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没?聚福商超的辣椒酱可以杀西蕃人哩!”
“我早去买了, 话说前阵子隔壁老张头家就买了一罐子,说是吃的,结果家里小孙子沾了一点就嗷嗷哭, 那时候我就知道是个厉害东西。”
“那你尝了吗?啥味儿?”
半上午时候, 八月份西北刚开始有点凉,但是大太阳也还当空, 算是西北少有的舒服时候, 再过个十几天, 早上起来就会见霜, 跟魔法一样。
一颗粗壮的桂花树下头,两个老头子下着象棋闲磕牙。
被问的那个噎了一下, 瞪棋友一眼, “都说了能杀人, 我敢吃吗?”
打开看的时候都感觉跟下刀子一样, 恨不能两腿打哆嗦, 拔掉木塞他差点给扔出去。
红通通的颜色倒是很好看, 闻着口水泛滥,只是这老头胆儿小, 到底没敢尝,还拦着家里人也没叫尝。
“哈哈哈, 老刘头你就是胆儿小,我去张老儿家尝过,用辣椒酱煮出来的胙肉,啧……那叫一个香, 吃的人眼泪鼻涕一大把, 就是停不下来, 你要不敢吃, 卖给我怎么样?我给你五百文!”
那老刘头把象棋一收,起身回家,“美得你,老子一大早听见点消息就过去排队,挤得脚丫子都让人给踩肿了,能便宜你?呸!”
说完提着小兀子和象棋,刘老儿颠颠回家去了。
真这么好吃……管它能不能杀敌,先尝尝再说啊!
五百文可是他全部的私房钱了哩!
在其他地方类似的闲磕牙也时有发生,主要连苗婉都没想到,杀了一回敌,她啥都没干呢,辣椒酱就火了。
虽然研究院要用的辣椒酱多,碍不住苗婉现在地也多,甜菜、辣椒、土豆和大豆,她全都种了,还种了不少。
张家也不少地,向来是听她的,她说种啥就种啥,除了那半亩地的向日葵以外,还有小麦和青稞,反正阮乔张三家是都不缺粮食吃。
可就算是多,辣椒酱比辣椒水还呛人,而且在制作的过程当中要往里加调料,还得炒制。
即便能做出带盖子也能炒制的锅,这个年代做不到无毒密封,杜仲胶是承受不了这种热度的。
那对工人来说就很难受了,所以每个月制作出来的辣椒酱都是有量的。
加之前阵子有人大批量购买聚福商超和西宁镇的货物,如今乔家存货不多,半上午就全给干光了。
就这还不停有人过来排队想买,听说没有了以后,有遗憾的,有求着快点上货的,也有不满的,总之到处都在说这件事。
兀良哈氏的宅子里自然也听到了信儿。
苏日娜都对苗婉服气了,她也太能折腾了。
可即便知道这些,想到阿古拉和巴音的背叛,苏日娜依然怒火中烧。
尤其是想起来这琉璃果还是她给出去的,苏日娜就恨不能一盆子一盆子吐血。
她的儿子,也是兀良哈氏的新家主希尔哈给额吉倒了一杯茶,安抚母亲,“额吉别生气,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儿吗?”
苏日娜语气很冲,“能是什么好事情?扔出去多少钱也就不必多说了,兀良哈氏如今不比以前……”
看到希尔哈有些难过的面色,苏日娜住了嘴。
她和希尔哈夹在乞颜氏和兀良哈氏中间左右为难,最煎熬的就是她们母子了。
她怕将来有一天希尔哈和阿布会反目成仇,便自己下了决定,带着兀良哈氏的牛羊马归了王庭。
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请求乞颜氏放兀良哈氏一马,阿古拉和巴音兄弟就带着人,还有不知道藏在哪儿的奶豆腐、良种马投靠了布奇氏,将她们娘俩架在了油锅上。
既然阿古拉不仁,苏日娜也不是手软的,直接让儿子接任了兀良哈氏新家主的位子,投靠乞颜氏。
只不过如今说起兀良哈氏,大家还是只知道阿古拉。
所以苏日娜带着儿子重新来大岳,她要让阿古拉以后只能活在自己儿子的阴影里!
