声,从极静突然轰然声浪席卷,很多人只觉得耳朵嗡地一下,什么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