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的那一番话没白说, 反正从段时间内看,大家都放在心上了,一直到龙抬头之前,西宁镇上端的是一片火热, 就没有敢拖后腿的。
即便程绍没有大张旗鼓宣告自己的身份, 但也没特意瞒着, 乔瑞臣跟西营和北营打交道的时候, 有时候他也跟着一起。
徐斌和郑远也不是傻子, 得知这位姓程,说话也不甚客气, 对军中之事了如指掌,都猜出了他的来头。
可定北将军自己不说破,两个人也不会主动说破, 之事对乔瑞臣吩咐的事情更上心罢了。
一来,有顾姝窈给完善后的工分福利制度对将士们来说,只有欢欣雀跃抢着出外勤的。
二来,两个人尤其是郑远, 看出了程绍对乔瑞臣多有看重,说不准这位的云麾将军位子就稳了,自然不会触他霉头。
只是火热归火热,西北这边冬天冷得出奇,就算是穿着羽绒服脚也冷啊, 这是出门撒尿都会冻丁的季节, 脚底下土地都冻得梆梆硬,想拆下一块城墙来, 比凿冰打鱼还困难。
所以大家能做的无非也就是呆在屋里不用出去的活计, 金银碱和甜菜糖并着精油都将库房存满了。
按大家的勤快程度, 红菜头都支撑不到播种就能全用完。
苗婉跟大家也没啥区别,她这个身体底子其实是有点虚弱的,还没有淘淘身子骨好,在外头多跑了几趟,就发烧了。
正月底乔瑞臣从郡城办事儿回来比较晚,淘淘和乔蕊都睡了,姑侄俩现在感情特别好,尤其是淘淘说话越来越利索以后就没那么粘着爹娘了。
主要也是她想粘着,乔瑞臣和苗婉都忙,哪怕带着她也是叽叽咕咕说些淘崽儿听不懂的话,完全没有跟小朋友们一起玩开心,她也就习惯了放养。
所以乔瑞臣回到卧房时,炕上只有苗婉一个人,已经睡得张着小嘴儿,小呼噜都打起来了。
乔瑞臣见被窝被翻到一旁,有些哭笑不得,以为是炕烧的太热了,想着上前给媳妇盖被子,再将灶膛里的火弄小一点。
谁知刚碰到媳妇脸颊,他就吓了一跳,不是炕太热,是媳妇太烫了,这都烧迷糊了。
大半夜的,又折腾了大夫过来,乔蕊和淘淘睡意朦胧听见动静被吵醒,两个人都好奇心重,本来是想出来看看的,谁知刚穿好衣裳,就闻到了外头焦苦焦苦的药味儿。
姑侄俩动作一致顿了下,然后飞快脱掉以上钻进被窝,装作睡着了。
大冷的天,不管谁病了,出去说不准要以可能被传染的理由,被灌一大碗药汤子,何苦来呢。
“喝药药,好得快。”淘淘哑着小奶音呢喃。
乔蕊点头附和,“对,咱们还小,不能过了病气让大人操心。”
淘淘点头,“嗯!”
这无比孝顺的场面没人发现,就算知道了,除了哭笑不得,也不会让她们钻出被窝去添乱,还有可能被传染。
俩小家伙只是懂事儿而已嘛,完全没毛病。
她们很快又睡过去,倒是苗婉被折腾起来喝药,可能整个人浑身酸痛又一阵冷一阵热,头发都沾黏在脑门上,难受得厉害,一边喝药一边哭。
乔瑞臣心疼得不得了,“我还煮了糖水,你喝完药立马喝一碗冲冲好不好?”
