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的话让人震惊。
此时此刻,却无人怀疑她是在说笑。
因为她看着梅嫔的眼神,平静得宛若是在看一个已经没了气息的死人。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霍云齐和洛秦兄弟也瞬间将目光投向了满脸惊骇的梅嫔,仿佛只要钟璃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不惜代价狠狠一剑刺向梅嫔的脖颈,让她彻底变成一个死人。
在挑衅钟璃的时候,梅嫔绝对没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会是这样的场景。
强大的求生欲逼着她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不知在想什么的北漠皇,泫然欲泣的拽着北漠皇的衣摆苦苦哀求。
“王上,臣妾无心冒犯镇南王妃,臣妾只是……”
“既然是无心的,那便是有意的了?”
钟璃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直接将目光落在了北漠皇的身上。
她说:“只要北漠皇肯舍惜此人性命,信上所言,本妃自当一一兑现。”
“若是连此等小事都无法应允,本妃有理由怀疑北漠与镇南王府合作的诚意,这次就当作是本妃算错了白跑一趟,本妃即刻就带人离开北漠皇城,保证不会给北漠添一丝麻烦。”
钟璃话说得狠绝,半分不留余地。
北漠皇阴沉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不解。
“按理说,王妃拿出的诚意这么大,王妃的要求孤王是应当首肯的,只是孤王实在好奇,王妃身份尊贵,何苦与这样一个低等妃嫔过不去?今日就算是饶了她一条小命,想来对王妃的计划也产生不了半点影响吧?”
皇太子也趁机打圆场,笑着说:“是啊,得饶人处且饶人,想来经过王妃发教导,梅嫔也知道错了,王妃胸怀宽广,自然不屑于斤斤计较,要不王妃给个面子,就饶了她吧。”
钟璃听这父子二人的一唱一和说得好笑,眼角眉梢不禁带上了一抹意味不明的讥诮。
她说:“谁说本妃是大肚能容之人了?”
被当场反驳的皇太子神色一僵,嘴角的微笑缓缓凝固,到了嘴边的话被迫咽了回去。
只是他看钟璃的眼神,阴冷无比像淬着刀子,一寸一寸令人
心惊。
钟璃对他眼中的警告不以为意,云淡风轻地说:“世人皆知本妃心胸狭隘容不得半分忤逆,在镇南王府如此,到了北漠亦是如此。”
“她既敢当着本妃的面言出不当折辱本妃夫婿,本妃自然要让她付出代价,否则日后这事儿传出去,岂不是人人都要上赶着在镇南王府的门前踩上一脚?那镇南王府百年威严何在?本妃的脸面又往哪儿放?”
看着眼前瞠目结舌的众人,钟璃冷冰冰的弯了弯唇。
“条件本妃就放在这儿,是否应允,全看北漠皇与皇太子心意,若是成了,本妃就留下商议合作之事,若是不成,那本妃这就带着人走,二位觉得如何?”
按众人的设想,钟璃今日是上门来求助的,理应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任人踩踏也不该有任何反抗。
然而钟璃的表现却与任何人的设想都不同。
她强势之下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的将位于客场的劣势追了回来。
如今更是的寸寸紧逼着索要梅嫔性命,反转得让人几乎难以接受。
钟璃态度强硬,北漠皇脸色不佳的看了她一眼,说:“镇南王妃确定,自己的条件就只是如此?”
钟璃颔首轻笑。
“当然。”
钟璃的话说完,梅嫔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她正想求救,不料北漠皇身后侍卫的动作更快。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侍卫手中尖刀拔出,毫无征兆的刺进了梅嫔的胸口。
正中心脉,鲜血横流。
原本只是脸色苍白的梅嫔眉眼间瞬间添了一丝晦暗的死气,一句话不曾有机会出口,就在众人的眼前生生断了气。
断气之前,她艰难的将头转向了人群中,似乎是想在人群中找寻什么人的目光。
然而眼前密密麻麻的站着无数人,却无人抬头看她一眼。
钟璃见状,戏谑的啧了一声。
她看似闲聊地说:“传言中人死之前,会借助眼睛将心中最为仇恨之人的面孔记下来,等到了九转阎罗殿的时候好申冤报复,本妃胆子实在是小,被梅嫔这般看着,心中怯怯,生
怕遭了报复。”
北漠皇狠狠的咬了咬牙,冷声说:“怪力乱神的东西怎值得王妃轻信?”
钟璃微妙的哦了一声,听起来像是难以被说服。
北漠皇阴狠的瞪了她一眼,对着出刀杀了梅嫔的侍卫说:“只不过王妃既是感觉不适,那就将这双碍眼的眼睛剜掉也无妨,去处理干净。”
侍卫应声而动,出手利落的将死去的梅嫔的眼睛毁了。
梅嫔一张娇俏的脸,就此毁了个干净。
满脸血污,眼眶中两个硕大的窟窿看着极为骇人,场内胆子小的人几乎是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一眼也不敢多看。
造成这一切的钟璃看着却极为淡然。
她看了死不瞑目的梅嫔一眼,笑得轻松写意。
北漠皇见了,忌惮的抿紧了唇。
他原以为钟璃是朵被祁骁养在府中的可人娇花。
不成想,这娇花却是着着实实能索人性命的食人花。
北漠皇眼中再无半分对钟璃的轻佻玩弄,换了一种更加符合他身份的口吻说:“如此,王妃可满意了?”
