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婉上辈子小时候, 听村里大喇叭总在唱《驼铃》,她就一直很盼着能见到骆驼,听一听驼铃声, 毕竟她的家乡听说就有人养骆驼。
可直到她穿越, 也没见过驼铃,只在电视里听过。
送给军营的驼马自然是不能这么招摇的, 但是在郡城和西宁镇之间往返的队伍倒是能用上。
苗婉毫不犹豫就让杨阿达给打了两百个驼铃系在骆驼上, 走动起来, 一连串的驼铃声能响出去很远。
一开始学着赶驼马的百夫长有些质疑,“铃铛若是引起贼寇的注意,引了人来却是不美了吧?”
做生意又不是打仗,真要伤着人,死上一两个,这买卖差不多就毁了。
苗婉不这么觉得。
她掰着手之手数,“你们吃得好, 穿得好,武器也比贼寇好,功夫也不比他们差吧?”
等打贼寇打出了名, 所有贼寇都闻驼铃而逃,旁人听见驼铃就想到西宁镇商业街,也算是个名声效应了。
百夫长有些迟疑,话是这么说,万一寡不敌众呢?
前头乔瑞臣调集两营军马都轻而易举,实则是骑都尉和宁远将军见过乔瑞臣手持过圣人印信, 给他面子。
守备身为六品官, 调动兵马绝不可超过当地驻守十出其一, 也就是五百人左右。
西宁镇最多的时候来过六百多人, 若非乔瑞臣身上还临时挂着云麾将军的职务,郡城铁定有人勤快送折子回京城弹劾他。
但郡城那边对西宁镇里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郡城人数肯定不能太多。
因此西营北营只各派了一只百人队伍驻扎在镇子上,有一百人要负责守护西宁镇,防止西蕃人再次来袭,出外勤走动的人也只有一百人。
苗婉给分成了两个班次,错开在郡城和西宁镇之间往返,正好可以多送一波人和货物。
百夫长手底下也不都是满员,几十个人既要护着上百人往返,还要维护秩序看管货物,即便是冲出几十个贼寇来,都没办法保证一定不会有人受伤。
驼马的缺点是跑不快,而贼寇大多都有好马,冲起锋来也够人喝一壶。
苗婉翻开驼马身上的布褡裢,里面都是小孩巴掌大的口袋,每个口袋里都有一瓶子辣椒水,每个骆驼身上都有十瓶。
“但凡有人敢靠近,直接把这东西拔出木塞往人脸上扔,趁他们哀嚎的时候你们冲上去直接抹脖子,这个没问题吧?”苗婉倒了点辣椒水在百夫长手上。
百夫长瞬间就觉得守备火辣辣的,他跟人打架才争抢来的好差事,手背有点发青,只是没破皮,但这会儿就跟被火燎了一样,比挨揍的时候还疼好多。
他赶紧把手放进水里洗,可洗完了也不管用,还是拿了香胰子过来,龇牙咧嘴反复搓了好几遍那火辣辣的感觉才退下去些。
其他人见状都眼神放光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好东西啊,要是能用在巡边的时候,咱们还用怕那些西蕃鞑子?”
“就是比较考验准头,回头咱们得多拿石头扔一扔练练准头。”
百夫长不再推辞了,带着郡城百姓往西宁镇去的时候,恨不能路上碰见几个不长眼的,好试试这辣椒水的威力。
只可惜一路顺遂得要命,驼铃声阵阵,让从未听过这动静的人都特别新奇,好些人害怕摔下来,只将货物放在驼马身上,自个儿跟着走。
在冷的时候,护送的将士还从驼马身上取下褐色的脱毛大氅给他们披着,这衣裳又暖和又防风,好些人爱不释手。
隔着老远,就有人听到了驼铃声声,北门口的将士精神一震,立刻冲进镇子里,用扩音喇叭喊——
“客到!”
