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怎么样都是要死。
苏陆是听明白这个意思了。
不需要去费劲尝试, 她也知道两人实力乃天堑之别。
除非来了援兵,或是何蒿突然走火入魔,否则多半没有第二种结局。
想通这一点之后, 苏陆忽然平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挣扎反抗无用, 她现在反倒没有任何紧张畏惧的心情,只觉得人生不过如此。
“……我真的好奇一件事。”
苏陆迷惑地道,“如果说大师兄和你仇深似海,他杀了你的全家亦或是重要的人, 那你恨他如斯也就罢了。”
但仅仅因为一次决斗失败?
她当然能理解丢面子也是件痛苦的事, 甚至也能理解因为某人让自己丢面子而恨不得杀了对方。
尽管她不会这样,但她知道肯定会有这种人。
但真的能恨到连对方师妹都想杀了吗?
苏陆:“若是你巴不得我死掉,或是听说我死了感到大快人心,我也能理解,但是你这么想杀我……”
他与萧天炀之间的恩怨,当真只是一次决斗?
何蒿眯起眼睛打量着她。
巨门星将他们丢入这一方小世界里,十多个人四散在各处,他也是循着灵压摸索而来,找到了离自己最近的活人。
路上他就猜测可能是苏陆,因她境界最低,灵压也与旁人有些不同,没想的果真如此。
然而其他人又在何处?
尤其是段鸿。
晚霜就在姓苏的腰间挂着,更何况方才他俩站在一起说话的样子,若说这二人毫无龃龉,何蒿是半点不信的。
因此他嘴上那么说,其实心里仍在犹豫。
究竟是将她毁尸灭迹, 还是将她尸首带回去。
后者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肮脏半妖, 让萧天炀痛苦不已, 偏偏又毫无办法。
然而何蒿转念一想,毫无办法只是明面上,背地里萧天炀若是仍想报复,那就不好说了。
再算上段鸿呢。
若是这姓苏的和他有私情,纵然揭露出半妖身份,他难道就不会对自己怀恨在心?
谁敢保证他一听说小情人是半妖就立刻断了感情?更何况人都死了。
同为落雁峰弟子,段鸿还是首座的徒弟,若是段鸿想要找机会杀他,那肯定更容易。
就算在阆山里面,段鸿碍于清霄仙尊不敢随便动手,但难道自己还能一辈子不出阆山?
何蒿之所以尚未动手,本就是正在权衡,偏他也很想看到萧天炀痛苦的嘴脸。
若是没有尸首,痛苦想必大打折扣。
“……你想问为什么?”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苏陆。
她的心跳都不曾加快,脸上神情不似作伪,仿佛已经任命,只是单纯想不通这件事。
何蒿冷哼一声,“你也不用想着拖延时间,若是段鸿在这附近,他早就过来了。”
苏陆:“……你要是完全不想解释那就直接动手呗,反正多半是你没事找事,就像你师父那两个入室弟子一样。”
何蒿顿时怒了。
他当然知道那两人率先找苏陆的麻烦,说到底被打坏法宝也是活该。
自己怎么能一样?
“你当真不知道你大师兄做了什么?”
他暗暗咬牙。
苏陆耸肩,“决斗中把你打赢了,我知道啊,我是说你们决斗的起因,多半就和我那事一样。”
“你懂什么!”
何蒿怒喝一声,“萧天炀不过区区一个外门弟子——”
他比萧天炀晚了十年入门,因是地灵根,被分到了冯长老座下。
他本出身世家,只因为那些年家族内倾轧,才被送出来远离争斗的漩涡。
何蒿远离家乡来到青州,纵然离得太远,没有家族在背后撑腰,因是修真世家出身,终究和旁人不同。
他又是地灵根,整个落雁峰内的天灵根也不过那么几位,因此他过得颇为顺遂。
然而冯长老心里还是更看重天灵根,对他不差,该有的都有,却比不上师姐和师兄。
当年冯长老已是化神境高手,何蒿能得到这种师父算是走运,但内心里总忍不住和师姐师兄较劲。
偏偏钟懿和徐泽宇都是天灵根,比他入门还早,他再如何努力修炼,也比不过他们。
时间久了,冯长老的徒弟更多了,虽然都是些地灵根,但大家也各有出色之处。
就越发显不出何蒿的好处了。
那时他已经晋入开光境,明明修行速度也算是快的,却比不过师姐师兄。
何蒿在宗门内修行时间长了,哪还不懂得师父看重有多么重要。
尤其是剑修的本命法宝,若是想要全凭自己打造,还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
他更听说了首座为两个徒弟搜罗天材地宝,简直羡慕得眼红。
因此开始想方设法地讨好师父。
然而冯长老作为化神境高手,什么都不缺,纵然缺了什么,他自己都弄不到,当徒弟的哪有这本事?
