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技能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但宋予遇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唇瓣也失去了血色。
他双眼发直地望着前方,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琥珀色的瞳孔稍稍向外扩了扩, 又猛地缩了起来。
盯着他的人都被牵动了情绪, 神色之间涌出紧张, 都想知道他预知到了什么,但又怕自己贸然发声会打断技能,又都克制住了内心的着急,安静的等待他结束技能的使用。
在长达半分钟的静默后, 宋予遇抬手压了压眉心, 不适地眯眼道:“我看到了……”
“我看到王琳佳被捆着双手双脚待在一个漆黑的屋子里。”他语速缓慢的将自己看到的第一个场景说出。
短暂的五秒钟里, 他仅看到王琳佳被绑着的画面, 画面中只有她一个人, 她被人用胶布贴住了嘴,双眼也被黑色的布条遮住, 脸上好像还溅上了鲜血。
言罢, 宋予遇甩了甩脑袋, 仔细回想刚才看到的场景, “还有……她的旁边好像是个梳妆台……梳妆台上有一面铜镜, 铜镜里照着……照着一张很模糊的照片……”
照片太模糊了,短促的五秒钟, 也仅是给他留下一个大致的印象, 根本看不清也猜测不出照片里是什么。
得到的信息太琐碎, 但从场景内的情况可以猜出, 没有完成任务的必然是王琳佳, 她被镇上的居民抓住了, 并关在一个房间里。
时今岚想着宋予遇的描述,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到死都不清楚杀害自己的是什么人的方柔嘉,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她可能被人贩子抓了!”
从一开始,他们就走了弯路。
这个副本和文雅中学不一样,文雅中学的占地面积不小,但主要地图是宿舍和教学楼,出现的NPC数量也有限,且能明显看出谁是核心谁是路人,所以只要围绕核心NPC寻找线索就能完成任务。
可玉松小镇副本从游戏开始到现在,出现的人不下一百。
起初时今岚以为公交车上的女鬼方柔嘉是这个副本的核心NPC,所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她放弃了不理智的复仇行为,将她带下公交车,准备帮她寻找害死她的人。
但后续发生的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小镇诡异的供奉,办丧事街道上举止古怪的老妪,突然出现的怪物,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方柔嘉反而成了庞大疑团中一片非常微小的拼图。
但仔细回想过去两个小时发现了细节,时今岚意识到,真正该值得注意的是公交车上的两个人贩子。
能够联系警察报案让他们放松了警惕,认为小镇上即便有人贩子的同伙,在知道警察已经得知此事的情况下,必然不可能轻举妄动,却忽略了这本质上是个游戏,电话另一头的人到底是不是警察根本没有定数。
倘若警察真的知道了此事,两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们从市区赶到玉松小镇,但现实情况是,小镇到现在都没响起警笛声。
这是个生存游戏,限时72小时,警察如果在72小时内赶到,抓到人贩子审讯,对玉松小镇进行干预,游戏根本不可能正常进行下去。所以即便她报的是真警,警察也无法在游戏时间内赶到。
现在,两个人贩子落到了玉松小镇的居民手里,等同于放虎归山。
他们可能会逃跑,也可能进行报复,又或者销毁所有罪证。
而这是个游戏,是个对所有玩家都带着恶意的游戏。
人贩子不会跑,也没有必要销毁罪证,他们只会在获得自由后对揭破他们恶行的玩家进行报复!
警察在这个副本中是能被轻易排除掉的无关变量。
听完时今岚的分析,苏文季忍不住草了声,“这么说我们现在很有可能被小镇上的人贩子盯上了?”
时今岚点点头,“接下来的行动我们要更加小心,谁也说不准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会做出些什么。”
“所有人都记住,绝对绝对不要落单!”