钟璃满意的笑了。
“多谢北漠皇大度成全。”
绝对跟大度扯不上半点干系的北漠皇被这话狠狠的噎了一下,尴尬了一下才说:“孤王原本是想着镇南王妃难得远道而来,特意摆宴相迎,不料被这扫兴的玩意儿败坏了兴致,王妃此时只怕也难以在此久留,不如换个地方说说信上所说之事?”
这么说,就是同意了。
耶律浧从北漠皇下令杀死梅嫔的瞬间,就一直处于惊疑不定的状态。
此时听了这话,他更是难以置信的看向了钟璃。
钟璃在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为何北漠皇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大?
好奇信中内容的人不仅仅耶律浧一个,能获得跟随钟璃转移阵地接着谈的人,却屈指可数。
加上北漠皇和皇太子,耶律浧和文武宰相,最后一起到的人,堪堪不足双手之数,可见北漠皇对此的重视。
紧了内殿,就到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了。
钟璃也不含糊,直接说:“只要北漠肯出兵相助,拿下南疆后,南疆
舆图上的所有城池土地,人口金银,镇南王府不沾染分毫,全部交由北漠处置。”
“除此外,镇南王府还将格外拿出与五千万两白银对等数量的粮草作为交换的条件,原本驻守在北漠边境的镇国军向后撤退三百里,五年内不主动出兵染指北漠寸土。”
说完,钟璃欣赏在殿中众人的诧异,无声轻笑。
“北漠皇觉得如何?”
钟璃开出的好处乍一听似乎不优越。
可实际上,只要是了解北漠和南疆情况的人听了,都会为此心动不已。
得了南疆全版,原本没粮仓的北漠就相当于有了自己的粮仓,日后好处无穷。
镇南王府主动提出的退兵三百里听起来不多,可这三百里地,却是不用费任何力气就能白得的,有谁会嫌便宜太小了不想占?
北漠皇若有所思的摩挲着自己的指尖,说:“这样大的事儿,王妃确定自己可以做主?”
镇南王府一贯的作风就是狠。
对领土之事,寸土必争分毫不让。
北漠与镇南王府相争多年,别说是三百里地了,就算是一寸一里,那都是用无数人的鲜血生生铺就出来的血路。
钟璃张嘴就说让出三百里,放眼前后百年,这可是闻所未闻的怪事儿。
这样的命令一出,恐怕不止镇南王府内的人会对钟璃产生微词,就算是以镇南王府为傲的百姓言论上也不可能轻饶了钟璃。
北漠皇会对此产生怀疑,也是人之常情。
钟璃对此并不意外,呵了一声后,漫不经心地说:“镇南王府如今以本妃为大,自然是本妃说什么是什么,北漠皇不必对此有所担忧。”
“若是不信,那只要北漠皇同本妃签署了出兵协议,当场本妃就可签署同样的契约作证,来日但凡违背今日之言,愿受天罚人议,甘担后果。”
耶律浧听得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沉声问:“那出兵南疆一事,镇南王妃可有打算?”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淡淡地说:“打算谈不上,那么点儿小地方不值得多做什么盘算。”
“另外,北漠所派之兵,到
了战场上,自然也由北漠将领所率,本妃及镇南王府的人绝不会对此指手画脚,只要大方向一致,能与本妃配合将南疆拿下即可,萧鼎王可不必忧虑。”
钟璃的一番话打消了耶律浧心中的最后一丝迟疑。
他难掩热切的看向了沉默的北漠皇。
北漠反正都要出兵。
打南疆还是打大褚,为的不都是到手的好处?
现在好处送上门来了,耶律浧没理由不心动。
看北漠皇不说话,钟璃淡定的扔下了最后一把火。
她说:“南疆地域虽小,却物产丰富产粮甚多,本妃相信想对南疆下手的人不仅仅只有北漠,北漠皇若是觉得此举不妥,那本妃可转道去北境。”
她停顿了一下,幽幽地说:“反正,本妃都出来了,不介意多走一趟。”
选择权看似落在了北漠皇手中。
实际上,心动的人往往都会在交锋中落了下风,真正的选择权却在钟璃手中。
一阵难挨的沉默后,北漠皇说:“王妃提议并非不可,只是孤王觉得,镇南王府给出的好处还是少了些,不如咱们再商议一下?”
北漠皇想坐地起价。
钟璃自然不可能全盘答应。
最后双方来回拉锯,将钟璃原本提出的粮草往上提了三成。
双方当场签订了相关的出兵协议,此事才算是彻底落定。
事已办成,钟璃无意久留。
她离开北漠前,最后提出的条件是领兵之人只能是耶律浧。
耶律浧号称北漠神将,虽之前再三落败钟璃和祁骁之手,可北漠暂时也难以找到可以在领兵打仗上取代他的人。
北漠皇对此并未异议,唯一不满的人,就是皇太子一党。
皇太子等人不断陷害打压,才让耶律浧暂失兵权。
钟璃走了一趟将兵权再度还于此人之手,就相当于是将关着猛虎的铁笼打开了锁链,将足以威胁到皇太子利益的猛虎放了出来。
皇太子一党从中阻梗多次,最后的结果却还是如同钟璃想的那样。
耶律浧被命为兵马大元帅,领兵三十万与镇国军联手,出征南疆。
半月后,从北漠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