何蒿只得联系了家族,彼时族内动乱稍微平息,他父母立时吩咐下去,调动人手帮忙。
冯长老不缺什么,但何蒿想要表明心意,自然就得四处搜罗稀罕物件,反正师父如今也不怎么出门,说不定自己走运就能找到一两样好东西。
彼时何蒿已经是开光境,经常出去做任务,亦或是带着师弟师妹历练,机会也多的是。
有一日经过青州边境小镇,见到一个妖族正要吃人,何蒿拔剑上去与妖族战在一处,缠斗了两个时辰,终于将妖族斩杀。
何蒿也受了重伤,被他救下的是一个樵夫,对他千恩万谢,请他去家里休息。
去了樵夫家中,何蒿忽然觉得不对劲。
在这区区乡野村民的小房子内,他竟然感应到了灵气。
转了一圈,他很快瞅准了一座橱柜,要樵夫将柜子打开,谁知樵夫并不愿意。
何蒿就强行打开了柜子,发现里面果然有摆放着一个木盒。
盒子破旧斑驳,外面贴着几个字迹模糊的符咒,这些符咒应当是时间久远,因此功效逐渐褪去。
当他撕掉符咒打开盒子,浓郁的灵气顿时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丝丝妖气。
盒子内塞了些软布,中间装着一块圆润晶莹的红石,那石头表面光滑,通体殷红,且隐隐泛着光泽,宛如流荡着汩汩鲜血。
何蒿顿时大喜。
这是大妖尸体炼化出的血晶石!
冯长老也是剑修,然多年前被魔门高手围攻,虽然侥幸逃生,其本命法宝有了缺损,已多年不曾祭出来使用。
这种血晶石极难炼化,而且这样明亮的色泽,其生前必定厉害,又是这么大一颗,很可能是用尽全身血液。
血晶石就是补损法宝的重要道具之一。
这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何蒿当即就想拿走,谁知那樵夫却不愿意,直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
一代一代,纵然家里最艰难的时候,也没人想将其卖掉。
何蒿闻言极为不爽,他想着自己是樵夫的救命恩人,若非是自己,樵夫早就死了。
还有什么比得上救命之恩?不过一件东西,就算是要他全部家当,也该拱手奉上。
干脆就给他一大笔银钱。
谁知樵夫仍然不愿意,死心眼地说不能卖掉,当年父母传给自己时就说过,若是儿女当中有谁被仙长看中带去修行,方能将此物交给这孩子。
何蒿冷笑一声,想着这家人打得好算盘,不过是一群粗鄙村民,真出了一个两个有灵根的,怕也是废灵根,白白糟蹋东西。
而且就算他们带着走了,也指不定被谁抢去呢。
当下不顾樵夫的阻拦,直接将血晶石拿走了。
这事本来就该如此结束,毕竟樵夫真的是个普通村民,不知道何蒿是玄仙宗弟子,也无从找人。
然而当天夜里,樵夫悲愤欲绝,觉得对不住祖宗,准备跳崖自尽。
忽然有一个人出现在旁边,询问樵夫,你们这附近山里是不是有个妖怪,已经吃过人的,自己是接了委托前来除妖的。
樵夫如丧考妣,闻言猛地清醒过来,当即跪地大哭,将事情讲了一遍,请面前的仙长做主。
苏陆:“…………”
她已经猜出后续了。
事实也如她所想,那位后面来的仙长就是萧天炀。
这山里的妖怪作恶数次,司世堂里已经挂了任务。
本是杨长老的徒弟接了,谁知他路上受了伤,就干脆拜托给途经此处的萧师叔。
杨长老对萧天炀颇为照顾,他自然也不介意帮帮师姐的徒弟,很干脆地同意了,亲自走了一趟。
另一边何蒿拿着血晶石,准备回去直接献给师父,路上又收到传讯,让他去接应几个师弟师妹。
这群人也是出来做任务,只是巧遇一个魔修,被打得极惨。
何蒿在客栈里找到他们,这群人顿时见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围上来诉说先前的战况。
还没说几句,又有人从天而降,直接一拳揍在了何蒿的脸上。
这一下力气极大,何蒿的护体灵力都破了,整个人被砸飞出去,将客栈房间的墙壁都穿了个窟窿。
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除了一群落雁峰的师弟师妹,还有整条街的凡人老百姓。
所有人就这么看着,萧天炀将何蒿狠狠打了一顿。
“……也不知他使了什么阴毒手法,我全身灵力散乱,竟是分毫动弹不得。”
何蒿咬牙切齿地道。
苏陆沉默片刻,“他将东西抢回去了?”
