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默这一次的出行,其实不太远,连天都郡都没走出去,而是去离江月城不过二百余里的如梦城。真正的远行,应该是一两年后的事了,到时候他一参军,去哪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而他此次的目标影宗,正位于如梦城内,之所以选择此处,一方面是由于影宗距江月城较近,方便它能够随时返回,另一方面则是由于鲁深的推荐
据鲁深所说,影宗的独门功法“影诀”,对于隐匿身形非常有帮助,传言修炼至大成,甚至能够真正完成隐身。
而“影诀”,正是楚玄默加入影宗的至高目标之一。
根据鲁深的介绍,这影宗成立于百年之前,也算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宗门了,在北凉的诸多门派中,属于中游力量,但却极少有人胆敢招惹。
原因很简单,影宗与北凉军关系不错,比许多大门派与北凉军的关系还要好,这就相当于影宗拥有一个强大无比的护身符,别说北凉的门派了,整个大楚王朝,也没多少人愿意招惹拥有北凉军做背景的影宗。
楚玄默手中拥有鲁深的推荐信,不出意料的话,他这几天内就会动身。
回到房间内,楚玄默开始整理一些经营酒楼方面的心得,也留下了一些经营方法,留给林山他们以备不时之需,他要在这几天内交代好一些事情,顺便再等袁真制作好几张人皮面具,然后就会立即动身,赶往如梦城。
按照楚玄默的规划,在未来的两到三年内,要争取一统黎阳镇酒楼,同时与其他人打好关系,成为本镇内最大的地头蛇,他在纸上写了一些对手可能采取的方法以及应对之策。
但其实这些东西有些多余了,毕竟以刘欣然的聪慧,林山的精明,再加上鲁深的老成持重,还有隐藏在暗中的袁真和姚天,足以应对所有困难了,楚玄默留下的这些东西,也就是一个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剩下的几天,楚玄默分别去了断肠酒坊和天演酒楼,交代了一些事情,尤其是林山现在负责的断肠酒坊,是楚玄默所有经济来源中绝对的大头,更是楚玄默将来针对其他酒楼的关键所在,必须得保证经营顺利,万无一失。
鲁深负责的天演酒楼也逐渐从之前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经营势头越来越好,袁真则从欣然酒楼来到了穿云酒楼坐镇,并暗中保护刘欣然,姚天依旧在欣然酒楼坐镇。
有人曾经说过:“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这天早上,在交代完一切之后,楚玄默终究还是踏上了离去之路。
刘中天夫妇,鲁深,林山,袁真,姚天等人都来为他送行,令楚玄默有些惊讶的是,那位环采阁的负责人,凤熙也来了。
用她的话说,楚玄默现在可是她的“招财童子”,她岂能不来送送。与那几个酒楼的秘密合作,可是让她的环采阁生意好了不止一两成。
楚玄默在前段时间,又从她那出钱赎了一位姑娘,名叫苏凝霜,让她都怀疑这小子到底有多厉害,一个崔灵溪,不会几个月时间就被这小子玩坏了吧?
苏凝霜的待遇和要求都与崔灵溪之前一致,等到她们还完了赎金,就可以自行选择去留,当然在此之前,还得乖乖卖艺帮穿云酒楼挣钱。
楚玄默背对着众人,覆上一张粗犷大汉的面皮,然后挥手告别。
一年的时间过去,竟然有一些舍不得这地方了。
只是不知道是舍不得这个地方,还是舍不得这个地方的人。
还有一个小遗憾,那就是刘欣然今天居然没来给他送行,这让楚玄默的内心,既有些难过,又有些庆幸。
难过的是她为什么不来,庆幸的是她幸亏没来。
事实上,刘欣然没来,但也没睡懒觉。
她只是站在楼上,呆呆地看着楚玄默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她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和母亲的那场对话。
“娘,我觉得有些事情,楚玄默做得不太对”。
“什么事情啊”?
“他暗中操控斗诗比赛,就为了给穿云酒楼增加知名度,我看过比赛作品,有几篇写得相当好的都没能夺魁,只是名次靠前而已,夺魁的都是与吹捧穿云酒楼有关的诗作。”
“而且,我感觉他行事太霸道了,就因为其他三大酒楼掌柜的在他收购天演酒楼时恶意抬价,这是很正常的商业竞争行为啊,可他就要灭了人家三大酒楼。”
“这啊,看不出来我女儿还挺有正义感的嘛”。
“娘,我问你话呢”?
