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温可的美梦并没能持续太久。
就在手下斥候回报完后不久,整座大地,突然再一次传来了极有规律的震颤感。
骑兵,而且是大队骑兵。
所有士兵都在一瞬间脸色大变,作为赤甲军精锐,他们太清楚这声音意味着什么了。
温可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他大声怒吼道,“所有人迅速结阵,准备战斗,重甲步卒在前。”
温可能对自己有如此自信,可不止是因为他手下的七万步卒,还因为这七万步卒里,有两万重甲步卒。
重甲步卒是干嘛的?
当然是拿来对付轻骑兵的。
轻骑兵的战马带来的冲击力,对付普通士卒效果显著,但在结好阵的重甲步兵面前,占不到太多便宜。
能够作为楚建雄麾下嫡系精锐,赤甲军那也是在全大楚都赫赫有名的存在,他们的整体素质,跟北凉军以外的任何军队比,都不落下风。
所以,仅仅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最前方的重甲步卒已经列好了阵型,后面的人则是相对慢一些,但一时半会的,也轮不到他们上场战斗。
列好阵型后,他们也终于看清了那批不速之客。
沙土漫天,尘埃飞扬,但这都遮不住那支军队散发而出的滔天气势。
他们所过之处,连太阳的光芒都被遮挡,仿佛整座天地,都只剩下了这一支军队。
北凉重骑兵,也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北凉铁骑。
那恐怖的气势,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生生给吞没而去。
饶是对自己信心十足的温可,此刻也不禁有些心里打鼓。
妈的,怎么会是重骑兵。
重甲步卒,对付轻骑还行,但在重骑兵面前,跟普通步兵也没啥区别。
温可当然不认为这么一支重骑兵就能消灭自己,可被这么骚扰一番的话,谁的心情都不会太好吧。
但最让温可担心的是,既然能凭空冒出这么一支重骑兵,那是不是意味着,崔元帅他们已经?
温可有些不太敢在继续想下去,但内心深处却隐隐传来了兴奋感。
他和崔正关系是挺不错的,但又一个尴尬的地方在于,崔正挡住了他前进的路。
本来他对此事一点不着急的,但现在大战在即,每一份军功,可都是上升的重要保障。
崔正作为元帅,自然要分走最多的军功,但如果他死了的话?
军功倒是其次,但这赤甲军统帅的位置,是不是?
深吸一口气,温可抛去这些杂乱的想法,开始凝神准备指挥战斗。
从对面骑兵的规模来看,大约是五千人左右的样子,温可对此有些不屑,凭这五千人强行冲阵吗?
他甚至有把握让着五千人全部丧命阵中,重骑兵也一样。
骑兵是比步兵厉害,但又不是无敌的。
骑兵全力冲刺的速度之快,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绝对想象不到。
就这眨眼间功夫,前方的重骑,已经冲到了重甲步卒前方不足百步的位置。
步卒后方的步弓开始发威了。
一波波宛如潮水般的箭雨,开始迅速朝着赤练军泼去。
赤练军并没有像对付骑兵那样,对这些箭矢不理不睬,而是微微弯下来腰,尽量减少受箭面积。
这毕竟是步弓,单论威力的话,比骑弓强上太多了。
饶是身披铁甲,一次性挨到太多箭的话,也会承受不住。
好在步兵并不是站在最前方射的,而是在真个大阵的中间泼出的箭雨,没有刻意的针对目标,所以他们还能承受。
要是步兵站在大阵最前方射击的话,那他们还真得好好付出一些代价才能接近。
当然了,如果真那样的话,等到他们接近,也就等于基本宣判了这些弓箭手的死刑。
但即便如此,大量步弓的集中攒射,还是让赤练军几十骑翻身落马,横尸当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真的骑兵身披铁甲就能无敌的话,那还要步兵干什么?