“呜呜……不好,我难受。”苗婉也不知道怎么的,反正听乔瑞臣声音越温柔,她越委屈,发烧眼眶本来就浅,泪珠子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肯定是你不陪着我一起去,我才会生病的,呜呜呜……都是你。”
乔瑞臣只管点头,拿温热的布替她擦脸,连脖颈里都擦到,希望她能稍微舒服点,“是我的错,我应该带你一起去郡城,你没时间我应该陪你去工厂。”
这会儿媳妇明显不理智,他也不提是苗婉让他去郡城看看铺子,她自己兴致勃勃非要跟顾姝窈他们去工厂那边看实地规划的。
苗婉都觉得很奇怪,刚穿来的时候甚至一年以前,她自认为都还是非常懂事乖巧体贴的姑娘(大雾),可家里人对她越来越好,乔白劳也越来越听话,她反倒越长越回去了,跟个小孩子一样,有时候比淘淘还无理取闹。
哭了一阵,苗婉反应过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将脑袋埋在枕头里。
乔瑞臣知道她这是回过神不好意思了,笑着让大家先回去休息,自己洗漱过也跟着上了炕。
苗婉埋了会儿,感觉枕头出了汗,湿哒哒的不舒服,这时候乔瑞臣直接将她揽进已经暖好的新被窝里。
暖烘烘的被窝将她裹得严实,枕着又有弹性还因为起烧感觉温凉的‘枕头’,她轻轻吁了口气,感觉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相公?”
乔瑞臣回应,“嗯?”
“相公!”
乔瑞臣笑了,“我在。”
苗婉伸手搂住他,声音因为刚才哭的,还有些沙哑,“真好。”
你在,好像家就在,真好。
乔瑞臣轻轻亲了亲苗婉还有点汗湿的头发,没说话,等到苗婉又因为鼻子不通气开始打小呼噜,他才换了个让苗婉躺得更舒服的姿势,也跟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乔蕊和淘淘就起来了,两个人只是害怕喝药,不是不担心。
尤其是理智清醒了,孝心也跟着觉醒了。
淘淘非要进屋去看娘,“阿婉,痛痛,淘淘治。”
跟在苗婉身边的小秘书阿雅笑得不行,哄淘淘,“东家还没醒呢,喝了药睡得沉,等娘醒了,淘淘再进去好不好?”
淘淘不肯,拍着自己的小胸脯,“淘淘,也睡。”虽然睡够了,但是再来个回笼觉也不是不行。
阿雅笑得无奈,问题是守备大人也还在屋里呢,你进去了俩人还能睡好吗?
但她也不好拦着,否则说不准一会儿就要听见乔小娘子带着侄女爬窗户的消息了。
“那淘淘和小娘子先去吃早餐好吗?你们尝尝早饭什么比较好吃,给东家也送早餐过来,正好叫东家起床,怎么样?”
乔蕊想了想,她也饿了,虽然知道阿雅在哄孩子,还是拽着淘淘晃了晃,“说得对,要不然嫂子起来也要饿,咱们替她挑点好吃的吧?”
淘淘感觉这个建议不错,当肚皮饿和孝心摆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小孩子不要选择,她可以都要。
“走!”
等苗婉醒过来的时候,就见到了闺女端过来的爱心早餐,闺女本人也在炕上,趴在她身边小脸全是担忧。
“阿婉痛?”
苗婉看着凑近到一脸细小绒毛的肉嘟嘟的脸蛋,心里软得厉害,“看见淘淘和小蕊,娘就不疼啦!”
淘淘这才松开一直紧紧抓着苗婉衣袖的手,赶紧爬起来,和乔蕊一起将放在炕桌上的早饭推过来。
“娘,淘淘选的,包包,吃了,痛痛飞……嗝!”
苗婉:“……”知道了,还是酸菜肉馅儿的,看样子挺开胃。
母慈女孝了一上午,等顾姝窈来了,乔蕊才带着淘淘去找驴蛋他们玩儿。
顾姝窈看苗婉这样子,有些诧异,“昨天吹到了?你不是穿得挺严实的吗?”