苏日娜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并非是冲动。
她儿子希尔哈是巫者亲自承认的智者,即便才十几岁也在短短时间内将家主之位坐稳,来到西平郡后,成立商会也非常顺利。
苏日娜转了口风,“要不然咱们现在就开张,加价将辣椒酱卖出去,再在里面掺些东西,到时候我看苗婉要怎么解释。”
希尔哈笑着将茶杯推到母亲面前,“可辣椒酱是咱们卖出去的,只要聚福商超出来的东西没问题,乔娘子可没有额吉坦诚。”
苏日娜想了想也是,“那你为何说……”
“但我们可以半价出手,以最快的速度将聚福商超的客源拉拢到我们这里来。”希尔哈还有点稚嫩的脸庞上露出清雅笑意。
“她做商超,我们做商行,她卖的货物我们都有,她没有的货物我们也都有,只要我们的价格一直比她低,将来她就只能是兀良哈的牛羊。”
毕竟货物是出自乔家,一开始他们可能需要亏本做生意,自己的货物价格也要压低。
但只要苗婉没有客源,大岳的行商也被希尔哈拉拢,她想不被拖垮,规则就是兀良哈说了算。
到那个时候,拿货压价,卖货提价,乔家只能成为牛羊。
牛羊嘛,只需要产奶杀之取肉便可。
苏日娜也不是什么善心的,她只会为儿子的聪慧鼓掌。
“那就按你说的办,明天就是个好日子,咱们也准备许久,是时候开张了。”说到这儿,苏日娜是真畅快了不少。
“得亏她杀了那些西蕃人,回头跟乞颜氏也有所交代,知道固北军的情况,咱们还能乘着这股东风,压一压她苗婉的士气。”
娘俩说得正起劲的时候,苗婉这边还在看大夫,不是跟随他们一起过来的那一位,是郡城这边的妇科圣手。
乔瑞臣很庆幸没叫乔蕊和淘淘有机会缠上来跟着,否则都得吓着。
苗婉其实没事儿,只是没什么食欲,可能前一天那场碾压性的对敌让她有点兴奋,她也看到了血,梦里自己还大杀四方来着呢。
结果起来人就没啥精神了。
话说她没怀身子之前吧,食欲还挺好,要不也不能觉得自己是吃胖了。
谁知道一发现自己是怀孕,她突然就不爱吃东西了。
这些时日一直吃东西都不算多,总觉得饿得慌,但又吃不下去。
她本来觉得这不是啥问题,结果大夫一把脉没动静,换只手还没动静,只是脸上神色郑重,看得两口子心都提起来了。
苗怂怂她脸色发白靠在自家相公怀里,乔瑞臣脸色也很僵硬。
大夫一抬头,让这小两口脸色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将军和夫人万别担忧,夫人脉象很稳,没什么问题。”
苗婉嗓子眼儿发虚,“那你为何把脉这么久啊?”
大夫赶紧回话,“回夫人,老朽摸着您这脉象像是双胞胎,只是并不能肯定,有一股脉若有似无,这……”
乔瑞臣揽住媳妇的动作紧了稍许,“先生但说无妨。”
“是,这但凡怀双胎的妇人,向来都有个说法,肚子里的胎儿要抢食,因此并非所有怀双胎的妇人都能生下双胎。
当然了,这并非说会小产,而是在十月怀胎时,只当是怀了一个孩子生出来。”
苗婉瞪大了眼,摸着肚子略有些惊恐,“啊?那另一个呢?被,被兄弟姐妹吃了吗?”