所幸趁着这点时间,他们也成功接近到了地方阵型。
位于最前方的赤练军战士,甚至已经能清楚地看到,在高大的巨盾缝隙之中,穿越而出的长枪枪尖上的闪闪寒光。
没有犹豫或停顿,战马直接就朝着巨盾撞了过去,身上的铁甲,与对面的长枪摩擦出来一阵阵火花。
这毕竟是巨盾,而且是铁做的,哪怕战马再好,在高速前进并撞到这些盾上时,其结果也是不言而喻的。
哪怕是有铁甲面具保护,战马的头颅和脖子也是被撞得当场碎裂,重重摔倒在地。
身上的骑卒也是被甩进了敌方大营。
这就是重骑兵的无奈之处了,战马连带身上的骑卒,在加上装备,有这超过千斤的重量,实在是跳不起来。
如果是轻骑的话,还能直接一跃而起,飞跃巨盾进入对方阵中。
当然这种飞过去的也没什么好下场,一般等你飞过去之后就会发现,对面的阵中,满满的都是立起来的铁枪铁槊,就等着你从空中落下,然后把你扎成一个刺猬。
所以,轻重骑对付这种大阵,算是各有办法,但都要以前方战士的牺牲为代价,谈不上孰优孰劣。
比如说重骑,经过这么一撞,原本坚不可摧的步军大阵,被硬生生撞出来一个巨大的缺口。
不等其他的步兵补上来,所有的骑兵,都已经开始疯狂涌入。
要知道,刚刚被撞开的,可不止这一出缺口啊,而是整座大阵前方,几乎都被这上百名重骑兵,给硬生生撞开了。
巨盾阵当然不止这一座,撞开之后,立马就是下一座巨盾阵。
但北凉军应对也很简单,你能布阵,我就能给你撞开,反正都是以命换命而已,我这边损失一名骑卒,你那边,巨盾后的几名士卒,也别想有一个活着的。
这是真正的以命换命。
温可对此也是毫无办法,人家骑兵要换命,你除了陪着还能怎样?
他只能不断指挥众人加厚阵型,同时希冀这那些战死的士兵和战马,能够再形成一座天然的拒马阵。
但这些作用都不大,北凉军对于这些,实在是太有经验了。
很快,所有的巨盾阵,几乎都被纷纷撞开。
撞开最前方的巨盾阵,剩下的阵型,对骑兵而言,就真的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战马迈开四蹄,开始在步军方阵里疯狂冲撞,骑卒则是以长枪和鳞甲刀不断地收割性命。
步卒唯一能做的,就是挥舞着战刀不断砍向覆有铁甲的战马的马腿。
绊马索?不存在的。
这玩意对普通骑兵还行,在北凉骑兵面前,跟不存在也没有什么区别。
北凉战马在最初挑选的时候,就针对绊马索做出过专门的训练,所以这些战马,对绊马索都是相当敏感,很轻松便一跃而过了。
偶有被绊倒的,骑卒也能及时反应过来,下马时不至于摔倒,往往都要在步战一会后才牺牲。
很快,在重骑兵的不断肆虐中,前方的重甲步卒便死伤了一大片。
温可神色阴沉地看着这一幕,感觉心都在滴血。
重骑兵,真的如此强大吗?
其实也不至于,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还是有一些东西能对付重骑兵的,比如说钩镰枪,拒马阵等。
但这个对付,其实仅限于和重骑兵对峙,让重骑也不敢随意冲锋而已,毕竟,每一个重骑兵,都是无比宝贵的存在,谁也舍不得让他们随便去和敌人换命。
而且,他温可哪能想到,此次出征,还能碰上该死的重骑兵啊,所以那些对付重骑兵的宝贝们,他一个都没带,全部由身后的三十万大军运送。
所幸趁着这点时间,在中军前方,士兵们已经重新立起了一座巨盾阵,那些重骑想要冲进来,还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只不过这样一来,那些巨盾阵之外的战士,就真的只能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了,没有巨盾阵保护的他们,在这种对抗中,每带给骑兵哪怕一分一毫的伤亡,自己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后方步弓准备,目标对方骑兵。”
温可终究还是咬着牙下了命令。
没办法了,与其看着前方的步兵被一个个斩杀殆尽,还不如主动出击,至少这样能带给骑兵更大的伤亡。
那些战士反正注定要死,还不如死得更有价值一些。
位于大军后方的步弓,几乎是颤抖着手搭上了弓箭。
这一次的箭雨抛射目标里,可还有他们的战友和兄弟啊。
只不过军令难违,而且,他们也清楚,这是元帅不得已的做法。
就像在长途跋涉过程中,他们必须杀掉重伤的战友一样。
那些人可能是兄弟,甚至不乏一同参军的父子,但结局都一样,敌人的刀可不认这个。
随着温可一声令下,瞬间就是几千支箭雨从天而降,直奔前方的北凉骑兵,还有与北凉骑兵纠缠在一起的步卒。
只不过这波箭雨的杀伤效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重甲铁骑,以及重甲步卒,身上都披着足以轻易抵挡一般箭矢的铠甲,只有极其密集的箭雨,才有可能伤到他们。
而在碰到这些箭雨时,骑兵们也会很熟练地那枪拨开。
所以,几千支箭,真正能带给北凉骑兵的伤亡,极其有限。
反倒是步兵,在视线被骑兵遮挡的情况下,面对这些密集的箭矢,吃了不小的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