“大概是地上的凉气入体?”苗婉眨巴着眼睛看顾姝窈,“杜仲胶做出来了没有啊?我想要长靴……”
顾姝窈脱了鞋在炕上坐下来,“倒是做出来了一些。”
嗯?苗婉立刻裹着棉被坐起来了,“所以靴子可以做出来了对吧?还有轮胎,还有……”
“杜仲胶是硬胶,想要做轮胎还得往里面添东西。”顾姝窈打断苗婉的话,“而且轮胎都是内外两层,里面肯定得是需要橡胶才能充气。”
其实杜仲胶并不难做,乡下有很多地方都会用这个来做外轮胎,也有了非常成熟的法子,像工厂一般会用到的是离心分离法和制剂浸泡法,这样提取出来的胶质流失量很小,利用率比较高。
可是现在想要用离心分离法不容易,制剂具体成分顾姝窈也只会制作苯溶剂,但那需要将煤焦油和煤气通过高温洗涤整流后才能得到,先不说怎么得到这两样东西,没有高压机器,这样提取的办法很危险。
在这个时代想要得到杜仲胶,最适合的办法就是碱水浸润法和综合发酵提取,虽然纯度可能没那么高,可也有好处,起码不会太硬,制作鞋底和瓶塞都能用。
至于轮胎的话,在木质轮圈外层包裹外胎,是能够起到减震的作用,甚至自行车和三轮车,只要铁够用,也能大量生产。
问题就在于现在制作武器用的铁矿石和其他矿石都不充足,更别说用来做车,最多也就是做一批用来打仗的时候用。
不过这些都说远了,最重要的杜仲胶还是要用在做军靴上面。
顾姝窈过来找苗婉就是为了商量这个事情,“先前阮嘉麟从安永郡采购了一批杜仲叶和杜仲树苗回来,树苗一时还见不到效用,杜仲叶最多也就够制十几双鞋的量,还是得等天气暖和了以后,让人大量收购。”
苗婉和她对视一眼,不用多说就明白过来,杜仲叶其实还是关内会更多一些,尤其是大同府往他们西北来的那一路上,极为适合杜仲的生长。
“要不让表哥去一趟临华县?临华县的人既然愿意做煤炭的买卖,再多一门生意他们肯定也不会嫌多。”苗婉其实不乐意跟行商打交道,“像是江南和登州那边的行商,他们生意做的最好的我都认识了,还坑了我的方子去。”
她不收拾他们就是好的,再做买卖?做梦!等行商入关多了,她就让人在门口贴上,江南行商和登州行商不得入内。
想要做买卖?我不拦着你,想法子自己去卖二手的吧。
顾姝窈也听说了这事儿,甚至程绍已经从别人那里知道了苗婉在郡城将兀良哈氏逼回北蒙的行为,她眼神中闪过笑意。
“你还挺善良的。”
苗婉迷茫:“啊?我?善良?”你在阴阳怪气我吗?
“他们抢了你的东西,你竟然还贴钱教训他们,也不过是断了他们用你的方子做买卖的路子而已,这还不叫善良?”顾姝窈觉得苗婉一点都不像是她自己说的曾经二十六。
如果怎的二十六了,那肯定是让家里人……村里人给宠得太天真。
她轻描淡写道:“如果是我,我会直接跟他们打擂台,以挑战烤鸭手艺和织布手艺的名义,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然后现场质问他们烤鸭的起源,织布机的来由,坏了他们的名声,然后客商以云麾将军的身份,直接质问乞颜氏是不是想要毁坏盟约,江南那边可以直接请圣人下旨申斥。”
苗婉目瞪口呆,“啊这……这不是以势压人吗?”
她不是觉得有权势不能用,毕竟她也是揣着圣旨的人儿呢,只是——
“百姓难道不是天然同情弱者?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若是散播谣言,哪怕我们也跟他们对着散播谣言,当地百姓肯定还是相信他们自己人的多吧?”
顾姝窈点头,“是有这个问题,可他们也绝对不敢再用这种法子做买卖,要知道,这里是什么时代。”
见苗婉若有所思,顾姝窈又道:“即便是用你这种法子,也还有更好的做法,他们不是做烤鸭?你直接自己选几个行商,重新签订契约,免费送他们方子,只要一成干利,让他们压低价格跟对方打擂台,大家都能赚钱,排挤那几个拿了方子的还不容易?”
