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想着防备南疆突然对雁北动手的时候,谁也没想到,钟璃会毫无征兆的要出兵南疆。
自古以来对外动兵都是大事儿。
征伐他国更是不可言喻的大事儿。
往往出征之前不知要经过多少准备,暗中筹谋多久。
钟璃说要打南疆,此时听起来更像是突发奇想的决定。
一战牵全身。
涉及其中的除了两国兵士,更有无数百姓。
稍有差池就是血色万里。
万万马虎不得。
穆容辞脸上迟疑浓重。
看起来像是想说什么,可对上钟璃看似温和实则坚决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又不由自主的咽了回去。
钟璃能不声不响的到了雁北,足以看出她的决心。
这时候再说什么,似乎显得多余了。
穆容辞不说话,下边站着的将士却忍不住了。
其中有一个看起来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的将士咬了咬唇,语气有些生硬地说:“自古以来兵马出动都是大事儿,事先要做的准备不少,王妃突然说要动手,是否欠缺考虑?”
这话说得已经足够委婉了。
要是眼前之人不是钟璃,钟璃不是镇南王妃,他说的欠缺考虑估计就会变成鲁莽。
钟璃知道他的顾虑,微不可闻的笑了一下才说:“这位是?”
那人恭恭敬敬的对着钟璃抱拳行礼,朗声说:“中锋左云洋,见过王妃!”
钟璃点了点头,在脑海中回想着这位左将军的赫赫战功,眼中不由得添了几分笑意。
她没回答左云洋的话,反而是说:“左将军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自然对战场上的事儿了如指掌,今日既得了机会,不如我借机考考你,如何?”
左云洋自然不会说不好。
钟璃歪着脑袋想了想,慢悠悠地说:“在战场上,什么最重要?”
左云洋不假思索:“当然是粮草。”
有了充足的粮草后备,冲锋陷阵的将士才不会有后顾之忧,战斗力自然会高上几分。
钟璃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笑了笑才说:“那除了粮草以外呢?”
左云洋愣了一下,思索了片刻才说:“是战机。”
战场之上,机会稍纵即逝
。
只有能准确抓住机会,出其不意的人,才能在战场上战无不胜。
而怎么抓住必胜的战机,往往才是最难的。
这话说完,钟璃含笑不语。
左云洋稍微思索了一下,顿时悻悻的低下了头。
钟璃见状无声勾唇,在神色各异的众人注视下,淡淡地说:“要想做足准备也不是不行,只是从现在开始做准备,从兵马调动再到粮草运输,多方商议制定作战计划行军路线,一切手续用最快的速度来办,最快也至少需要两个月。”
钟璃意味深长的停顿了一下,幽幽地说:“可两个月,实在是太久了。”
久到她都难以隐忍。
而面对真正的战场,瞬间都可成为决定结果的可能。
两个月拖延下去,不光是钟璃难以忍受。
稍微懂些战场上的道道的人都无法接受。
左云洋的问题问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钟璃的回答,也让人无可辩驳。
四下沉默之际,穆容辞清了请嗓子,不太确定地说:“那王妃可有计划?”
虽说了要打,可总不能什么准备都没有,直接拎着武器就上吧?
南疆素来以民风彪悍,男女皆可成兵为名,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若是没充足的准备,穆容辞还真不敢点头同意钟璃的说法。
钟璃闻言若有所思的顿了顿,在穆容辞越发茫然的眼神中说:“来之前,我顺道去了一趟北漠,这个算吗?”
北漠和雁北相隔甚远,两者更不在一个方向。
钟璃说得轻而易举的顺道,可谁都能猜到,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穆容辞惊讶之下压住心中震撼,难以置信地说:“王妃去了北漠?”
钟璃淡然的点头,语气听起来颇为感慨,甚至还有几分抱怨的意味在里头。
“是啊,北漠的饭菜可真够难吃的。”
穆容辞霎时无言以对,实在好奇钟璃千里迢迢去一趟北漠到底是为了什么。
钟璃看出他的狐疑,轻笑道:“穆将军在此驻守多年,与南疆打交道的时候也多,穆将军觉得,南疆的战斗力如何?”
提起这个,穆容辞有些心有余悸。
他极为中肯地说:“人
虽然不算很多,可凶狠异常,绝非寻常军队能比。”
更令人恶心的是南疆层出不穷的各种毒虫蛇蚁,那些玩意儿只是想想就会让人头皮发麻,南疆人却能自如的将其运用于战场之上。
过往为数不多的交锋中,让穆容辞被恶心得够呛,心理阴影也大到惊人。
捕捉到穆容辞眉眼间的厌恶,钟璃啧了啧,非常诚实地说:“南疆人的手段的确让人恶心。”
想想祁骁曾经中过的蚀心蛊,想到祁骁经受过的痛苦。
钟璃就恨不得一把火,把那个所谓养蛊的圣地烧个干净。
同仇敌忾之下,钟璃幽幽地说:“这么难啃的一块骨头,我当然不会自己去试牙口。”
好事儿要独享。
不那么好的事儿,就尽可能的拉个同盟。
穆容辞听出了钟璃的言外之意,哭笑不得地说:“王妃的意思是,您去北漠拉同盟了?”