大夫:“……”老朽跟您讲医理,您跟老朽讲聊斋呢这是。
他哭笑不得赶紧摇头,“非也非也,您怀胎不足四月,胎儿其实还没有成型,若是其中一个没了脉象,只会像是普通夫人来葵水一样排出,甚至都不会有感觉,并非被……并非夫人说的那般。”
即便他解释的再清楚,苗婉也有些难过,都是她的孩子,怎么能在肚子里就被淘汰掉了呢?
乔瑞臣也不愿意其中一个孩儿还没出生就没了机会。
他沉声问,“大夫可有办法?两个我们都要保住!”
大夫仔细询问了一下苗婉的起居,沉吟片刻后,倒是松了口气。
“应该跟夫人食欲不振也有关系,老朽给夫人开几个温养的食方,您这种情况喝药不如药膳,食补温和些,大人胎儿都能受益。”
等大夫离开后,苗婉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趴在乔瑞臣怀里咦咦呜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不好好吃饭,宝宝肯定不会那么虚弱。”
乔瑞臣许久没见苗婉哭得这么厉害了,心疼得不得了,像抱淘淘一样将她揽在怀里摇晃着安抚,“阿婉别怕,你可是老天爷的亲闺女,祂老人家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的孩子没了的,你乖一点,我陪你吃点东西好不好?”
苗婉想说哭得脑袋疼,不想吃,但是想起是因为自己不好好吃饭,有个宝宝才会要离开她,又不敢说了,憋着眼泪点头。
可越是想吃东西,看着满桌子酸甜苦辣咸的好吃的,她越是没有胃口。
甚至阮祈带着徒弟使出浑身解数,给她做出来的一桌子各地风味,她都不想吃,勉强自己吃了也想吐。
没法子,乔瑞臣骑马回了一趟西宁镇,将孙老火给接过来了。
孙老火一听苗婉吃不下饭,甚至身孕都不稳,也顾不得天字号客房还有客人了,当即抱着两个瓦罐就跟着乔瑞臣去了郡城。
他到的时候,苗婉已经勉强塞了一小盘子点心,起码没饿着肚子,然后喝了点燕窝羹,吃不下别的。
就像是恶性循环,知道不吃会坏菜,越吃不下就越担心,越担心就越吃不下。
孙老火二话不说,提着罐子去了厨房,揉面做了一张金黄喷香的狗浇尿,又将烤过的肉剁碎了,打开罐子,从里面小心取出来了一块……豆腐。
让阿雅她们看着,那豆腐太漂亮了,就像是红玉一样,颤巍巍的,上面裹着一层晶莹的玛瑙色汁水,悬而不滴,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咸香。
听孙老火说,这叫豆腐乳,是她们东家给的方子哩,据说是想吃很久了。
这股子咸香与烤肉沫混合在一起后,抹在狗浇尿饼上,均匀切成马吊牌长宽就可以装盘了。
油与面粉混合的香味儿,还有小葱被煎过后的清香,混合着豆腐乳拌烤肉的咸香,厚重而丰富的香气几乎让人眼泪从唇角留下来。
然后孙老火打开了第二个罐子,里面他熬制的辣椒油,他取了猪里脊来,切成小拇指粗细,用生粉裹好放在辣椒油里炸,然后捞出来控油。
铁釜中这时候已经烧好了豆油,用花椒在里面提味儿,等到麻香出来以后,倒入一点点加了白砂糖的醪醋倒进去。
‘滋啦啦——’的动静响起时,辣油里脊条也被倒进铁釜中翻炒,这时候连站在远处的护卫,都忍不住咽着口水往这边探头。
格外浓郁的麻辣香味儿,还带着那么点甜丝丝的钩子,简直是要勾得人灵魂都要出窍了。
什么菜啊?怎么能这么香!
