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铭重伤倒地的那一刻, 再也无法维持法术,五相封禁完全解除。
执剑长老不曾喊停,苏陆也没召回镜鬼, 于是一场单方面的痛殴还在继续。
忽然间, 齐铭艰难地比了个法诀手势。
他身前猛地爆发出一团白光。
一束束细碎的光柱,刺穿了浓郁的灰雾, 撕裂了镜鬼的身躯。
然后齐铭彻底晕了过去。
“……”
场外一片寂然。
如果是全盛状态, 齐铭或许也能抵抗野生的镜鬼。
然而, 他本就损耗了大半灵力,又要维持五相封禁,灵力一直在不断流逝。
而且因为太过震惊,他甚至还沉浸在疑问和愤怒中,一上来就没反应过来被揍得不轻。
最后他似乎是本能地、释放了某种强力法术,炸碎了那只鬼,但自身也因为透支而昏厥。
观众们大多都能理解到这一层。
也有一部分人则看向论剑台上的另一位。
腰上挂着炼石堂玉牌的少女,此时正蹲下来,捡起地面上一块碎裂的镜子。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两秒钟, 才神情轻松地起身。
“刚才那是什么法术?威力好像还不小,她的鬼没了吗……”
“不,不好说……”
苏陆没有任何损失。
经过昨天的几次尝试, 她已经确定了, 是自己在为镜鬼提供灵力。
这也让它比野生的镜鬼更有战斗力,重生速度也更快。
一次被毁去没关系,只要她还有灵力,他随时还能再次在镜中重塑。
不过, 刚刚齐铭炸碎镜鬼的法术, 确实颇具威力。
那时五相封禁已经解除, 苏陆是眼睁睁看了全程。
——几道光束分别穿过镜鬼的四肢胸腹,将它扯得四分五裂。
这法术应该是给自己准备的最后一道杀手锏。
“应约者获胜。”
论剑台结界的光芒黯淡下来。
两个落雁峰的修士很快飞过来,匆匆忙忙将齐铭带走了。
执剑长老重新出现在场上,宣判胜负后看向苏陆,“你的条件。”
苏陆:“……我要一千块上品灵石。”
执剑长老几乎不假思索地点头。
齐铭的条件是让她给一把灵器,如果是下品灵器的话,算起价格也差不多是一千块上品灵石了。
苏陆笑逐颜开,“谢谢徐长老。”
齐铭能拿出来吗?
内门弟子每月得的灵石更多,但他毕竟只是练气境,数年积攒下来,也未必能有一千块上品灵石。
当然也有出任务的酬劳等等,但这依然会被修为所限。
大多数能给几百块中品灵石的任务,已经至少要筑基境才能去做了。
一切尘埃落定,外面的观众渐渐散去,沈循显然想上去说话,执剑长老却向他招招手,他只能无奈过去了。
除此之外,落雁峰的人是最先走的。
尤其是冯长老的弟子们,个个面如土色。
他们和齐铭的关系未必有多好,但是想想这次战斗结束后,师父必然极为生气。
上回还是冯长老的亲传弟子之一被萧天炀打伤,其他的弟子们战战兢兢数月,才算是过去。
如今还指不定会怎样呢,他们又得夹着尾巴胆战心惊一段时间了。
其他人不是冯长老的徒弟,但大多也垂头丧气,尤其是那些参与了赌局的。
剩下的一部分人无所谓,只觉得战斗挺精彩。
还有一部分人非常不爽,他们心中外门弟子合该低自己一等,如今竟然胜过了冯长老的徒弟?
还是个入门才几个月的小孩?
他们更有曾和同门一起嘲讽过苏陆的,此时简直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切。”
有人不服道,“换成我去,她早就躺地上动不了了。”
“兄弟,你都筑基境了,能不能要点脸啊?”
旁边一个卧龙峰弟子嗤笑道,“要不和我比一场?”
那人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这位师姐说笑了,你都开光境了,我才筑基三重——”
“啊?”
那卧龙峰弟子歪歪头,“我还以为你不在乎修为差距呢,否则怎么会觉得打赢一个练气境很光荣呢?”
落雁峰弟子顿时灰溜溜地御剑跑了。
卧龙峰的人吃瓜看戏津津有味,时不时寒碜一下说酸话的,还有几个人摩拳擦掌,恨不得也上去比试一下。
“苏前辈!”
有社牛已经冲过去了,“我也是体修,等有时间我们比划比划?”
苏陆下意识看向论剑台。
“不不不,不是这东西,就是我们切磋一下啦,没有条件的。”
那人摆手道,“我是——”
“别你是了,五师姐,你一个筑基境的好意思吗?”
旁边一个人直接将她挤开了,“苏前辈,我现在练气境九重,若你有空闲,能不能与你切磋几下?我第一次见到驱鬼战斗的!”
她们这边挤来挤去,很快又被炼石堂的人推到一边了。
广场上最开心的,就是炼石堂弟子们了。
他们看着简直如同自己打赢了战斗一样,各种欢呼雀跃,恨不得把苏陆围起来抛高高。
“……那个姓齐的先前来我们这里,趾高气扬地宣战,还说什么苏师叔你多半不会应战,亦或是临场认输……”
“对啊对啊,你不知道他那嘴脸多么恶心!当时我恨不得就给他几拳!”