灶台棚子、商业街大石头旁、聚福客栈三个地方都有将士,一个个拿着扩音喇叭传音,很快镇子上下就热闹起来。
与此同时,兀良哈氏的寿宴差不多结束了热闹。
本来吃完宴席,还该有伶人唱曲儿,只可惜好多携夫人前来的客人,被暗示着尽快离开,没啥心思听曲儿,很快就告辞了。
最后只剩稀稀拉拉几个人,见状也不好意思多留,喝几杯茶跟兀良哈兄弟俩寒暄几句也提前离开。
阿古拉和巴音脸色都不大好,虽然不是大寿,也是整寿,兀良哈氏又算是北蒙大族,还与王室有来往,有友好盟约在,在郡城一直都很说得上话,这还是头一次受到这样的冷待。
两个人也有些不解,心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紧着叫人出去打探,往书房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面色更难看的苏日娜。
“夫人先别急着动怒,只怕是郡城出了什么大事,我已经叫人去查了。”阿古拉心知苏日娜肯定是让后宅的夫人们气着了,他这个娘子从小被宠着长大,脾气其实并不好。
苏日娜脸色越来越黑,“不用查了,我知道怎么回事。”
嗯?兄弟俩都看向苏日娜。
“乔瑞臣的娘子在郡城开了一家叫聚福商超的铺子,从一大早就又是舞狮又是淫词艳曲的,将大半个郡城的百姓都引到了铺子前头,卖的全是金贵货物,偏偏全是半价出售。”
阿古拉有些诧异,但巴音却有种靴子掉下来的果不其然感觉。
他本来就不大认同兄长的法子,先前跟几个行商商量好了昧下烤鸭和织布机方子的时候,见苗婉笑得那么坦然,他就感觉对方绝不会轻而易举算了。
只是阿古拉不相信一个小娘子还真敢跟北蒙翻脸,也有心让乞颜氏知道两家闹了龃龉,好放弃让兀良哈氏从乔家下手打探大岳军情的想法,强硬昧了这挣钱的买卖。
“什么金贵货物?”阿古拉诧异过后倒是不着急,“若真是太金贵,半价一般人也买不起,乔家多少银子也不可能砸太久,咱们冷眼看着便是。”
如今兀良哈氏大部分买卖,包括最挣钱的乌氏胭脂铺客源也多是普通老百姓,权贵们最多也就买卖金丝缕。
芳香油的法子还是自西域而来,大岳又能学到几分?
苏日娜气笑了,“冷眼看着?你可知他们卖什么?那是白糖和精油,他们都不做黄金露了,直接来个百花精油,卖的跟送出去一样,最重要的是烤鸭和坛子肉还有拨霞供,他们直接拿来当不要钱的搭头卖就送,咱们拿什么冷眼看着?”
不等阿古拉说话,好几个铺子的管事就来了,脸色都不大好看。
“家主,前几日咱们借东家有喜的名义,说是今天烤鸭买二送一,先前下了许多定金,定出去一百二十几只烤鸭,可今天只有十几个来取的,其他人都不要了。”
“家主,我们这边也是,坛子肉今天都做好了,除了几个常客要了以外,其他都没卖出去。”
“家主,胭脂铺这边也是……”乌氏胭脂铺的掌柜都快哭出来了,“本来客人不少,不知道谁嚷嚷了一嗓子,说千金楼的黄金露只要一两银子,买了就送烤鸭还送胭脂水粉,一窝蜂全跑了。”
“东家,拨霞供也……”
天一冷,巴音大概知道怎么做拨霞供,只叫人拿牛羊骨头熬汤,加上茱萸和花椒,让掌勺师傅也做出了差不多的。
在从未体验过的郡城人吃起来,还是挺新鲜的,一个月赚了不少银子。
阿古拉捏了捏额角,他还真是小觑了乔家。
“我去看看。”
苏日娜也压着火,“我跟你一起去,正好我有些账要好好跟乔娘子算一下!”
“什么帐?”阿古拉其实不太想跟乔家对上,只想暗地里想法子解决问题。
苏日娜哽了一下,“先过去,等过去了再说。”
她拿狼茄和地蛋跟苗婉换了沐浴乳的方子,并没有跟这兄弟俩说。
因为拿到方子,她才知道,特娘的,还得从苗婉那里买那个什么小苏打。
否则那沐浴乳方子就是个废方。
只是两家撕破脸,她又不是以自己的身份来换的方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让柯日木开了铺子以后,从西宁镇买小苏打。
谁知道苗婉又搞出个什么试运行来,小苏打都是限量供应,根本不外卖。
那她不是白浪费那么多人力物力,便宜了苗婉?