其实叫孙老火来说,这道菜有点四不像,据说是苗婉自个儿做梦时梦到的方子,还不是祖宗托梦那种。
实际上是苗婉在办公室DIY的时候,闲的没事儿干,又不喜欢糖醋里脊那种甜,趁着陆晨曦没事儿的时候,俩人瞎捣鼓,捣鼓出来的麻辣里脊。
又有糖醋里脊的酸甜,但是味道不重,更多是麻辣滋味儿十足,就着馒头一人就能干一盘子。
果不其然,这一道面食一道菜端上去,孙老火又快手整了个酸辣尕面片的汤,苗婉这阵子一来一直找不到的食欲全回来了。
这时候她才感觉出来饿,肚子咕噜噜叫,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呐喊着要吃,眼珠子都绿了。
要不是乔瑞臣怕她撑坏肚子,苗婉估计真能一个人就把这三人份的饭全吃掉。
干饭人就是这么夸张。
不叫她吃了以后,苗婉还有点委屈,配上前面还没消下去的红肿,看得人心疼又头疼。
“孙阿达跟咱们一起回去,这阵子叫徒弟在客栈也能撑住,后面每天孙阿达都给你做行不行?”
苗婉摸着肚子咂摸嘴儿,看着还剩三分之一的量,有点不想放弃,问吃饱了没呢?
“肚子饱了,嘴还没。”
乔瑞臣:“……”
他着实不知道说什么,干脆一手搂着媳妇不叫她伸手,自己三下五除二将剩饭给扫了个干净。
可别说,虽然这是照顾孕妇,还为了开胃格外做的口味,哪怕是没怀孕也觉得好吃,扫完剩饭……乔瑞臣觉得更饿了。
苗婉见盘子光了,倒是也不再纠结要不要吃,哭了一场,又吃撑,她眼皮子直往下耷拉,困得厉害。
乔瑞臣先把苗婉照顾着睡下,这才跑去厨房。
孙老火已经做了一大锅尕面片,狗浇尿是没了,但是麻辣里脊还剩一碗,其他都让人抢光了。
“豆腐乳还有,这东西也不知道怀了身子能不能多吃,回头我问问大夫。”孙老火冲乔瑞臣指了指罐子。
“阿婉原先要做这个,是觉得将士们天天吃咸菜疙瘩太可怜,这东西就着馍也下饭,不难做,你吃着好,回头可以送去军营里。”
乔瑞臣闻言心头柔软得不像话,他媳妇就是这么善良,虽然能折腾,但本质上还是个心软的。
他吃完,感觉不错,叫人给程绍送了些过去,这阵子顾姝窈在西宁镇,程绍孤家寡人,估计也不好吃吃饭,正好让他尝尝。
若是大将军觉得好……嗐,让固北军给西宁镇研究所下单子呗。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媳妇越善良,乔瑞臣越不可能让人发现她好欺负(大雾)。
第二天一大早,程绍就跑到云麾将军府来了。
“你们太不厚道了,媳妇给我拐跑了,有好东西吃也不叫我!”
乔瑞臣淡淡看他一眼,“小声点,我媳妇身子重,还没醒。”
程绍:“……”得,他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反正自打认识乔子承两口子以后,程绍天天吃狗粮喝醪醋都已经疲了。
苗婉那小娘子就从没有早起过,哪回不是太阳老高她才起,跟怀孕有啥关系?
反正程绍一个大男人,也不是来找苗婉的,他就是蹭饭。
孙老火给俩人做了千层饼,这也是苗婉给的法子。
其实正规千层饼怎么做苗婉不会,这也是她看直播app主播自己diy的做法。
在她看来,其实就是葱油饼的做法。
不过是将饼切成跟棋盘一样的方块,上面刷了葱油再撒一层椒盐,而后跟包子一样左叠右叠,最后用两个面封口,盖上盖子在铁釜中煎。
因为有小苏打发酵,出来以后是一个胖乎乎的正方形,切开里面能看到一层一层的,还散发着葱油和椒香。
这东西宣软,但又比包子和馒头那种做法有嚼劲,巴掌大的一块,抹上一块豆腐乳,程绍和乔瑞臣都没了话,只顾得上低头猛吃。
两个大男人,生生干掉了五个人的量,都撑得有些坐不住,便起身到书房里去靠沙发了。
喝了杯茶,程绍才想起来,“对了,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兀良哈的新铺子开张了,又是舞狮又是伶人唱曲儿,还挺热闹的。”
乔瑞臣点头,“我和阿婉就是为了这个来的,据说大岳的行商也有参与,你这边能查到都有谁吗?”