起码不用往里搭钱。
苗婉顿悟,学到了学到了,她不能觉得商人逐利就都不是好东西,她也是商人了,得学会借力打力。
“再者那织布机能织出不钻绒的布,他们也是要卖来西北的吧?你大可以让人拿着图纸去当地的木匠那里,只要签订用布料做抵的契约,就能拿到织布机,那样等你收到的布多了,西北人人都能买得起,你也不用因为方子被别人占了,还要被人抢生意。
到时候江南布料多了,布料价格降低,他们货都砸在自己手里,不管是低价出手还是转卖更远的地方,都得赔钱,受益的反倒是可以低价买布的百姓。”
苗婉眼神呆滞,学学会了学会了,学得有点废了,这摊子得铺得多大啊,她,她不是想着人手不够嘛。
“有利益驱使,有时候其实并不需要忠心,你只需要让他们记住底限,抓大放小,你能做到的事情很多。”顾姝窈淡淡将一些人生的厚黑学慢慢告诉苗婉,倒不是想要教坏好孩子,而是因为苗婉的目标。
“你不是想要成为西北最有钱的女人?其实成为大岳最有钱的女人也不难。”
苗婉猛地坐直身子,眼神灼灼看着顾姝窈,“你说得对,我不该犯懒,往后我一定勤快点……”
顾姝窈心想,脑子不够,跟勤快不勤快也没啥关系,不过愿意学倒也不是坏事,她只等着苗婉说完,点头夸苗婉几句了。
“勤快点问你!”苗婉嘿嘿笑着看向顾姝窈,“我觉得你之所以拖了你战友的后退,可能是才能都点在脑子上了,再有钱的女人背后也要站着一个……男人和女智脑啊!”
她本来是想说女人的,但是睡觉乔瑞臣进来了,相公还是不能漏掉的,尤其是个特别能吃醋的相公。
顾姝窈:“……”
见乔瑞臣进来,顾姝窈起身,“你先收拾一下,军服的样式我画好了,一会儿我们商量下,可以开始制作了,相应变换一下风格在普通百姓里肯定也会很受欢迎,适合龙抬头的时候做活动。”
乔瑞臣幽幽看了眼媳妇,好在苗婉刚才话音转的快,没给他吃醋的机会,再加上苗婉烧还没全退呢,乔瑞臣也不舍得折腾媳妇。
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下,就一起去了书房,程绍正在拿着图纸指指点点呢。
“我觉得这个侧腰也可以增加两个口袋嘛,可以带些干粮和猎物,还能挂几条绳索。”
顾姝窈白他一眼,“你非要去当九袋长老,自己缝几个口袋就是了,别捣乱。”
程绍嘿嘿偷亲她一口,实际上是听到了乔瑞臣两口子的动静,特意炫耀一下。
不能只吃乔子承的狗粮,他们两口子也恩爱着……
“咚!”
苗婉被从软塌上滚落下来的程绍吓了一跳。
程绍面不改色爬起来拍拍不存在的土,咧嘴笑,“打是亲骂是爱,孟浪了,见谅,见谅哈!”
乔瑞臣:“……”
苗婉默默看了撑着额头不想露脸的顾姝窈一眼,感觉这位执着于喜欢要饭的大将军有点抖m。
顾姝窈不想知道苗婉心想什么,直接将图纸推过去,“你看一下,衣裳的话,我觉得目前的款式有些单一,比较浪费羽绒和驼绒。”
“普通百姓们的衣裳还是以实用为主,衣袖做长一点,裤腿宽一点,羽绒服到膝盖就够,后期有了靴子也可以穿短靴。”
“军用衣裳的话还是以方便活动为主,窄袖窄裤腿,长靴配到膝盖的驼绒大衣,可以做长靴,增加保暖性。”
“两者共同的特点是增加衣裳的口袋,双重衣裳盖住的地方可以在大腿两侧、屁股两侧和胸前两侧分别做口袋,大衣要做两个口袋,在右侧设置挂刀的吊钩。”
“百姓们的口袋都是长方形,军服口袋上身宽,下身窄,上身方便放辎重,下身方便放匕首和其他武器。”
苗婉看得直点头,只有一个问题,“拉链你打算用什么材质来做?”