今天乔家又搞这么一出,她非得给苗婉点颜色看看不成。
夫妻俩带着一队护卫和家丁匆匆往商超去,巴音也跟着。
两口子越走越觉得路线有些熟悉,等到了地方一看,好家伙,这铺子是他们家给出去的,也就是说乔家拿兀良哈氏送的铺面,来抢兀良哈氏的财路。
苏日娜气得脑袋一阵阵发晕,“去,把那台子给我砸了!拿旁人家做买卖的东西免费送,这是坏了规矩,将人都撵走!”
阿古拉皱眉想要拦,但苏日娜手底下的护卫并不听他的,也习惯了行事霸道张扬,猛虎下山一样就拿着棍棒往舞台前扑……扑到一半全给人拦下来了。
受伤没那么严重的将士早就被安排来做护卫,乡村大舞台不怕闹事儿的,可人一多也不能由着底下闹事,真出个踩踏什么的,苗婉这生意也别做了。
所以虽然没人发现,可她安排在外头的护卫比铺子里头的还多,准备安排去工厂的守卫都先挪过来,有二十几个。
都是跟西蕃贼寇真刀真枪杀出来的铁血汉子,根本不怕苏日娜这个混血郡主身边的护卫。
那些北蒙汉子看起来是人高马大,可连常年锻炼的翰尔朵都比不上,更别说这些杀过贼寇的将士了,有一个算一个,都被踹回了苏日娜身前,吓得苏日娜后退好几步。
苗婉见后面有人喧哗,居高临下也看到了这里的热闹,她笑了笑,看样子寿宴结束的还挺早。
本来已经喊累了的声音又一次清亮起来,“各位叔叔婶子,郎君小娘子们,大家是不是特别好奇,这烤鸭水晶玛瑙肉还有拨霞供,不是郡城最大的几家铺子的新招牌吗?怎么到了我这儿就不要钱了呢?”
阿古拉眼前一黑,上前一步怒喝,“住口!”
可他的声音淹没在响亮又整齐的童声中,“好奇~~~”
“因为这些啊,都是我家的不外传的秘方,在西宁镇原先的聚福食肆为南来北往的食客们大为惊艳,少不得就有些人出了仿制品,我乔老板不怕人仿制,当然要免费叫大家伙儿都来品一品尝一尝,好叫大家知道这正品和赝品的差距。”
“说起来我就生气,你造假也就算了,好歹是吃食,都进了五谷轮回之地也不浪费,可你这赝品卖的比我正品还贵那么多,这就叫人生气了,和着败坏了我正品的招牌,银子还都叫你挣了去,大家说有没有这个道理啊?”她说着还叉起腰,鼓着腮帮子,娇俏的小脸愤愤得让孩子们忍不住想乐,大人们面上也挂了笑。
大家都给面子的吆喝——
“没有!”
“就是,我就说那烤鸭卖的太贵了!”
“还是小乔老板大气!”
“多送一点,咱们都替你尝尝!”
巴音目瞪口呆,“不是,旁的不说,烤鸭方子可是这小娘皮亲自给我的,明明跟她家一样的做法,也还是三两银子一只,怎么就成赝品了?”
阿古拉倒是冷静下来了,拉着要冲上去的苏日娜,沉声问,“你有证据吗?”
“我当然有——”巴音说完,脸色突然变得特别精彩。
他有也不能拿出来啊,仿制品还好说,人都这样,看着啥挣钱,一窝蜂都想做,各展神通仿制出来,最多叫被仿制的骂几句。
可若是让人知道,兀良哈氏签了契,却钻空子不想守约,还占了方子来卖,到时候烤鸭再正宗,但凡有点气节的人都不会买。
以后兀良哈氏也没法子再跟人做买卖了,都怕碰上这样的。
这特娘的,还是阳谋,巴音瞪着苗婉那小人得志的模样,一肚子骂骂咧咧却没办法理直气壮。
“等等,一会儿苏日娜你去跟他们谈谈,问问他们到底想怎么样。”阿古拉看了格外气愤,并且完全不见心虚的苏日娜一眼。
“你与他们并无什么大冲突,想必你们私下还有来往?”