何蒿阴恻恻地看着她,并不言语。
答案显而易见了。
这事传回阆山,冯长老气得七窍生烟。
因为不涉及什么法宝的事,纯粹只是因为丢面子,冯长老将何蒿痛骂一顿。
何蒿更是气不过,思来想去,只以为那日是被偷袭,萧天炀用了某种阴损法术,致使自己无法还击。
他干脆发起了论剑台邀约。
那时他俩都是开光境,然而何蒿刚刚晋入开光境,萧天炀却是即将结丹。
只可惜何蒿并不知道,只以为对方和自己实力相仿——大境界相同的修士能够彼此感知,然而多数人无法分辨对方究竟开光境一重还是九重。
何蒿想的是,对方是个外门弟子,师父才是元婴境,合该不如自己。
然而论剑台决斗输得更加惨烈。
何蒿又被冯长老大骂一顿,越发愤怒,又知道自己确实赢不了萧天炀。
于是将主意打到了崔槬的头上。
崔槬那时还是筑基境,法宝也没成形,素日里颇为低调,何蒿坑了他一次,他险些丧命。
结果没过多久,何蒿强抢凡人传家宝的事流传出去。
原先冯长老使了手段才压住,此时一夜之间整个玄仙宗都知道了,人们纷纷恍然,明白他为何与萧天炀上了论剑台。
何蒿出门就受人冷眼,修为高的那些懒得理他,新入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在背后嚼舌头,说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
传言里可不说什么救命之恩,只说他途径一户农家,感应到灵气,就强抢人宝物。
何蒿自然大呼事实并非如此,然而谁肯听他解释,只以为他是在强行挽尊狡辩。
苏陆心里暗自赞叹二师兄好手段,这姓何的如此好面子,此举足够让他在短时间内身败名裂。
更何况冯长老也要面子,这事会直接让他更加厌恶这三徒弟。
在仙门之中,过去个几十年,也没人再议论旧时的八卦了,然而当师父的却未必会忘记。
“……你若是有怨,就怨你这两个师兄吧。”
何蒿大笑一声,眼里满是仇怨恨意,“萧天炀和崔槬令我丢尽颜面……”
而且这两人进境一日千里,他如今还是开光境,他们却都已经金丹了,挥挥手就能杀了他!
因此满腹怨气只能憋着,竟无处发泄。
“即使我不能将你的尸体带回去,我也要将你大卸八块,令你受尽折磨而死……”
何蒿迈步靠近,灵压全然放出。
比起之前的妖王和星君,他的灵压全无威慑,也根本不会让人产生恐惧。
不过,苏陆感受着他的灵压,也知道这并非自己能抗拒的。
她的手早已握住了晚霜的刀柄。
哪怕知道挣扎无用,苏陆也做不到引颈就戮。
她猛地灌入灵力,晚霜发出铮铮嗡鸣。
黯淡的黑林里升起刺骨寒意,长刀划出雪亮的光轨,所过之处树木摧折,落叶化为冰屑。
在树木遮蔽的阴影间,悄然涌起团团黑雾,其中探出厉鬼的苍白骨爪。
苏陆另一只手暗自捏着法诀,只等对方靠近。
何蒿目露轻蔑。
换成落雁峰里那些练气境,任何一个都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哪怕是筑基境要杀她,也未必很轻松。
不过——
何蒿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
苏陆感受到他的靠近,然而那速度太快了,快得超越了自己的反应。
手腕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她当然能承受这种痛苦,甚至能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反击。
然而无法反击了。
两只手的手筋都被挑断,一根指头都动弹不得,软软地垂落下去。
灵力只运转到腕部,就再也无法下行,仿佛两只手都消失了一般。
“……哼,果然是个半妖。”
何蒿站在两步开外,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年轻人,“本来想切掉你两只手,没想到骨头还挺硬。”
他自然没有用全力,谁会对练气境用出全力,只是这结果仍然不让人满意。
不过既然是半妖,身子骨更强硬也不奇怪。
话音落下,林中响起一声凄厉的嚎叫。
苏陆转过头去,看到镜鬼被捆成了一团,全身骨头都被光芒凝聚的锁链拴住。
又有数十道光刃,将他的手脚肋骨脊柱悉数穿透,深深钉在了地上。
“你算什么东西!”
