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刘涵领证了。
坐在副驾驶的我翻开结婚证,仔细地端摩着我和他的照片,心里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
拍照片时我的状态并不是很好,即使当时我很尽力地用化妆品去提升自己的气色了,也依旧没有掩盖住自己的疲态。
照片上的他一如往常那般俊秀,明朗的样貌衬得旁边的我憔悴不已。他永远都是这副清冽的样子,即使相识十余载,我也无法透过他的脸来看到他内心对我的想法。
身边的同事得知我将与他结婚后纷纷送来祝福,表示我可以嫁给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人,一定会成为神仙眷侣。
在他们眼中,他是不到三十就已经成为成辽市某科副处的青年才俊,而我是众人眼中小有名气的一级教师,两人郎才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但他们并不知道,其实他并不爱我。
对于他而言,我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仅此而已。
我将结婚证放入提包,并将目光投向车窗外。
现在时逢深冬,不到6点外面天色便逐渐昏暗下去。正是下班高峰期,来往车辆络绎不绝。
“在想什么。”
红灯亮起,他停下车来,平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路灯早已亮起,寡淡的灯光也映照不出他脸的轮廓。
我解释道:“请假请的匆忙,忘记给班里学生布置作业了。不过不打紧。”
他平时工作繁忙,能从百忙之中抽出来两三小时来跟我去民政局办理手续已实属不易。
“……我以为你会反悔。”
沉默良久,他缓缓开口道。
阔别重逢没几天就领证,所以他才觉得我会后悔吧?
他提出和我领证无非是想有个已婚的身份,不过他估计没料到,我竟然会答应他这个看似有些荒诞的要求。
不一会儿,绿灯亮了。
“可以走了。”我没有去回应他的话语,而是继续望向窗外。
窗外的夜色似乎又更深了些,外面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给这抹夜色增添了别样的色彩。
他的车开的很稳,本来容易晕车的我在他的车上感受不到任何想吐的感觉,甚至车里还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
“去哪吃饭,你说。”他放缓了车速,在征求我的意见。
车正好途经成辽大学,我想起大学旁边有家名叫“笨厨子”的餐馆还不错,虽然毕业几年了,但那里的味道仍旧记忆犹新。
“去那家‘笨厨子’吧,那个做的挺好吃的。”
他欣然应允。
外面的夜色沉静如水,面前的餐馆里灯火通明,散发的阵阵饭香让人食欲大增。
餐馆与记忆中的样子并无太大差别,只不过门口多了一个印有“笨厨子”三个大字的塑料广告牌。
我刚一进屋,水汽就瞬间糊住了我的眼镜,白茫茫一片。刘涵见状,把随身的手帕递给了我。
熟悉的薰衣草香,跟他的以前校服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点头道谢,接过手帕将镜片擦拭干净,耳畔随即传来了一段洪亮而又喜悦的声音:
“呀!是白怀瑾吗,怀瑾来了!”
这个看上去和蔼可亲的中年大叔,正是“笨厨子”老板本人。
本来老板正在旁边的货架上挑选食材,见我进屋便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过来招呼我,脸上的笑容让我倍感亲切。
我笑着回道:“赵叔还记得我呢,好久不见,最近生意咋样呀?”
“哎呀怎不记得呢!生意还行,你这毕业好些年没见了可是!别光站着了,你俩赶快坐下!”
店里早就人满为患,比较幸运的是我和刘涵进屋时,正好碰到有一桌客人用餐完毕,才得以有个坐下的地方。而且这地方还靠近暖气片,简直是暖和极了。
屋内物件已经有点年头,陈旧的木椅在我坐上去的时候发出“咯吱”的声响。
待我和他面对面坐定,我示意让老板把菜单递给刘涵。
老板收拾着上一桌客人的残羹饭肴,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拉起家常来:“怀瑾这几年过得咋样啊,在哪工作?”
“我挺好的,目前在成辽实中当老师。”
“去实中了啊?记得你以前就说想当老师,当老师好呀。”老板笑眯眯道,“不过徐瑞泽那小子呢?”
徐瑞泽是我大学同班同学,高中也是同一个学校的,但是不同班。
他是我大学四年的实验搭档,我俩做完实验后都会光顾陈叔的店,一来二去老板就眼熟我们两个了。
“他去京文大学读研了,还没毕业。”
作为全国top2之一的京文大学,这大江南北谁能不知它的名号,老板听到后也连连赞叹:
“好家伙,竟然考上京文了!真不孬啊,我得让俺儿跟你们大学生好好学习学习,这熊孩子真是气的我不轻,一天到晚净知道玩……”
“老板您好。”刘涵打断了我与老板的闲聊,将菜单推到老板面前示意道:“我们要一份糖醋里脊,一份鱼香肉丝,一份辣炒花蛤和两碗紫菜蛋花汤。”
这些全是我喜欢的菜。
随后他顿了顿,向我问道:“还想吃什么。”
我心脏漏跳了一拍,连忙回复道:“没有了,没有了。”
“好嘞,你们稍微等等,一会就做好!”老板麻利地擦了擦桌子,收起菜单忙着去招呼下一桌客人了。
屋里昏黄的灯光映射在他的脸上,使他原本清冷的面庞增添了一丝暖意。
今天的他,好像沾染了一股别样的市井气息。
“点菜的时候,阿姨说你好像喜欢吃这几样。”老板走后,他似乎看穿的了我的心思,便如是回答道。
难怪刚才点菜时他一直看手机,肯定是我妈得知我跟他一起吃饭后,通过手机向他支招,让我们培养彼此感情。
我还以为在他学生时代或多或少地注意过我,记住了我的偏好饮食口味,因为我高中最喜欢吃的就是这几样,到头来还是我自作多情了。
在这里吃饭的有不少成辽大学的学生,不过他的气质在整个屋里确实显得过于出挑,好几个小姑娘对他纷纷侧目。
如果我没有在他旁边,估计会有不少女生去索要他的微信吧。
“天冷的很,饮料别喝了,容易受凉。”
话毕,他从冰箱拿了一罐雪碧,仰头喝了一口,又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却总让我感到莫名的疏离。
礼貌,谦和,他的秉性还是一如既往,在外人看来他待未婚妻是多么的关怀备至,可是我知道,在这样的话语中并没有夹杂着任何喜欢我的情感。
“谢谢。”
我接过水杯,水汽氤氲,与周围喧闹的环境融合在了一起。
“叮——”我的手机响了。
手机在陈旧的餐桌上振动着,上面“徐瑞泽”三个大字清晰可见。
我手一滑,接听键摁成了挂断键。
抬头看了看刘涵,他似乎看到了我手机的亮屏显示,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便继续喝他的雪碧。
算了,等回家以后再给徐瑞泽打过去吧。
“怎么挂了。”对面的刘涵一番玩味地看着我,似乎对这个电话很感兴趣。
“手滑,不小心点错了。”
“徐瑞泽,男生吗。”
“嗯。”
“你那个同学?”
“嗯。”
“京文大学研究生啊。水平可以的。”他的语气一反之前的温和,突然变得奇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