“我就知道你会赢的!前辈你让我赚了好多灵石呢,几乎要顶得上我做两年的课业了!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将苏陆团团围住,尤其是往日里和她说过话的,此时越发热络。
那些不认识只听过名字的,也扒着手指算了算辈分,有些喊师叔师叔祖,有些直接喊前辈了。
还有几个年龄小的、和她稍微熟悉的,直接就喊名字了。
“……嗯。”
萧天炀和崔槬站在远处。
前者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翠花儿你有没有觉得,六六比我们练气境的时候要强,而且人缘也比我们好。”
“那不是应该的吗。”
崔槬无语地道:“你当年一会儿打这个一会儿打那个,师妹每次都是还手而已。”
萧天炀仿佛依然迷惑,“那我也没怎么打炼石堂的人啊……”
崔槬毫不犹豫地道:“你也没想过和他们搞好关系吧,你看看师妹和谁都客客气气的,你再想想你那时候是什么样。”
此时苏陆终于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师兄们又在说啥?”
崔槬笑了,“师兄羡慕你人缘好。”
苏陆下意识侧目:“……大师兄真的会在意这种东西吗?”
崔槬:“你看吧我也这么说。”
萧天炀白了他们一眼,“我还说了六六很厉害呢,今天这场,换我在练气境二重时,多半就白给了。”
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问苏陆是如何感应齐铭位置的。
他们对视一眼,迅速回了凝碧峰,聚集在苏陆的住所外面,围着石桌落座。
“大师兄这么一说,我有点后悔我没去赌一把,因为我猜大部分人都赌我输。”
苏陆沉吟道,“其实是我一开始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我将事情想得特别复杂。”
实际上,齐铭的手段也确实不简单,但仍然比她预料中的好对付一些。
苏陆:“我好像高看他了。”
萧天炀摇摇头,“……这可是论剑台邀约,冯扈只能在自己的徒弟中找练气境来挑战你。”
以冯长老的年龄,他的亲传弟子至少也都筑基了,哪个都不行,就只能在入室弟子里找。
入室弟子受到的栽培自然要少得多。
而且练气境的修为,还能藏什么杀手锏?
冯长老又不愿让这事拖得太久,正好看中了齐铭的五相封禁,才将他选了出来。
“……不过,那家伙也不算差了,五相封禁这种法术并不容易练出来的,而且他应当是掌握了两种法形。”
萧天炀拍拍她的肩膀,“所以不是六六高看他,主要是你比较厉害啊,一来战术成功,没有近身让他碰到,二来能感应他的位置。”
苏陆:“?”
她盯着自己肩上的手。
萧天炀后知后觉地抬起手,“啊。”
苏陆死鱼眼,“什么也别说了,打一架吧。”
论剑台的战斗对她消耗并不大,灵力尚没有透支枯竭,因此这样的触碰依然会犯病。
萧天炀站起身来,走到一边的空地上,“其实我上次就想问了,你找到解除这个的法子了吗?”
苏陆拔出了腰间的晚霜,毫无节制地灌入灵力,刀刃上顿时寒气四溢。
“……有几种方法,但是都挺麻烦的。”
她知道自己无需留手,就直接冲了上去,尽全力挥出了短刀。
一时间冰雾弥漫,霜花翻飞,白亮的刀芒织成光网,接着是一道又一道的刀气飚射而出。
快些将灵力消耗完,就能少受折磨。
当然透支的痛苦也并不轻松,但总比承受诅咒发病要好些。
至少她是这么觉得。
萧天炀只是随手一挥,周身立刻翻腾起滚滚热浪,迎面而来的刀气瞬间消融无形。
“说来听听?”
“那要从头开始说,你俩现在有时间?”
崔槬本来坐在桌上看账本,抬头瞥了一眼立刻皱眉,“……师兄别偷懒了吧,我觉得师妹还是需要继续喂招的。”
“她不是不想当剑修吗。”
萧天炀耸肩,“六六你怎么说,你想快些将灵力耗完,还是我再教你几招?”
苏陆自然不排斥学习,“剑诀吗?”
“不,只是帮你改改习惯,譬如说——”
萧天炀伸手在空中一抓,点点火光迅速向掌中汇聚,凝聚出一柄燃烧的火剑。
他放慢速度一剑刺来,“你和剑修战斗,对面未必是一直用远程剑诀的,我这样做你要怎么办?”
苏陆反手掣起晚霜,将刺至身前的剑刃挡住,“这样?”
萧天炀挑起眉,“你确定要用这个姿势?你手腕这个角度还能继续发力?”
他手上稍一使劲,晚霜顿时向下歪斜。
苏陆:“……”
这若是真正战斗中,自己可能已经被捅穿了。
修士的身体素质优势,只针对普通人或比自己境界低的人,换成实力相近的就谈不上了。
萧天炀后退两步,示意她出手攻击。
“所以还是需要一些经验和技巧,剑修战斗并非从头到尾皆是剑诀的比拼,慢慢来,我会的都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