太阳穴被剑柄重重砸了一击,又是一阵剧痛。
苏陆两眼发黑,已经听见骨头裂开的声音,脸侧鲜血流了出来,温热黏腻划过脸颊。
晚霜早已掉落在地上。
开光境的剑修,完完全全秒杀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脖颈一痛。
何蒿直接攥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
“姓苏的,黄泉路上要怪就怪你师兄,做事忒狠,毫不给人留面子……”
他凑在她耳边说道,气息几乎喷在后者的脸上,“你年纪轻轻就练气了,日后本该前途无量,就像他们一样……”
说着说着越发愤怒,手上猛然用力。
他指间溢出的灵力丝丝渗入体内。
苏陆顿时浑身疼痛。
那些灵力在她经脉间流窜,很快又消散掉。
阴属性灵力能够破坏乃至分解其他属性的灵力,这一点她在学截灵印时已经领悟到。
苏陆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
何蒿注意到这一点,没有松开手,只是凑近了些。
他已经用了特殊的手法,足够制住对方全身灵力,此时自然毫无戒备之心。
更何况苏陆两手都已经废掉。
“我……觉得……”
面前的少女狼狈至极,眼见着已经濒死,却用气声说了句什么话。
何蒿实在没听明白,只冷冷瞧着她。
苏陆眼前一直是阵阵发黑,甚至看不太清。
但她再次感受到了温度,也听到了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苏陆很轻微地歪过头。
那是脉搏起跃的节奏。
那是血流汩动的声音和热度。
在极度的绝望和痛苦中,她心里升起了奇怪的感觉。
本能在告诉她,此时尚未到绝境,仍有一搏。
机会。
自己一定还有机会。
但那是什么呢?
苏陆的手臂忽然动了。
何蒿不由惊讶。
但他下意识以为,她是想拿什么法宝,或者有手段逃跑。
先前他一直有所提防,至今也没有下杀手,就是怕慕容冽给她什么护身的宝贝,有些宝物是要最后关头才起效的。
何蒿猛地伸手攥住了她的小臂,轻松将臂骨捏得粉碎。
几乎是同一时间,苏陆偏过头,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何蒿只以为对方想逃跑,丝毫不曾想她竟敢贴上来,错愕了一瞬间,接着面泛冷笑。
他已经是开光境修为,别说是牙齿,就算是她有本事把晚霜架过来,也伤不到自己分毫。
颈侧忽然一阵剧痛。
护体灵力竟是散去了!
何蒿直觉事情不对,方想甩掉她,然而苏陆整个人都贴了过来。
那条完好的手臂死死勾住他的脖子,两腿如同锁链般缠住他的腰,仿佛黏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她仍然咬着他的脖子,如同锁死食物的狩猎者,那尖牙仿佛两根弯曲的针刺扎入了颈动脉。
又长又弯。
——那绝对不是人的牙齿!
意识到这一点,一切为时已晚。
冰凉的液体被持续注入血脉。
何蒿用尽力气将她扔出去,自己却也陷入了完完全全的虚弱状态。
他后退几步,眼前的世界开始晃动,阴森诡谲的森林里,一时间黑影重重,模糊朦胧。
手指不断传来刺痛感。
他全身的灵力都在溃散,每处要穴附近的灵力都在消融,仿佛被抽干了一般。
何蒿倒退着摔在地上,开始抽搐起来,那种麻痹感迅速遍及全身,仿佛千万只虫蚁在皮下钻行啃噬。
从修行至今,无数艰难的战斗,无数次重伤乃至濒死,从未有哪一次,让他感到这般痛苦!