苏日娜有些不自在地偏开头,“算是吧,我走西域商人的路子跟她换了个方子。”
阿古拉知道白玉龙膏怎么来的,点点头,“那更好办,咱们坑她一次,她坑咱们一次,彼此打平,这事情是我们做的不地道。你问问她到底想怎么样,以北蒙和大岳的关系,她应该也不会想要鱼死网破。”
苏日娜想了想,也是,“那行,你们先回去。”
苗婉见苏日娜就抱着胳膊等着自己,也不着急,喂台前特别给面子的小孩子们吃了炸鸡,然后鼓动人们上台。
“只要你们能将我刚才说过的开张大放送规则说出两条来,不重复的接龙下去,就能得到一份炸鸡。
等全说完了,我们的售货员会跟大家提醒,再重复进行,直到咱们铺子打烊为止,大家说好不好?”
一听要发肉,大人孩子们都来劲儿了,一个劲儿的拍着巴掌叫好。
就苗婉手里那个木头喇叭能放大人的声音,好些人也特别感兴趣呢,能站到台子上来试试看,都很乐意,更别说还有肉吃。
等苗婉下了舞台,立马就有人抢着上去了,有云熙带人维持秩序,一直源源不断有人在台子上大声嚷嚷苗婉说过的大放送内容。
云熙再次对东家刮目相看,铺子开张一天,舞台搭起来,若是叫人一直在上头喊,嗓子都喊哑了也坚持不到打烊。
偏偏东家就是有法子,叫老百姓们自己上台,用更白话的内容吸引人进铺子。
还不怕他们说错了,因为说错了没有肉吃,肯定都会按照对的规则说,说错了底下有人要揪出来,不肯叫这人拿肉。
如此一直到打烊,都不怕赶过来的人不知道商超开张大放送是什么意思,她们也不用太累。
云熙心里感叹,怪不得东家平日里总是支使大家,是真的给大家机会,不是自己犯懒,往后她一定要抢在前头被东家支使。
苗世仁还不知道自己的王八之气一震,又收服了个白劳进门,她从后门上了楼就先吨吨吨喝了两大杯热饮子。
“渴死我了,下回表哥你再上去,记得端个茶壶上去,说到最后,嘴巴都快干的张不开了。”
阮嘉麟:“……”一手端茶壶,一手拿喇叭,这形象越想越怪异。
不过他不是一直在二楼等着,是见苗婉下了舞台,过来跟她说事儿的。
“百花精油卖断货了。”
苗婉都瞪大了眼,“我不是一种带了一千瓶来?一千瓶这就卖没了?”
她原本是打算卖三天的来着,一天一个类型。
等三天大放送过后,再三种都上架,头半个月让人参加活动引流去西宁镇,后半个月再继开一次大舞台做新活动,争取腊月里就能让很多人攒够十款。
兀良哈氏生意做不下去,也能放心滚回北蒙过年。
半卖半送,她是预估会很快,也不可能快到才开张不到俩时辰就全卖完了啊。
阮嘉麟闻言有点幸灾乐祸,“有好几个贵夫人亲自带着人来的,还有些人家是派了婢子管事过来,都是几十瓶上百瓶的买,还有人没抢到呢,问了明日开张的时辰,摩拳擦掌等着来排队抢。”
淘淘听不懂,就无聊地咬手指头,乔蕊都惊得不自觉跟着侄女学,咬着手指甲盖感叹,“不是说乌氏胭脂铺有那啥金丝缕吗?我瞧着跟黄金露好像,比百花精油好看呀,怎么这些妇人还这么热情?”
乔蕊虽说还不到八岁,但身为小娘子她对女子的事情也有点了解了,她都不明白,乔瑞臣和阮嘉麟就更不明白。
倒是苗婉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忘了,千金楼出品的货物里面都放什么啦?”
乔蕊恍然大悟,“是千金楼的牌子!可是,咱们现在也不叫千金楼啊。”
“但凡有点门路的人,谁不知道千金楼和聚福食肆是一个东家,以前乌氏胭脂铺从千金楼拿货,反正她们买到的东西就是正品,也不计较到底从哪儿卖,谁叫兀良哈氏自断财路呢。”
苗婉得意洋洋晃了晃脑袋,人怕出名猪怕壮,品牌效应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有用的,尤其是在正品比仿制品要好用的情况下。
即便白玉龙膏跟千金楼出品质量完全一样,甚至有可能会更好,但其他东西兀良哈氏没有方子,仿制品很难比得上她这种经过千锤百炼的秘方。
大多方子都没原先效果好,旁人可不就觉得自己在用仿制品了吗?