听此,众人心中一凛,女人和小孩是人贩子拐卖的首选,但要是其他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迹,也会遇到危险。
尤知薇忙道:“既然已经有线索了,那我先带人回民宿。”
单晓武叮嘱道:“那边也不一定是安全的,你们几个小心点。”
王泽凯举着拳头转了圈,“放心,我们几个都在。”
因为不确定民宿的情况,尤知薇和六人一起回去,时今岚则和宋予遇、司文、苏溪可一组。
其实,她更想让宋予遇跟着尤知薇回民宿,但被他拒绝了。
宋予遇知道民宿大概比外面安全,但他更知道【先知不惑】这个技能他不会只用一次,也不可能次次都与时今岚和班上的同学待在一起,他需要适应害怕的感觉,然后克服它。
分配好任务后,各个小组分开,时今岚先带着小组成员去了趟车站站台。
他们一直在街道上穿行,却没有看到站台里的人出来,也不知那些人是从其他出口离开了,还是根本没出来。
两个人贩子是最佳的突破口,如果能找到他们,很快就能找到他们的同伴,自然也能找到极有可能被人贩子带走的王琳佳。
过去两个小时,在车站里找到他们的可能性不大,但时今岚记得车站里有个书报亭,书报亭里有人值班。
凉飕飕的风穿过街巷,不知道哪来的落叶在冷风的吹拂下打着卷往前飞,月色透过矮楼上的栏杆低垂至地面,洒下一片莹莹的洁白,但快步从街道前走过的几人全然无暇欣赏此时白玉如盘的月亮。
宋予遇觉得自己使用技能后,对环境的感知变得相当敏锐,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调动他的情绪,而此刻的风声明明不大,听在他耳中却仿佛有什么人趴在他耳边低泣。
此前他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有股背后发凉的感觉,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体的温度在缓慢流失。尽管知道这是san值掉落带来的负面影响,宋予遇还是忍不住拉了拉身上的衣服。
他的san值会在半个小时内狂跌80点,而这个副本无法使用道具,他甚至不能从噩梦商城购买补充san值的食品,这也意味着他的情况会比文雅中学副本的陶欣更糟糕。
时今岚一直用余光注视着他的情况,见他微蹙着眉,不由道:“要不你和溪可在门口呆着,我和司文进去看看。”
站台里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照明有限,公交车还一排压一排,密集逼仄,宋予遇身上还有怕鬼的debuff,进去简直就是一场艰难的考验。
宋予遇摇了摇头,“我还好,只是觉得有点冷,再说了,san值掉落不会影响体力和武力,我要是觉得情况不对,自己会跑。”
得到【先知不惑】这个技能后,他便琢磨过,猜测san值掉落是硬性的,不会因为玩家的意志而被抵消,但玩家的意志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后续的san值恢复。
也因此san值掉落后还会被施加怕鬼的debuff。倘若在一个没有鬼的环境里,debuff的效果会直线下降。
小镇里没什么地方是值得人安心的,而时今岚却是个鬼见愁,有这个认知在前,完全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他心里debuff带来的恐慌。
时今岚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坚持,她甚至没问宋予遇使用技能后看到的另外两个场景是什么,他没说,恐怕那两个场景跟今晚没关系。
而且有时候预知并不意味着抢占先机,未来在被人知道的那一刻已经开始改变了。
站台和他们离开时的情况差不多,昏黄的路灯勉强能让人看清里面的情形,公交车全都熄了火,高大的车厢一节接着一节簇拥不甚宽大的停车位上,映下团团阴影。
时今岚回想他们下车时公交车司机对着书报亭喊了人,转头看过去,见那里门窗紧闭,远远看着,看不出来还有没有人在里面。
她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刚想去敲卷帘门,便见苏溪可走到窗前,隔着朦胧的雾气朝里看去。
这一看,她直了眼,连连后退两步,差点一脚踩到身后的水坑摔倒,还是司文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将她扶稳后,司文压低声音询问,“你怎么了?”