虽然只是跟北蒙和西域的客商合作,牵扯到关内行商,谁也不知道这些行商有没有问题。
他们是守护西北不假,若是有问题的人入了关,他们也难辞其咎。
程绍吊儿郎当将脚搁在矮几上,“没查出什么问题来,狼心狗肺倒是肯定的,有个人你们肯定认识,姓郑。
据说是在西宁镇被烧掉了货物灰溜溜入关,自己研究出来一种织布机,能织云霞锦,还走通了扬州府织造的路子,布料都送进皇城了。”
乔瑞臣记得,当初阮家二舅和苗婉去巴音的帐篷,回来后气得骂了许久,这事儿他是清楚的。
一个巴音,一个郑老板,说是签订的契约都被烧了,图纸也不知所踪,实则都存了昧良心的想法,只图独占利益。
“没有姓刘的登州行商吗?”乔瑞臣问程绍。
程绍想了想,摇头,“倒是有登州来的行商姓刘,但没掺和他们这些事儿,主要还是卖酒。”
乔瑞臣若有所思,还不等说话,就听见前头有人叫东家的声音,他立马站起身出去,啥事儿都没有媳妇睡没睡好,想不想吃饭更重要。
被突然扔在一旁的程绍,无语望着房梁翻了个白眼,当谁没媳妇嘛!
咦呜呜,媳妇你到底啥时候回来啊!!!
等苗婉吃完饭,两口子一起来书房的时候,程绍已经收拾好了自己被狗粮撑到的辛酸,又恢复了风流倜傥(吊儿郎当)的大将军风范。
可惜苗婉进门第一眼就给他戳穿了,“咦?大将军没睡好呀?阿窈说还得半个月才能回来呢。”
程绍不自觉摸了摸眼下,冷哼,“还用你说,阿窈早告诉我了。”
“哦?可阿窈分明说是过几天就回来呀。”苗婉吃饱喝足,又有了那么点熊的迹象,两句话就把程绍噎得想揍人。
乔瑞臣无奈扶着苗婉坐在沙发上,“你不是要跟阿剑说一下全民大闯关的事情?”
听到这个称呼,程绍唇角又抽了抽,也不知道啥时候开始,顾姝窈开口就叫他阿剑。
本来程绍还为媳妇跟自己更亲近欣喜,后来才知道这是苗婉给他起的外号。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熊丫头是笑话他贱兮兮的,乔子承又好到哪儿去了吗?
他娘子有本事他骄傲,这软不拉几不能打不能抗的小娘子有什么了不起……
只要怨念一起,程绍自个儿在脑海里嘀咕,就能嘀咕出一本书来。
苗婉不知道他这么脑话痨,兴致勃勃跟程绍解释了全民大闯关的事情。
本来苗世仁其实还是以搞钱为主的,可是昨天大夫来过,说她肚子里有一个可能活不下去后,她突然就变了想法。
乔瑞臣说她是老天爷的亲闺女,苗婉也知道自己其实挺幸运的,但她不觉得谁对谁的好是凭空来的,肯定是她哪一辈子做了好事,才有这份福气。
现在,她也愿意做更多好事,为肚子里的宝宝和乔阿芊积福,让他们都能顺遂平安一辈子。
但她还没说细则,就听程绍说了外头的事儿。
其他事情苗婉不够聪明,可就连程绍都承认,事关搞钱,没人阴险的过苗世仁这小娘子。
她一听就明白了,撑着腰冷笑,“这是打算搞价格战,想把西宁镇和乔家都变成他兀良哈的狗,只能给他们干活儿,人家现在都不稀得偷方了。”
乔瑞臣和程绍对视一眼,恐怕不只是兀良哈的狗,说不准是成为北蒙对付大岳的利器。
不过若对方真有王庭支持,即便苗婉现在已经赚了不少钱,到底没办法跟王室比拼。
这价格战真打起来,除非朝廷下令不许客商在大岳境内做买卖,否则乔家这个亏吃定了。
可因为友好盟约,朝廷绝无可能下这样的命令,那是给北蒙自诩正义之师撕破盟约的借口,到时候遭殃的还是边陲百姓。
没等两个人发愁多一会儿,苗婉拍了拍矮几,“想算计姑奶奶,当我扛不动刀了吗?我让你两米!”