她没有看到有拉链的设计啊。
顾姝窈抽出一张纸,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活人还能让尿憋死?现在鞋底子都不够,要什么拉链,反正有内裤和秋裤,用扣子就可以。”
苗婉:“……”扣子防风吗?总觉得听起来就有种淡淡的凉。
她还在坚强挑刺,不然感觉她好废物。
“那你打算做成什么颜色呀?绿色就没有必要了吧?不管什么绿,染料都很贵,我觉得海军的藏蓝色就很不错啊。”
顾姝窈唇角抽了抽,“海军是天空蓝,谢谢,军绿是为了良好适应各种作战环境,万一是在雪地里,藏蓝就跟黑点一样明显。”
苗婉不服气,“那穿白色不是更合适?”
“好想法,看不见自己战友也是个很好的隐藏方式,就更不用说其他环境了。”顾姝窈凉凉予以肯定。
苗抠门鼓了鼓腮帮子,“可是十五万人呢,真花不起这个钱啊……”
脑袋一左一右看两个人辩论的男人,默默记下了海军这个词,尤其是乔瑞臣,不管是江南还是京城,可都没有海。
顾姝窈也发现了乔瑞臣的眼神,只不动声色看了眼忙着跟她唇枪舌战为了省钱的小娘子,垂下眸子低头了。
有钱的是大爷,甭管是多粗线的大爷,该服软还是得服软。
“那不如就做……土绿色?”
苗婉愣了下,“土……还有绿色?”那得多土呢?
顾姝窈仔细想了想那个颜色,有点不肯定,“大概类似于褐色吧,就是如阿深他们早期军服的颜色。”
苗婉不记得白熊他们啥颜色了,但是也听懂了,“褐色好办,跟藏蓝色一样,耐脏的颜色都便宜,我觉得靠谱。”
如此,往外卖就是藏蓝色和褚红色为主,内部用褐色,正好也方便分拣了。
说定了衣裳的款式后,刚才程绍被踹之前提的那个问题,顾姝窈也提了出来。
“方便面和压缩饼干你会做吗?”
苗婉想了想,小声道,“方便面可以试一试,压缩饼干我没看……咳咳在梦里看过。”
问题直播app也不会教人做压缩饼干啊,即便教,这东西她又不喜欢,根本不会点开看。
顾姝窈也不会,但她吃过啊,这东西应该是用小麦粉、糖、油脂和乳制品来做的,不过就是用做面包的方式来烤,然后研磨成粉再用模子压缩成砖头块一样的东西吧。
最多就是程序有所变化,“我可以试一试。”
苗婉都不想说顾姝窈多能干了,能干的她感觉自己有点对不起穿越一回,她酸溜溜问,“那你就试呗,守备府里要啥有啥。”
顾姝窈轻咳几声,“需要个厨子。”
乔瑞臣忍不住笑了出来,程绍问他,“你笑什么?”
苗婉哼哼,“笑你娘子跟我一样,嘴最厉害,在厨房里最厉害的就是指指点点呗。”
顾姝窈和程绍:“……”虽然但是,你还挺骄傲?
事情要一件一件做,顾姝窈目前大部分精力还是放在杜仲胶的研制上面,而苗婉则要先将龙抬头时候要做活动的货物给备齐,否则到时候西宁镇和郡城到时候肯定要被人咬去一块肉。
如今在郡城,做商超的可不止他们一家了,以前买杂货的那些,从聚福商超得了灵感,也做成了超市的模样,甚至还无师自通,买够多少,送点针头线脑的东西,这些都很受百姓们的欢迎。
对于动辄几百文钱甚至一两银子的货物,即便是做各种买一送好几的活动,百姓们也没有那么多钱啊。
就算有也是辛苦攒下来的,很少有人舍得一下子花出去,都更愿意花几文钱占点几文钱的便宜。
因此普通百姓参加一两次活动就不会再来,大多还是有钱的那一拨会买的更多一些。
这回的衣裳和方便面若是出来,成本都不高,衣食又是硬通货,到时候舍得花钱的肯定又有不少。
中高低端货物都得有,其实低端这一块苗婉完全没必要做,完全是赔本赚吆喝。
只做中高端的话,她能赚更多钱,起码一个西平郡首富是不用太久的。
但苗婉从来都不只是想赚钱,搞钱对她来说是一种乐趣,要想做首富,她去京城或者江南不是有钱的更快?