苏溪可半掩遮唇,指着书报亭,刚想说什么又止住了话头,转头看宋予遇。
宋予遇不傻,当然知道她看自己的意思,本来就觉得有些发凉的脊背好似突然爬上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让他有些直不起腰来,但此时正对着他的司文没有反应,理智告诉他,他身后根本没有东西,是debuff在影响他的判断。
尽管如此,一股微妙的恐慌还是从他心底冒了出来,让他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三秒钟后,时今岚看着拽住自己衣角却满脸倔强的宋予遇,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
宋予遇面无表情注视着她微微抽动的侧脸,拽着她衣摆的手指松了松,又抿了下唇,重新拽住了。
苏溪可忍笑别过头。
司文轻咳了声,抬目看进书报亭里,这一看,便愣住了。
里面摆放了不少杂志报刊,但更多的是贴满墙侧的黄符,符上描绘的图案很诡异,他隔着一扇窗都能感受到里头透出的阴森感,而在这些黄符的中间,摆放着一张藤椅。
藤椅上正背对着几人的方向躺着一个人,他被阴影覆盖,倘若看得囫囵,会觉得他只有上半截身体,唯有将目光定格在阴影上,才会发现那是黑色毛毯造成的视觉效果。
宋予遇见几人都盯着窗口往里看,便也下意识瞥过去,只一眼便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他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从窗口扑出来压在自己的脸上,转而听到一阵极轻的嬉笑,凝神时,又发现什么都没有。
宋予遇屏住呼吸低头,紧紧拽住时今岚的衣角。
他想,他可能低估了这个debuff带来的负面效果。
刚才他看见书报亭里的场景时,第一反应不是观察情况,而是受到阴森氛围的影响,首先产生了害怕的情绪。
时今岚任由一米八几的小媳妇鱼鱼低头站在自己身后,感受衣摆处缓慢收紧的力道,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轻眨了下眼。
宋予遇假装没有察觉她身上散发出的微小愉悦,把手里的羽绒服又捏紧了些,抿唇低声提醒道:“墙上的那些黄符和我之前在老道士身上发现的很像,你把我之前给你的那张拿出来看看。”
时今岚经他提醒,想起那张把方柔嘉吓得尖叫不已的符纸。
当时她拿走这张符,本是想着嫁衣女鬼要是不听话,就用符纸吓她,但由于茅厕起到了相当好的效果,符纸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时今岚将符纸展开,和书报亭里贴着的黄符进行对比,绘制的符文是同一种,且笔锋走势完全一致,是出自一人之手。
书报亭里的人和那个老道士是一伙的。
司文和苏溪可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手中的符纸,但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后者指了指书报亭,询问是否要去敲门。
时今岚将符纸叠好收回口袋,思索了几秒钟后,给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躲到书报亭后方。
宋予遇犹豫着松开了拽着羽绒服的手,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动作,却觉得周围的温度直线下降,那股围绕在他周围由时今岚带来的安全感因为双方的距离迅速瓦解。
他抿着唇,眉宇间颇为懊恼,大概是不愿意接受自己此时的心态如此脆弱,在他内心疯狂诅咒狗比游戏去死时,一下被司文半搂住了肩膀。
宋予遇愣了愣,对上司文眼镜下微眯起来的双眸,后者对他促狭一笑,苏溪可也赶忙站到他的另一边,替他挡住旁侧吹来的风。
空气中无孔不入的冰冷好似消退了几分,在他耳边时不时出现的嬉笑也不见了,宋予遇很少和别人这么近距离接触,有点不自在,但没有拒绝两人的好意。
时今岚回头瞄了一眼相亲相爱的三人,确定他们藏好后,站到卷帘门前,用力拍打起来,并调整语调,急忙道:“有人吗?快开门!”
卷帘门被她拍得砰砰作响,很快惊动了书报亭里盖着毛毯的男人,他从藤椅上弹坐起来,立刻看向窗口,没有看到人,又听外面传来清脆的女声,诧异之余,掀开身上的毛毯,哗啦啦拉上隔帘,才将卷帘门拉起。
看到神色着急的时今岚,他先是一愣,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怎么思索就回想起她是之前从站台里离开的游客之一。
不怪他记得这么清楚,着实是眼前的女孩长相太过出众,又穿了件颇为惹眼的白色羽绒服,她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精致漂亮的眉眼不仅没有被夜色打压,反而更加令人挪不开眼。
她此时的模样有些狼狈,身上的羽绒服沾了灰尘,脚下的雪地靴也因为在潮湿的地面踩来踩去湿了一大片,绑起来的头发有好几缕从双颊边垂落,眉宇间染着焦色,男人猜她可能遇到的麻烦事,并且和同伴失散了。
老孙压了压眼皮,神情间带上几分担忧,询问道:“小姑娘,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
他没有看见时今岚在公交车上轻松撂倒微胖女人和老道士的一幕,只把她当成普通的小女孩对待。
时今岚见有人开门,神情明显轻松起来。
她急忙道:“刚刚那两个人贩子呢?我的手机好像被他们拿走了,叔叔,你能告诉我他们被带到哪里去了吗?”