俩人:“……”
就,凶萌凶萌的,人家就算打哆嗦,估计都只会是因为真冷。
苗婉没发现自己狠话再次失败,不过她很快就将让人将云熙和阮祈给请过来,如今快餐店已经用不着阮祈坐镇了,聚福商超还是阮祈负责,云熙执行。
等两个人来了以后,苗婉就一点不耽误的吩咐下去——
“先让他们开张,不用管客人,咱们的价格也不用有任何变化,立刻从西宁镇运一百块黑板过来。”
“叫耀祖和林大舅也跟过来,耀祖丹青也不错,让他来给我画图,请林大舅带人建场地。”
“提前发出告示,就说我们要开新店了,是露天的,所有东西全白送,而且上门就能体验杀西蕃人的快感!”
“新店就叫全民大闯关,以最快的速度建起来,等建的差不多,让人给西北商行添把火,给他们多送些客人过去,然后聚福商超关张三天。”
云熙没经历过聚福客栈和千金楼任性到说关就关的事情,闻言心头一惊,“关张?”
阮祈倒是明白,外甥女这是又要搞大事情了,他摸着肚子呵呵笑,“行,回头我让人多跟郡城百姓们讲讲聚福客栈和千金楼的事儿。”
西宁镇那边也可以让百姓们多宣扬一下,等百姓们都期待起来,到时候更热闹。
至于程绍这边,苗婉本来没打算让固北军的人一开始就参与,但有西北商行这些人,看样子他们是觉得自己太好欺负,谁都敢来算计她一下。
既然有权利,为何不用呢?
“大将军跟郡守关系不错吧?行商买了我的东西拿来开店,在西宁镇我就不说啥了,可在郡城,他们从西宁镇进来的货物可没交税,让他们把该补的税补足了不为过吧?”
程绍倒是没听说过,从不需要纳税的地方买了货还得再补税的事情,但这种事儿没有先例,现在定规则也不晚。
苗婉插着腰,说出了跟苏日娜曾经差不多的话,“我倒是看看他们有多少钱往里扔,姑奶奶我能扔更能赚,想跟我斗,下辈子也别想。”
乔瑞臣一直微笑看着媳妇这斗志昂扬的模样,心里安定许多,前阵子苗婉总是小心翼翼,昨天又哭得厉害,蔫儿了不少。
他还是喜欢苗世仁天不怕地不怕瞎蹦跶的模样。
苗婉在家里吃吃喝喝养胎,新开的西北商行确实利用了乔瑞臣带队杀西蕃人的东风,又降价在聚福商超对面打擂台,吸引了不少百姓和富户过来光顾。
百姓们呢,是谁家东西好用谁家的,若是能便宜点那是最好不过的,只要不是西蕃人开的铺子,他们真的不所谓,拔掉无情无外如是。
至于普通富户,也有不少羡慕嫉妒聚福商超日进斗金的,他们不敢为难乔家,有人敢上,他们乐得看笑话。
至于官宦和权贵家眷嘛,就当个乐子看了,天不冷不热,正是看热闹的时候。
因此西北商行生意越好,大家越关注聚福商超。
甚至还有人特地跑到聚福商超问上门,“人家买了你们家的东西,一样的质量比你们便宜不少,你们就不卖便宜点?这货要是放的时间久了,到时候再降价,咱们可不吃这个亏。”
云熙心里骂,占便宜没够了是吧?我看你不吃亏是想吃巴掌。
可面上她还是笑眯眯的,菩萨蛮的柔婉性子显露无疑,说出口的话倒是也不叫人生气,只叫人纳罕。
“贵客放心,咱们家的货呀,囤不住,保管不会叫您买囤积的货,对面卖的便宜您只管去,这也是为百姓们做好事儿了,我们只有支持的。”
看热闹的人莫不着头脑,聚福商超是不是傻?人家这明摆着是想挤兑的你们没地儿站,你们还傻乎乎支持?