在不缺钱的基础上,她更想做的是将市场盘活,等经济流通后,把单价给降下来,让西北百姓们都能消费得起。
顾姝窈跟苗婉想得差不多,她也不光是为了赚钱,百姓是顺带着,最主要的是她想将成本降低,能让所有将士们都武装得更好。
殊途同归,无论如何,两个人最终目标其实算是一致的,所以两个老乡从初见面开始就非常亲近,没有那些试探和提防的环节。
这有赖于顾姝窈的完全坦白……以及苗婉脑容量有限的粗线条。
晚上准备睡之前,苗婉还在计算龙抬头商业街和商超要铺多少货。
顾姝窈画的图纸特别清晰,她在制衣厂待了好长一段时间研究,根据不同布料的特点,还有保暖材质的不同,还给改进了纺线车的效率,成本再一次降低。
所以库房现在每天增加的货物数量很客观,甚至棉花都有点不大够了,阿墩已经带人去西平郡和安永郡收了。
明年大概得再往关内走走,临华县那边肯定要接触。
普通衣裳用三股棉线纺的布,里面填充棉花就可以,一套棉袄棉裤下来,成本只需要三钱银子。
要知道这时候在布料行扯一匹能做一身衣裳的布,最少都要八千银子呢。
一是因为这些布大都是从关内进来的,加上运输价格会提高,二来是布料需要剪裁,会产生废布,三来是店铺也要养活计和掌柜、账房这些,还要交税,所以成本肯定不会低。
可苗婉这边不用考虑这些,棉花?安永郡那边换回来的,因为贵宾卡的存在,相当于以货换货,都是成本价。
布料?西宁镇完全能够自给自足。
裁衣?流水线下,产生的废料都是精准计算过的,可以用在衣袖、口袋甚至是手套和帽子上面,浪费率特别低。
两相对比下,三钱银子都已经包含了人工在内。
至于中档的衣裳,则用六股棉线纺的布,这样的布料其实已经可以勉强防止钻绒了,所以里面可以用棉花和羽绒混合填充,一套棉袄棉裤下来,成本在六钱银子左右。
最贵的是卖给那些有钱人和权贵的衣裳,用九股棉线纺布,并且内外两层布都是双层,填充羽绒,一套棉服成本就要一两五钱银子。
还有定制款的衣裳,打了版的驼绒双开襟大氅,只有样衣,没有现货,根据要求定制,要价十两银子起,一百五十两银子封顶。
这个……嗯,没有成本,一千五百匹驼马等着天气暖了继续剪毛呢,这个卖的就是设计,顾姝窈和苗婉脑海里不知道有多少不用版权费的漂亮款式,是用来赚钱养固北军的。
冬天和春天交际的时节,甭管是那个时代,都是最赚钱的时候,尤其对那些有钱人来说,苗世仁觉得这一波自己口袋又要鼓了。
她躺在炕上嘿嘿笑个不停,被乔瑞臣揽住的时候,小酒窝还深得想让人咬一口。
“见到程娘子这么开心?”