何蒿惨叫起来。
嚎叫凄厉无比,他在地上来回打滚,鼻涕眼泪口水一齐流了出来,很快又变成了血水。
恍惚间,远处趴在地上的人影,艰难地爬了起来。
何蒿终究不是魔修,不会让浊气残留在伤口处,刺红琼露足够在几秒钟内治愈重伤。
苏陆的手恢复了。
她拎起了晚霜,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刚才被打断了几条经脉,如今浑身灵力散乱,苏陆颤颤巍巍地站着,用晚霜撑着地。
她低头看着地上打滚的身影,何蒿不停翻动,用手抓挠着脸面,眼珠暴凸,惨叫连连,仿佛完全失去了神智。
苏陆从未看到一个人如此痛苦的样子,然而她心里没有半点恐惧,只有放松。
她知道他会死的。
——体内的某种本能让她这样坚信。
何蒿停了下来,倒在地上失去了气息,全身灵力已经散去。
苏陆深吸一口气,提起了晚霜,花了些时间,将何蒿的脑袋切了下来。
她曾经以为自己会不适应,然而事实证明,宰掉刚刚想杀自己的人,心里竟然只有庆幸。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的排斥和恐惧。
当她琢磨着如何处理尸体时,忽然看到何蒿腰间的锦囊。
苏陆将东西拽下来,发现正是乾坤袋。
随便翻了翻,里面少说有数百块上品灵石,数百两金银,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炼器材料。
这些东西都很值钱,偏偏是何蒿留下的,拿着说不定徒增麻烦。
她刚想把这东西丢回尸体上,又停手了。
苏陆骤然想起来,有一门法术名为显往之术,施术者能够凭借媒介,看到与媒介相关的发生在过去的事。
举个例子,有人用一把法宝刀捅死了另一个人。
倘若这法宝保存完好,落在能够使用显往之术的人手中,就会看到捅死人的全过程。
能看到多少完全取决于施术者的境界高低。
如果施术者很菜,可能只会知道这刀捅死了人,至于谁拿着刀和谁死了,两人的面目恐怕都看不清。
如果施术者很强,不但能看清两人的面孔,甚至也能还原他们的对话。
当然,还有另一个元素,就是媒介本身。
通常来说法宝是最合适的,其次就是类似于乾坤袋之类的东西。
它们的缝纫铸造材料并非凡品,因而能承受灵力,不至于在法术中灰飞烟灭。
苏陆忽然不敢把东西扔在这里了。
正在犹豫之际,远处森林里倏然响起厉声尖啸。
一群蜷骨在林中飘荡而来,一团团漆黑的雾气迅速逼近。
苏陆招呼失去钳制的镜鬼回来,将锦囊塞进袖子里,又捡起了何蒿的佩剑,直接逃跑了。
她站在稍远处,看着魔物们围住尸体,将他吞得一干二净,骨头渣子都没剩下,身上的衣物配饰掉在了沼潭里,渐渐被污泥吞没。
在魔物们即将追来之前,苏陆转身继续狂奔。
她现在特别累。
经脉断裂很难迅速恢复,而且身上的灵力也仿佛被抽空了一大半。
苏陆跌跌撞撞地在林中逃窜,感知着四面八方的温度变化,远远避开了几群魔物。
忽然间,余光里划过几道倒在地上的人影。
苏陆身形不由一顿。
她没来得及看前面的路,于是一头撞在了什么人的胸口。
对方出现得诡异,身子巍然不动,反倒是她差点向后摔倒,被按住肩膀才站稳。
“小仙君怎么如此莽撞。”
上方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轻叹。
苏陆骇然抬头。
一身赤金华服的英俊魔修站在面前,笑意盈盈地低头看过来,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肩上。
周围依然是黑雾弥漫的晦暗丛林,有几个落雁峰弟子倒在地上,体温尚存,仿佛是昏厥过去。
方圆千米内再无其他的活人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