怎么着,嫌钱多给我们啊。
他们本以为这就够叫人满头雾水的了,好些人早就开始笑话聚福商超前头是走了大运才能赚钱,其实就是没脑子。
可谁也没想到,聚福商超还能干出更没脑子的事儿来,半个月就没到,天还没彻底冷下来呢,聚福商超它关张了!
这天连西北商行的伙计都鸟悄凑到聚福商超门口,看他们的告示。
贴在门上的告示写的特别让人槽多无口——
【商超不忙,关门三天出去顽,三天后新店开张,所有货物都不要钱,你买货我们还倒贴钱,别问,问就是东家有喜,东家乐意。】
现场人特别多,就这种情况都沉默了好一会儿,人人都感觉嗓子被噎得不上不下的,不问也难受。
“这……聚福商超是不想干了吧?”
“可百花精油我还没凑齐呢。”
“哪儿是不想干了,我看是失心疯了,都开始胡说八道了,卖货不要钱还送钱,谁信啊?”
“也许……乔老板就是有钱任性?”
这话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问信不信,全都摇头,可摩拳擦掌准备去光顾的有多少,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西北商行的伙计跑回铺子里,跟东家说了,都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有人问——
“人家聚福商超大气,都不降价卖货,直接送钱送货,你们西北商行就没点反应?哪怕不送,是不是再便宜点?”
希尔哈:“……”
甭管多聪明,希尔哈还是个才十五岁的少年,气还是要气的,更别说他是苏日娜的孩子,本身脾气也没多好。
听外头吵吵嚷嚷,他脸都青了。
还降价?
现在就每天几百两银子赔着,若不是还有其他货物,几个行商一起分担,两三个月他手头的现银就得缩水一大半。
本是想着乔家如今家大业大,只要郡城和西宁镇没了客源,肯定比他们还先撑不住,没想到人家不撑了,反倒是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苏日娜从后头进来了,见儿子面色不好看,她反而没急着上火。
“那不是更好吗?到时候咱们再多派点人上门,还能弥补点损失,你的法子没问题,他们愿意往外撒银子,那就撒,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赔本赚吆喝。”
希尔哈还是有些不安,他总觉得事情跟他想的不一样,变数就意味着无法掌控全局。
若是苗婉跟他打价格战,甚至就跟前面一样,让定北将军压着郡守为难他们,这些都在希尔哈的掌控之内,只要对方按他想的往下走,他就有办法将乔家的钱都变成兀良哈氏的。
可现在苗婉突然来这么一手,倒是给了希尔哈一种错觉,前头那些为难……仿佛是在麻痹他们。
等那位郑老板赶过来,希尔哈已经恢复了正常,“郑老板可听说最近郡城有新铺子在装修?”