听见相公冷不丁问,苗婉都已经条件反射了,吧唧一口,“我是为了赚钱开心呀,赚了钱才能让相公和淘淘还有宝宝过上好日子。”
顿了下,她又嘿嘿笑,“还没怀,还没怀,估计快了,还有爹娘他们呢,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过年都没有送信过来。”
乔瑞臣心想,我没将种子播种进去,你真怀了那是见鬼了。
至于爹娘没来信,乔瑞臣倒是知道为什么,“事关太后,京城动荡不小,要不程家也不能这么轻易让程绍他们如此快启程,躲开风波,再加上雪大,信送出来很难,若是被别人拿了去,说不准要做文章。”
程绍和顾姝窈说是离家出走,若是没有程家和顾家的默许,走的不会那么容易,估计都怕夜长梦多,定北将军的位子让其他人尤其是摄政王一脉摘了桃子。
至于回京的乔盛文夫妇,要护着阮家人,还要处理京中各种事情,送信回来不如让人带口信。
程绍带过来了乔盛文的口信,他们在京中已经安顿下来了,有苗婉给的银子,很安生。
苗婉也知道,就是有点想念婆婆,婆婆可比晨曦姐像妈多了,也比奶奶年轻,管她更多。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回来,这么大宅子只有咱们几个住着,还是太冷清了。”苗婉靠在乔瑞臣怀里钻啊钻,想要再生一个的意思非常明确。
乔瑞臣哭笑不得,媳妇想要做什么,也是他想要的,他还能抵抗的了?
不过苗婉病还没有痊愈,他怕折腾出汗来,再让媳妇病情反复,这会儿也不敢动,只能辛苦忍着,却不忍心叫媳妇失望。
也许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也许是憋了太久,乔瑞臣一边轻轻亲着苗婉最敏感的耳后和纤细脖颈儿,一边近似呢喃问道,“阿婉见过大海吗?”
“见过啊。”苗婉闭着眼睛,抱着他脖子直哼哼,浑身软得水儿一样。
乔瑞臣继续卖力地轻拢慢捻抹复挑,声音似是带了蛊惑,“在哪儿见过?”
苗婉脑子都要炸开了,声音有种似哭非哭的绵软,“广州呀,三亚也去过,海水,海水……嗯,绿的呢。”
乔瑞臣动作顿了一下,紧紧拥住怀中娇软,给她一个痛快。
“你还会回去看海吗?”
苗婉脑中闪现一片片星光,眼角已经因难耐多了一抹绯色,哭唧唧也绷着脚尖抱紧了乔瑞臣,哆嗦得不成样子。
“回哪儿啊?”
乔瑞臣有点不敢问,可又忍不住,吻住她的唇,“回到有海的地方。”
苗婉慢慢缓过来,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弥漫着水光的大眼睛狠狠瞪住乔瑞臣,“你套我话!”
乔瑞臣有点紧张,“我……害怕,害怕你会走。”
“走哪儿去!那里有不是我的家。”苗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色厉内荏,平添几分妩媚的眸子努力做出凶狠模样,“你和淘淘在的地方才是家,除了家,我哪儿都不去,我死宅!”
乔瑞臣定定看着她。
苗婉捂住他的眼,“看什么?再看把你吃掉!我只是梦里见过,做梦你都不许啦?”
“嗯,是我不对。”乔瑞臣抓住她的手,深吸了口气,又一次俯身下去,从额角亲到下巴,每一个吻都充满了虔诚,“只要你让我和淘淘跟着,去哪儿都行,我陪你。”
至于是不是梦?她又是不是景阳伯府嫡女,这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他知道自己要的是谁。
等苗婉病好了,跑去顾姝窈那里查看杜仲胶啥情况的时候,趁着没别人在,她鼓着腮帮子跟顾姝窈算账。
“你陷害我,故意让我露馅!”
顾姝窈看都不看她,只往做好的模子里倒胶水,“夫妻之间要坦诚,乔家没有笨人,他们不问是因为在意你,总是不说,早晚有一天会出现问题。”
苗婉翻个白眼,也就是顾姝窈这个直女觉得自家男人接受不了,大不了死遁改头换面再来。
她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若是被当做妖怪烧死,那真是妥妥成灰。
“能有什么问题?他们早就知道我是被祖宗托梦,才有这么多本事,不是我牛逼,是我祖宗牛逼,你偏要让我漏了马脚。”苗婉哼了声,念叨个不停,“以前我还能说我做不好的事情是祖宗没教好,现在好了,我相公肯定知道是我自己废柴了。”
顾姝窈忍不住回头看了苗婉一眼,久久说不出话来。
先不说你祖宗知道你这么孝,会不会从地底下再气死一回,就说你自己无意中露出的那么多马脚,你还以为以前别人不知道你是嘴炮选手?
敢问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一点AC数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