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堂叔蹲在地上和媳妇讨论,要如何将这马车快点修好。
放弃了觉得没面子,不放弃的话修半天也没啥进展,估计再修下去,结果也还一样。正当他烦躁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刚有些疑惑的回头看过去,就听到有人对他道:“黎堂叔,需要帮忙吗?”
黎堂叔见到青年那张冰冷禁欲的脸,微不可察的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你,你怎么来了多危险啊,你不知道现在闻丞相一直在找你吗?
就等着你请君入瓮呢。”
萧倾城听到黎堂叔这话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这一家子是真的不把祖宗当回事儿啊,季锦书只为了自己爹娘完全不管皇陵里的其他人。
而眼前这位身为王爷的黎堂叔,见到季锦书来京城,第一反应不是这人是否保下祖坟,而是诧异这人怎么来了京城。
季锦书蹲下身,十分自然的开始帮他修理车轱辘。
“闻渊就是想让我来京城,我总不能让祖宗受我牵连。”
黎堂叔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阵感动,目光怅然的看着他。
“不愧是太子殿下的儿子,忠孝礼智信均属上乘。
若不是位子上那该死的玩意儿,这天下怎么会沦落到闻家手里?”
祖宗不重要吗?自然是重要的,可是与已经死了的祖宗相比自然是活着的人更加重要。
当今圣上相当于是皇家的族长,就连一族之长都不关心自家祖坟,他们这些仰人鼻息的又有什么办法?
到头来,所有的压力还是全都压在了先太子血脉的肩上。
季锦书抿了抿唇,没做声。事情已成定局,再说其他往事已是枉然。
黎堂叔也不介意他不回话,叹了一口气,“那你准备怎么办?皇陵就在京城,除非你把京城拿下来,否则想要隔那么远看着京城几乎不可能。”
季锦书手上修车轱辘的动作不停,实话实说道:“既然闻渊针对的是我,那能针对的也只有我爹娘。
我准备把他们的灵柩先迁出来,等日后再安放回去。”
黎堂叔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是文渊明明想要打脸的不只是季锦书而已,还有所有姓姬的皇家人。
可偏偏,在京城的皇家人全都立不起来。
他视线找到季锦书身后的萧倾城,微微点了下头。
在季锦书成婚当天,他和夫人也见过萧倾城。只不过那会儿这位存在感实在是太低,后来也没怎么接触过,所以他对萧倾城并不熟悉。
只不过今天打眼一看,只觉得现在的萧倾城与原来的萧倾城,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气质风骨都大相径庭,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大概就像老话说的,磨难真的很能锻炼人吧。
“等这次回去以后,你们两个就安生在琼州岛过日子。
这天下还是姬家的天下,可如今这阵是内陆之中,却没有季家人可以撑起这片天。
待有人夺下这天下,无论是谁那都是乱臣贼子,到时你们再来‘平乱’,随时都来得及。”
这话就差明晃晃的告诉季锦书,这次的事惹完了,回去以后就别弄出动静了,乖乖的在琼州岛缩着。
等到这天下大权旁落之后,你们再找个机会出来渔翁得利。
反正他们占了个名正言顺。
季锦书看了一眼萧倾城,但萧倾城却并没有直接点头答应。
如果说这次出来之前,萧倾城可能真的会答应这种条件,毕竟全天下打的就剩一波人了,肯定被消弱许多。
她到时候直接就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这天下。
可这一路上她看到太多流离失所、卖儿卖女的百姓,以及被逼的不得不落草为寇的普通人。
萧倾城虽然觉得这些人有错,但却完全没办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他们。
活都活不下去了,谁还会在意那么多底线?只是为了活命,拼死挣扎的苦命人罢了。
如果真让这帮人一直打到最后,指不定还要好几年的时间,到时候天下能活下来的百姓又有多少?
她没有心存天下的大义,却想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不能见死不救。
萧倾城没直接说不想太迟造反,季锦书也就没答应黎堂叔。只道:“我会看着时机成熟的。”
黎堂叔也不瞎,自然看到了季锦书回头看萧倾城询问意见的举动,好笑的摇了摇头。
“你们自己看着办,只希望你到时给姬家那些无辜的血脉留一条生路。”
当年他怜惜族中小辈,觉得季锦书孤苦无依,还要卧薪尝胆日子过得太苦,所以会帮助季锦书。如今碰到别的小辈可能要丢性命时也是一样。
身为宗人府的一员,保护族中子弟不就是他的使命吗?
季锦书点头,站起身,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帕子擦手。
“车修好了,黎堂叔可是要上山去看红叶?”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黎堂婶连忙摆手,“不了,我们在外面站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看完红叶,今日就先回去了。”
任凭哪个贵妇站在自家相公旁边,看他修了大半个时辰的车轱辘,有天大的耐心也都耗尽。
还是赶快回家休息吧,快累死了。
黎堂叔并未反驳,只对季锦书点了一下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季锦书并未做阻拦,只是在二人要走的时候对黎堂叔打了一个手势。
黎堂叔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两方人马这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