钟璃点头。
她说:“北漠兵强马壮,不安分已久,这时候让他们自己待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必然会出乱子,既然如此,不如找点儿事情给他们,也省得在背后给咱们添麻烦。”
万一他们杀气腾腾的去打南疆,回头一不留神,老窝被北漠给掏了那算怎么回事儿?
更何况,若是有了北漠的加持,与南疆的战事结束得自然会比设想中早上许多。
这样一来,不管是北境还是东陵,想找镇南王府的麻烦,都必须得事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也算是换了种方式,为镇南王府的后背暂时求得了一份短暂的安宁。
穆容辞和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自然能听出钟璃的意思。
左云洋想了想,说:“那王妃此去北漠,不知结果如何?”
镇南王府从来没有与外敌结盟的时候,这样的操作更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遭。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钟璃的身上,空气中无声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紧张。
钟璃对他们脸上的忐忑视而不见,漫不经心地说:“北漠也想动,我只是给他们递了一个借口罢了。”
这么说,就是成了。
有了北漠的加持,众人对攻打南疆一事
瞬时多了几分信心,神色间也没了之前的不安惴惴。
只是……
北漠不可能莫名奇妙的就同意出兵相助。
钟璃前去北漠,只怕还答应了北漠什么条件。
有反应快的人不免难掩忧虑的看向了钟璃,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只是眼中忧色不减。
钟璃把他们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无声在心中笑了一下,慢悠悠的开了口。
“我与北漠萧鼎王商议好的出兵日期是在十月初八,此时相距也不过数日,穆将军抓紧将雁北能动的兵马和粮草清点出来,三日后拔营,诸位可有异议?”
钟璃都盘算好了,这时自然不会有人不识趣的提出异议。
想着钟璃奔波前来早就疲了,穆容辞用眼神示意余下的人别再多话,退出去让钟璃好生休息。
钟璃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明明已经累的要死了,脑子里却清醒得像灌了三百壶咖啡。
难掩疲惫的霍云齐看了她一眼,沉声说:“王妃刚刚并未与他们说及您答应北漠的出兵条件。”
钟璃许诺给北漠的粮草并非小数。
这事儿若是被这些将领知道了,只怕还要再起波澜。
钟璃对霍云齐的担心不以为然,轻飘飘地说:“不就是一些粮食吗?给他们就是。”
霍云齐有些无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他无言之际,钟璃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两眼放光的看着霍云齐,说:“我记得,蜀香阁在南疆建立的情报网似乎不小?”
捕捉到她话尾微妙的冷意,霍云齐心中怪异的同时,下意识的点头。
钟璃幽幽的笑了。
她凉丝丝地说:“可能探知到南疆最大粮仓在何处?”
霍云齐想了想,说:“不难。”
钟璃又说:“那能想法子靠近吗?”
霍云齐这回想的时间久了些,可还是点头。
“可以。”
钟璃拍掌一笑,说:“那就完美了。”
她对着霍云齐招手,示意他靠近后贴在他的耳边飞快的说了几句话。
霍云齐的脸色变幻莫测,最后定格在了难以置信。
“王妃确定要这么做?”
钟璃呵了呵,说:“当然。”
北漠缺粮,
南疆恰好有。
那为什么不去偷南疆的来给北漠?
似乎是霍云齐的眼神实在太过诡异,钟璃沉默了一下才理直气壮地说:“我一直都是那么一个视财如命的铁公鸡啊。”
听她说自己的是铁公鸡,霍云齐猛地一怔后不可避免的瞬间失笑。
他心情复杂的叹了一口气,说:“王妃之前允诺北漠时那般大方,我还以为,王妃真打算自己出这笔粮了呢。”
钟璃撇撇嘴,没好气地说:“怎么可能?”
早在谈判之前,钟璃就已经看上南疆的粮仓了。
哪怕现在还没开始打,但是在钟璃心里,南疆所有能运走的粮,已经写满了她的名字。
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钟璃抓着霍云齐小心叮嘱了半响。
霍云齐不住点头。
到最后,钟璃压低了声音说:“除了粮草外,你此去南疆还有一件事要做,这比粮草更重要。”
霍云齐瞳孔微微一缩,低声问:“什么?”
钟璃示意身后的洛秦拿出了一个盒子,漫不经心地说:“这盒子中装着的,是我出门前特意找人炼制的药,这东西对人体无任何作用,可投放到泥土中,之需一点,就会污染当地的土壤,让原本可以丰收的土地变得贫瘠,再怎么卖力耕种,最后的收成也不足原本的两成,效用可保五年不退。”
“你想法子潜入南疆,不惜代价的将这东西尽可能的投放到南疆所有能耕种的土地上,越多越好,明白吗?”
就算是答应了要将南疆送给北漠。
钟璃也要让北漠得到的南疆,满目苍凉四处破败。
否则让北漠得了南疆这么个天然粮仓,不就是在养虎为患吗?
霍云齐回味过来了钟璃的意思,心中不由得为钟璃的心思缜密默默叹服。
这东西是钟璃从京城中带出来的。
只怕早在京城之时,钟璃就想到了这一步。
这么一来,就算北漠得了南疆。
短期内也难以壮大己身,与镇南王府作对了。
霍云齐收敛眼中复杂转身去了。
钟璃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万事俱备。
如今欠缺的,只是一股顺风而起的硝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