郑老板也是为这事儿来的,他既然占了织布机的便宜,就知道自己和乔家没有和解的可能,只能站在希尔哈这边。
他觉得不是他太缺德背信弃义,是谁都没他清楚,在江南,织造到底有多赚钱。
这么说吧,江南养蚕成风,桑树也多,蚕丝价格都是他们这些商人说了算,生丝价格比菘菜还贱。
他掌控了生丝,又有了比其他人都好用的织布机,研究出谁都制作不出来的云霞锦,一匹价值百金。
这就相当于铜板去换金子,最多再加上人工的吃喝拉撒,一匹布成本最多十贯钱。
十贯钱对千两银子,江南每年卖到外头去的布匹近万匹,这中间的利润是个商人就会疯。
因此郑老板说是跟希尔哈一起承担亏损,实则他一点都不亏,这出关的成本都算上了呢,最多就是稍微只赚了一点点。
无妨,他本来就是为了拿到西北的上等棉,还有西宁镇那些新奇玩意儿,继续研究出更好的布匹,在江南赚更多钱。
所以对付乔家,他比任何人都上心,一直派人盯着云麾将军府和西宁镇呢。
听希尔哈问,郑老板立刻点头,“他们在城南买下了一块地,请了好些短工起房子,就是看起来不像是铺子,也不像是住宅,有些奇怪。”
说是宅子吧,只有几间屋子,都在大门口,就没有正屋偏房的格局。
说是铺子吧,那几间屋子里他偷偷叫人去看了,根本没做任何装修,只有栏杆和长条桌,简陋得很,稍微有钱点的百姓家里装得都比那屋子里好。
而且最奇怪的是,“院子里他们还倒了水,整得泞泥不堪,起了好些木头夹子,看着有点像是练·兵的地方,但也没有武器,只有好些地方扔着他们马车上那种黑乎乎的圈,到处都很简陋,不知道要做什么。”
不只是木头夹子,还有很多绳索和稻草人,若说是箭靶子吧,位置不对,摆得杂七杂八的,就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希尔哈不放心,自己去看了一眼,比起先前郑老板让人去看的时候,倒是收拾的更见规模了些。
可就如郑老板所说,这就不可能是个铺子,又有坑又有假山,假山上还绑了绳子,好些嶙峋怪异的凹凸之处。
唯一能看着像个铺子的地方,离屋子最远的地方起了个高台,高台上布置了两个灶台,估计到时候要烧火,不知要煮什么。
高台上倒是布置了满满一整面的多宝阁,密密麻麻的,跟蜂窝一样,看着还有点渗人。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不光是西北商行的客商和行商们天天在想,连百姓们都在猜。
可以说,聚福商超虽然关了门,却还是成为了西平郡如今最热门的话题。
吃完了饭串门时,大中午晒太阳时,互相打招呼的话题都变成了——
“吃了?听说聚福食肆每回关门好几天都有新鲜吃食出来,也不知道咱们有没有这个口福。”
“吃了吃了,据说千金楼也是呢,关张一回就出一回大戏,每回都叫人拍掌叫绝,我寻思着,难不成还能比元宵节时候的空中舞狮还绝?”
那谁知道呢。
连有钱人家聚会或者闲磕牙的时候,都忍不住讨论这个,甚至还有人给云麾将军府递了帖子,想要上门拜访。
可惜苗婉怀着身孕,谁也不见。
至于顾姝窈那里?她就不走夫人社交,那些贵夫人们更见不着,晚上就寝都好奇得抓心挠肺的。
这好奇心都蔓延到了各家将军那里,程绍这儿都被人问过好机会了。
他有点不耐烦,“你问我我问谁呢,我又没钻乔子承床底下,我自个儿媳妇都被拐跑了抱不着呢!”
问的人:“……”不是,您不跟我说就算了,这么私密的话题,您跟我说合适吗?
不过……被谁拐跑了?被乔子承吗?
不敢问,讪讪离开的人,就,更抓心挠肺了。
就在这种几乎是所有人都关注的情况下,第四天,天还没亮,聚福商超门前就聚集了特别多的人。
多到什么程度呢?
都挤到对面西北商行门前去了,伙计都空不出地方来开门。
他苦着脸叫人给让让地方,还被人喷了一脸唾沫,“人家聚福商超不忙还知道关张,今天谁还顾得上你家啊,休息一天不行吗?”
伙计:“……”我倒是想呢,我们东家脑子又没进水。
伙计不知道的是,他那脑子没进水的东家,跟一众客商一起,这会儿正哆哆嗦嗦藏在盖上了红布的古怪院子角落里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