普通老百姓倒是没啥,反正差不多的效果,便宜点他们也愿意用。
但精油西域本来就能做,白玉龙膏又是苗婉给的方子,这两种乌氏胭脂铺一定不肯降价。
在那些有钱人眼里,那就是多贵他们都买得起,可是赝品不行,瞧不起谁呢?
我们就不配用正品?
更别说你特娘卖得贵,东西还没千金楼的好用,我们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没选择只能捏着鼻子用,有选择谁还鸟你?
兀良哈氏甚至苏日娜,大概都理解不到,这些后宅夫人们对品质和品牌的讲究。
而后宅的有钱娘子们呢?习惯了这些东西好用,再也不用不可能,捏着鼻子买在兀良哈氏看来就是他们也买账。
结果聚福商超一开张,问清楚这是千金楼出品,而且百花精油里还有千金楼那种防伪的布条,确认这是正品,不管是报复性消费还是囤货,都肯定要大肆购买。
“我没将胭脂水粉那些带到郡城来,就是想到了这一点。”苗婉笑着感叹,“本来还想着要用云麾将军夫人的名义给郡城有头脸的人家后宅下帖子攒个赏花会呢,没想到她们比我想的还要积极。”
阮嘉麟没懂,“她们今天买的这么痛快,为啥咱不把其它百花系列也挪过来卖啊?我听说那几家不都过了试营业,今天就可以开始按营业开张了?”
苗婉微笑,“一看你就没跟二表嫂出去逛过街,你当女人出去逛街,只会买自己需要的东西?”
最主要的还是西宁商业街要做起来,郡城不是主要根据地。
乔瑞臣和阮嘉麟:不然呢???
“大后日我回西宁镇,等忙完你们跟我逛一次街就知道了。”她没办法跟俩人解释女人逛起街来有多疯狂,这件事百闻不如一见。
乔蕊眼神噌得亮了,“我也要去!”
淘淘也拍着小胖手:“淘淘也!”
乔瑞臣和阮嘉麟看着这一大两小仨娘子,莫名心底打了个颤,总感觉放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却又想不大明白。
话又说回楼下。
苏日娜见到好些从自己家离开的贵夫人匆匆赶过来,还有脸熟悉的婢子,一个个都带着点东西离开,满脸喜色,心里越来越沉。
她捏着鼻子好声好气叫人禀报了,从后门去楼上见苗婉。
上楼的时候,从铺子的中门侧边看到了铺子里面的热闹。
十个人十个人的被放进去,每个人只能呆一盏茶功夫,然后十个负责买单的小娘子一对一结账。
东西都是固定数量的,明码标价,很快就能算好账,收钱发消费券,速度非常快。
一炷香时间快了能接待三十个人,慢了也能接待二十个人。
凑热闹的人不少,真舍得买东西的毕竟不会是所有人,队伍排的快接待的也快,苏日娜粗算了下,到打烊开张六个时辰,最少能招待五百人以上。
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活动,这铺子一天的流水就能有近千两银子,这还不算要去西宁镇买卖东西的人。
她心里的酸水换个孕妇,都够生仨的了,怀着满肚子的气,苏日娜见到苗婉和乔瑞臣时,很难有好脸色。
“乔大人乔娘子好起色,这是没少坑人啊。”
乔蕊不乐意了,欺负哥哥嫂子的人都该骂,仗着自己年纪小嘴皮子特别快,“要论坑人谁赶得上兀良哈氏呀,拿了咱们家的方子占了咱们家那么多便宜,连声谢谢都没有,黑鹰都知道摇尾巴呢。”
苏日娜不知道黑鹰是谁,但听着就知道是说狗,直接黑了脸。
偏偏淘淘也跟着起哄,拍巴掌,“丢丢!该!”