老孙咦了声,重复问道:“你的手机被他们拿走了?”
时今岚点点头,“我和同伴失散了想给他们发消息,结果没找到手机,刚刚有个人贩子坐在我身边,肯定是他们拿走了我的手机,你能带我去找他们把手机拿回来吗?”
她主动透露对方想知道的信息,又露出乞求的神色,像极了病急乱投医一心只想快点找到同伴的小女孩。
老孙眉宇间松了松,“这样啊,手机挺重要的丢了可不行,我马上带你去找。”
言罢,他从书报亭里走了出来,动作迅速地将卷帘门拉下,又状若无意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和同伴失散的?”
时今岚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好一会儿才道:“我们出车站后不久就听到了唢呐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过去看了看,没想到……没想到在办白事……然后我们走散了……”
她只说了个大概,剩下的让老孙自己想象,后者神情带了些了然,摇摇头道:“不好意思啊,让你们游客看到这些,嗐,老吴家的孙子走得急,你也知道这种事耽误不得。”
时今岚体谅地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吞吞吐吐道:“那……那之前过来绑人贩子的那几个叔叔怎么穿着红色的衣服?”
一个小镇上的,又不是大过年,别人家在办丧事,正常人家都不会穿着红色的衣服在外头招摇,有仇也不至于这样。
老孙顿时停了下来,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旋即继续往前走,“他们家姑娘和老吴家的定了亲,本来明天是要办喜事的,但你说说,发生了这种事,喜事哪还办得成?可那姑娘是个死心眼,说什么下了聘过了礼,就是老吴家的人了,非逼着家里办喜事,明儿就要嫁到他们家,替小吴孝顺他爷奶。”
眼见时今岚有些惊讶地睁大眼,老孙笑了笑,“你们城里人应该没见过吧?嗐,咱们这小镇要不是开发了旅游业,也就是个无人问津的山沟沟,镇上的姑娘都比较死心眼。”
时今岚讪讪点头,又有些好奇道:“那明天镇上还会举办婚礼?什么时候办啊?”
许是因为有人跟她聊天,她的眉宇间褪去焦急,取而代之的是天真和好奇,不见半分警惕,是骗子最喜欢的那一类年轻人。
老孙回答,“会办,不过小吴毕竟走了,得在晚上办这事,你这小姑娘要是想,可以带着你的同伴到镇子东边,那边摆流水席。”
时今岚点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道:“会不会不太好?我们毕竟不是镇上的人。”
老孙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要是去,老张家的得偷乐着。”
走在他身侧的女孩似乎还沉浸在可以参加婚礼吃席的喜悦中,没有察觉出他话里的异色。
他收回余光,目视前方,唇角小弧度地上扬,自然没有看见时今岚眼底透出的冷色。
躲在书报亭后方的三人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苏溪可当即握紧了拳头,若非不合时宜,她非得大骂几句以表此刻糟糕的心情。
镇上的姑娘死不死心眼她不知道,但这老狗逼绝对不怀好意,听听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几乎要把‘我对你不怀好意’几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司文用食指压了压眼镜,冰冰凉凉道:“这镇上的人估计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岚姐这么去怕是不安全。”
时今岚的本事他知道,但双拳不敌四手,而且还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手段,万一不小心着了道,情况会更糟糕。
苏溪可也半掩着唇小声道:“你们俩先跟上去,我去找班上的其他人。”
司文摇了摇头,“我们先看看他们去哪儿,确定位置后你们俩守着,我去找帮手。”
苏溪可点点头,没和他争谁去找人。
宋予遇听着两人的话,默默接受了自己被排除在单独行动的任务范围之内的事实。
他现在就是个空有武力的脆皮,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觉得周身有股不正常的阴寒,且伴随着san值持续降低,还出现了轻微的幻听,估计等san值完全降到20,他的精神状态会更糟糕,甚至有可能产生幻觉。
在他们小声商量的几秒钟里,时今岚已经跟着老孙出了站台,三人立刻远远跟着。
只见两人拐进了之前在办丧事的街道,此时的镇上安静一片,没有高亢的唢呐,也没有吃席的喧闹。
时今岚也看到了街道里的情况,路灯还亮着,但街上和小广场都没人。
空落落的灵堂摆在小广场上,地上有两个被踢翻的蒲团,两边的椅子胡乱摆放着,灵堂旁边的席面也都没有收拾,准确的说是基本没怎么动,只有地上掉了些瓜子皮。
黝黑的瓜子皮在寒夜的冷风掠过小广场时,被吹的四处翻飞,有些落在了临潭前的火盆里,被烧的噼啪跳起,奠仪上的纸花朵朵簇拥着,被寒风打得哗啦啦作响。
整条街道,空寂冷落。
刚刚还在办丧事的人好似突然消失了,每家每户坐在门口的老妪也不见了踪影,仿佛不久前响天震地的唢呐只是误闯入此处几人的错觉。
老孙也有些纳闷,左右张望过后,奇怪道:“人都哪去了?”