“好吧,这两件事,我们先说后者,楚玄默要灭三大酒楼,可以分两个维度来看,第一,如果他是因为三大酒楼故意抬价而恼羞成怒,那说明他确实是心胸狭窄。但是,第二点,如果他要是本来就打算对三大酒楼动手呢?如果他一开始,就是冲着一统黎阳镇的所以酒楼去的,那他的行为,是不是也是正常的商业竞争?”
“哦哦”。
“再说他操控斗诗比赛的事情,得看从谁的角度来看,从楚玄默对角度看,他出钱出力组织比赛,目的不就是为了提高酒楼知名度吗?从这一点来看,他没做错什么。”
“再从夺魁的人的角度看,我写了诗,然后获了奖,拿到了奖励,本身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行为”。
“唯一不公平的,就是那几个你所说的相当不错的诗作了,或许从他们的角度来看,确实自己受到了不公正待遇,但你也说了,他们的作品名次也很靠前,只是没有夺魁而已,这说明楚玄默做得并不过分,而事实上,真正到了顶尖层次的博弈,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可讲,或多或少,都会掺入其他的东西。”
“哦哦,那,唉,不对唉,你是我娘,你为什么要替楚玄默说话?”
“娘这是就事论事”。
“什么就事论事,我不管,我是对的,他是错的才对。”
“行行行,你是对的,楚玄默是错的,行了吧?”
“嘻嘻,这才对嘛,娘,我爱你”。
…………
想着想着,刘欣然又有些苦恼了,她其实并不是什么道德圣人,不然也不会提出暗中调查董玄这样的注意,也不会在与楚玄默讨论改革问题时把杀人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但不知为何,对于楚玄默做出的这种事,她就是感到有些不高兴,哪怕已经经过了娘亲的开导。
她不知道的是,如果做这件事的是别人,她可能都不会有什么感触。
但因为是楚玄默做的,她才觉得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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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北行,这是楚玄默到达这个世界的第一次出行,也是他第一次领略到类似沙漠戈壁的风光。
以前待在城池中还感觉不到什么,走出了城池后,那种莽荒苍凉,一望无垠的感觉瞬间扑面而来。
平沙无垠,蓬断草枯,胡雁哀鸣,真真一片“穷荒绝漠鸟不飞,万碛千山梦犹懒”。
楚玄默很喜欢这种感觉,看着一望无垠的荒漠,像是一下子释放出了自己内心所有的压力,在走出一段路程后,在回望已经变得一片渺小的江月城,楚玄默真正感受到了何为“长烟落日孤城闭”。
江月城离如梦城并不遥远,也就二百余里的距离,不过楚玄默也并不着急于赶路,走走停停,一边赏景一边赶路。
因此这一段路,走了竟然有三四天之多。
一路行来,楚玄默也是看到了不少奇人异事。
有外乡士子负笈游学,一路风尘仆仆,到了凉地后发自内心的盛赞边塞风光不愧是“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楚玄默听后笑了笑,这位士子倒也是个妙人。
那位士子显然也看到了楚玄默,旋即一笑,遥遥作揖行礼,楚玄默回以一抱拳。
那名士子旁边的书童抱怨道:“公子,这等粗莽之人,公子朝他行礼作甚,难道不应该他大礼参拜公子吗?”
那位士子无奈地揉了揉书童的脑袋,“记住,在北凉,别说这种话,容易挨打。”
书童翻了个白眼,不过倒是不敢不听自家公子的话,听说这些北凉的蛮夷们,一个个的都可凶可凶了。
有喜欢北凉的,自然也就会有讨厌的,这不楚玄默就又见到一个文弱书生,汗流浃背地走在戈壁之上,一边走一边抱怨:“这等蛮夷之地,环境恶劣至极,果然不是人居之所,也怪那北凉王,尽搜刮民脂民膏去北凉王府了,都不晓得修一条好一点的道路出来。”
对这位当今大楚,甚至有可能是整个天下最有权势的藩王,大楚境内的评价,一向是毁誉参半。讨厌北凉王的,以江南道名士为首,那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认为北凉一地的贫苦,都是那北凉王一人贪污腐败所致,恨不得将那北凉王点了天灯。
佩服北凉王的,却又佩服的不得了,这位北凉王秦鸿自从从父亲手中接任北凉王一职以来,边境大小战事十余次,从未一败,最大的那次,无异于大破平南王宋天麾下三万虎噬军,打得这位王爷连平南王的帽子都丢了。
丢了活该,谁让你是那平南王的的,需知大楚大部分国境,可都在大宋以南,还平南,平个屁的南。
所以这些佩服秦鸿的人,几乎是把秦鸿视若神明,不允许外人说那秦鸿一点点的不好,否则双方就是那不共戴天的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