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瑾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穿起衣服直奔红霞家。
银霞正坐在门口,身子靠在墙上,脸颊上满是风干的泪痕。徐有志坐在凳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脸色憔悴。丁秋香的嗓子已经嘶哑,大声地喘着粗气。金霞在旁劝慰着丁秋香,不断抚摸着丁秋香的后背。桌子上还是摆放着昨晚未吃的饭菜。
徐怀瑾一看便知红霞还没有找到,心头一紧,一阵麻木席卷全身,两腿发软的似乎站不起来,额头的汗也不断地沁出。
“红霞找不到了。”银霞说完呜呜地大哭起来。
“都找遍了么?”
“前前后后都找了,你不也找了么,你后来去哪里了?”
徐怀瑾不能说出实情,只得含糊说道:“我——我到她常处的地方找了找。”
“红霞,你去哪了,赶紧回来吧,全家人都在等着你呢,爸爸也知道错了。”金霞干着嗓子哭喊道。
“我知道在哪了。”徐怀瑾喃喃地说道。
徐怀瑾的话迅速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还没等银霞问话,徐怀瑾就向村东头跑去,银霞紧跟着追了上去。
村东头是一片山坡,上面长满了或高或矮,或粗或细的植物,既有果实可以吃的野果树,也有仅供攀爬玩耍的乔树。
这里是徐阜村孩子们的乐园,夏日里绿树成荫,完全遮挡住烈日的光芒,无处可待的孩子们尽可躲在此处玩到日头下山才回去。
爬树是孩子们最喜欢的项目,抱住树干,双腿盘旋,像一只毛毛虫一般一拱一拱地往上爬,会爬的孩子几秒钟即可坐在树枝上。
徐怀瑾虽然不是最会爬树的,但是爬上树还是很轻松的,但是对于红霞来说则是异常困难。
红霞看见所有人都爬上了树,着急地围着树干转圈,换了各种姿势都不奏效。爬上树的人看着红霞用力的就像陷进泥淖里的汽车,用尽力气却也是原地踏步,不禁哈哈大笑。
红霞禁不住众人的嘲笑,委屈地眼泪像雨滴般簌簌落下。
徐怀瑾见状,“嗖”的一声从树上跳下来,走到红霞的身边,耐心地教导她爬树,在两人的合力下红霞终于爬上了树。
坐在树枝上的红霞,擦拭干泪水朝着徐怀瑾露出灿烂的笑容,双腿轻快地摆动,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树上还有很多昆虫,最多的就是鸣蝉、天牛和金牯牛。天牛生着长长的触角和坚硬的外壳,有些外壳上有白点,有的就是毫无装饰的纯色。
孩子们抓住天牛后就用细绳绑着触角,像放风筝一般牵引着天牛飞翔,有时还相互比赛,看谁的飞的最长。
金牯牛抓来主要是当做风扇的,用一根细树枝插进背壳的缝隙里,金牯牛就会像电风扇一般挥舞着翅膀。
红霞不敢摆弄这些昆虫,都是徐怀瑾弄好后再给红霞玩耍。
最开心的还是摘野果,夏天最多的当数桑葚,熟透的是黑色,半生不熟的是紫色和红色。
孩子们只挑黑色的吃,每个人吃的都像花脸猫一般,连衣服上染的到处都是,回家之后免不了一顿毒打。后来孩子们学聪明了,吃桑葚的时候都脱了个精光,这样就不会弄脏衣服了。
曾经为了吃桑葚,还发生过一件危险的事。一群孩子正在河边的桑树上摘桑葚,突然一个孩子从树干滑下,撞倒了站在树下的五岁幼儿。
幼儿顺着河岸直接滚落入河水里,此时正值涨水期,河水涌动。幼儿在河水中扑腾,却无人敢下去救人,在此危机关头幸好有一大人经过,迅速跳入河中才救了幼儿一命。
这件事过后,河边的桑树也都被尽数砍光了。
秋天的山坡更迷人,红红的枫叶,黄黄的梧桐叶,常青的松叶,汇聚在小山坡上,一改夏日的单调。
徐怀瑾和红霞喜欢收集枫叶和梧桐树皮,两人经常没事就到山林间找寻。红霞将收集的枫叶夹在书本中,徐怀瑾则收集了一整套十二生肖形状的树皮。
当然,秋天的野果更多,野葡萄、野山莓、野苹果……。野果的个头虽然不大,但是味道却更香甜。
徐怀瑾和红霞十岁的时候在山坡上栽下过一棵树苗,还给树苗上系上了红丝带。几年后树苗长成了大树,丝带也重新系过很几次。
徐怀瑾每年大学放假回家时,都会邀上红霞一起看看大树。两人爬上树,坐在树枝上,听着蝉鸣聒噪,看着树枝随风摇曳,一坐便是半天。直到近两年,徐有志不准两人来往,两人才不敢光明正大地在树上玩耍。
……
徐怀瑾在回忆中走到了山坡前,红霞正坐在他们亲手种下的大树上,斜靠着树干,满眼是一夜未睡的疲倦。
银霞看见红霞,快步跑到树下说道:“红霞,你在树上呆了一夜啊,一家人当心死了,一夜没合眼,饭也没胃口吃,赶紧下来跟我回家吧。”
“红霞耶,你怎么躲在这里啊,昨晚那么喊你你都不应,我的魂都快被你吓掉了。”丁秋香在金霞的搀扶下一路小跑地哭喊道。
红霞仍旧坐在树枝上没有下来的意思。
“下来啊,红霞,我把你爸说了一顿,他现在也后悔了。”丁秋香央求着说道。
“红霞,快下来吧,你真要妈跪在地上求你啊。”金霞有点愠怒地说道。
“是啊,红霞,下来吧,有什么气回家再说吧。”银霞也劝说道。
红霞禁不住众人的劝说,最终还是顺着树爬了下来。
银霞和丁秋香一左一右地扶着红霞的胳膊,生怕她再跑了似地。金霞搀着丁秋香,四人并排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徐怀瑾不好跟上去,默默地看着红霞的背影渐渐远去。
徐怀瑾转身走到树下,看着红丝带已经被树干抻着快要断了,于是解开重新系上,随后也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