他刚说完便想到了什么,身体有瞬间不正常的僵直,但害怕被身旁的时今岚看出端倪,迅速加快脚步,声音微颤,“估计是已经散了,这天气怪冷的,我们走快点吧?”
时今岚好似没有发现老孙的异样,还配合地点点头,抬手抱住手臂,露出少许害怕的神情。
这小镇里的人既然喂养那些丑陋不堪的怪物,还能看到嫁衣女鬼,想必也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怕鬼来敲门,所以连吃席都顾不上,全躲回了屋子里。
她手腕上的红玉镯应景地晃了晃,在呼呼刮来的风里传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
嫁衣女鬼的魂体浮在红玉镯表面,时今岚便顺势用手指打了个卷,捏面团似的轻轻压了压,得到她张牙舞爪但没什么威力的抓挠。
时今岚任由她不痛不痒的折腾自己,还把手指往前递了递,嫁衣女鬼顿时气到了,张开血盆大口,阿呜一下咬在她的指腹上。
谁被果冻咬了一口会痛?
时今岚屈起手指摇了摇,嫁衣女鬼也跟着上下晃一晃,晃了好几下也不松口,仿佛真觉得自己能咬下一块肉来。
她嘴角抽了抽,怀疑这只女鬼死之前是只奶猫,只会喵呜喵呜,还非要拍爪子打人。
时今岚一边往前走一边逗弄新养的‘宠物’。
走了约莫十分钟,穿过办丧事的小广场,再过一座桥,老孙带着时今岚来到一座崭新的四合院前。
四合院用蓝灰色的砖头砌成,上方铺了暗红色的瓦片,门外贴着红彤彤的对联,挂着两盏亮腾腾的红灯笼,门口的台阶右侧点了两根红烛插着三根香,供奉一碗清水。
这是时今岚在小镇上见到的第一座新房,也终于觉得这个小镇有了现代气息,随着她的目光放远,发现往后一整条街都是差不多的四合院,每家每户的占地面积都不小,且修建得十分精美,通了电,完全没有落后的气息。
隔着一条二十余米宽的河,玉松小镇被分割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老方上前敲了敲四合院的门,高喊道:“张老三,有人找。”
不一会儿,时今岚便听到了鞋子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的轻微摩擦声,男子粗壮的嗓音在门内响起,“谁啊?”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了,穿着暗红色外套的国字脸男人出现在时今岚的视线中。
他脸上本有几分不耐,开门后似乎想抱怨大晚上在他家门口敲门的人,但看到站在门口的红灯笼下,皮肤白皙如葳蕤生光的女孩时,整个人像被一股特殊的力量定格了,拉门的动作也就此停下。
那一瞬间,他黏腻的目光犹如阴暗角落里扭曲爬行的污秽,肆无忌惮地附着在时今岚脸上。
老方重重咳了声,国字脸男人才勉强回神,目光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盘算与看着囊中之物的贪婪,“小妹妹,你找我有事吗?”
时今岚在灯笼下侧身,精致柔和的面孔缓缓露出一抹笑,那双浅咖色的眼睛在夜色的映衬下变得黝黑深邃,犹如浩瀚无垠的宇宙,让人想要探寻其中的奥秘,又忌惮无法预知的危险。
国字脸男人的心漏掉了一拍,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但眨眨眼,只看到灯笼暖红色的灯光落在女孩侧脸上,全是无法用言语漂亮与惊艳。
他贪婪地眯起了眼,却见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缓缓淌下来两道血泪,嘻嘻嘻嘻的诡异笑声由远及近,压在他的耳廓上几乎要灌进他的脑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