苗婉差点笑出来,轻咳几声板着脸训,“怎么说话呢?记一顿打啊,回去再收拾你们,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小蕊带淘淘找表舅去。”
乔蕊嘟嘟嘴,拉着淘淘下楼。
苗婉笑眯眯让苏日娜坐,“夫人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她们年纪还小呢,来,先喝口茶消消火气,上好的菊花茶,败火。”
这话可是熊孩子家长专属,说出来气人的效果不一般,后世多少人直播没素质的视频时都证实了的。
苏日娜果然是气得手都想哆嗦,怕出丑,根本没去端茶。
好在苏日娜只是脾气不好,也不是那种没头脑的,反倒平静下来一些,冷笑道:“她们是孩子,难不成乔娘子也是孩子?你做的事情可不比你们家髫龄小儿好多少。”
“哦?夫人这是哪儿的话,我做什么了呀?”苗婉眨眨眼,状似不解问道。
“我阮氏不外传的奶块、奶豆腐方子都送了你们,先前合作谈不拢我也没说啥,难不成我做错了?”
苏日娜本来还想为家里人讨公道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明白过来刚才为啥巴音跟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但她本来也没想因为这个跟苗婉讨公道,她又没参与兀良哈兄弟二人那些勾当,她只为自己讨公道。
“兀良哈氏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做不得主,你想做什么我自然无权置喙,我说的是咱们之间的事情。”苏日娜突然一脸正色,眼神犀利许多。
“是你主动找到我,要我拿一些西域和夷人的金贵植物来跟你换方子的吧?想要空手套白狼你不如直说,不管先前的白玉龙膏还是沐浴乳,我都没亏待了你。为着怕你介意兀良哈氏,我还特地请了西域商人去说和,驼马也几乎等于白送你们,够意思了吧?”
苗婉似笑非笑点头,她还以为苏日娜不好意思说西域商人那回事儿呢,不过听她这话就知道,这也不是个要脸的。
“够意思,所以白玉龙膏的方子和沐浴乳的方子,我怎么做的,就怎么给你的,难不成你做不出来?”
苏日娜露出讥硝神色,“白玉龙膏是做出来了,可是用过的人都说赶不上千金楼的功效,至于沐浴乳的方子,我做不做得出来,你心里没数?”
苗婉露出委屈神色,“可白玉龙膏我确实就是那么做的呀,至于功效赶不上,我只管换方子,总不能连匠人都给你吧?沐浴乳更是如此,我只管给方子,何曾答应过要保证你能做出跟千金楼一模一样的东西。”
她抬起头看着苏日娜,一字一句,“毕竟,乌氏胭脂铺最善仿制,有了方子都做不出来,也许是仿制多了,不会做正品?”
苏日娜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苗婉,“你换方子的时候就知道,我拿到方子也无用?你这是打定主意要跟北蒙撕破脸?”
“我还是那句话,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你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保证你拿到方子就能日进斗金?”苗婉只老神在在坐着,丝毫不惧苏日娜隐隐的威胁。
“毕竟,不是谁都是我苗婉。”
苏日娜定定看了苗婉一会儿,又扫了眼垂眸淡定喝茶的乔瑞臣,突然笑了出来。
“可见是不一样了,苗老板和乔大人没了性命之忧,倒是不把北蒙放在眼里了。只是兀良哈氏做生意也不只是兀良哈的生意,就是不知道大岳皇帝知道你们这么欺负人,是不是就眼睁睁看着我们受欺负。”
苗婉‘咚’的一声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她试图把一些不大合适的话憋回去,毕竟相公说过,圣人在京城处境也不是那么好。
但有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脸,这一把掌不扇回去,他们只当大岳无人。
她起身,身高比不上苏日娜,差的太远了,这让苗婉着实有点憋屈。
她想了想,直接站到了椅子上。
苏日娜:“……”
乔瑞臣:“……”
换苗婉居高临下看着苏日娜,她面上也没了先前那些狡黠的嬉笑怒骂,反倒跟乔瑞臣一样,面无表情。
喊了近两个时辰,她声音有点沙哑,可话说出口,一字一钉,让室内仿佛降了温——
“你非要个明白话,好,西宁镇被烧毁,死伤过百,是你苏日娜纵容护卫赶尽杀绝只为拿下条街酒楼,戕杀我大岳百姓,导致对方鱼死网破被西蕃人利用。我只问,那时候,北蒙可有把大岳放在眼里?”
“西蕃人在西宁镇烧杀抢掠,导致乔家与人定的契约被烧毁,兀良哈氏毁约,还拿我家的秘方来挣钱,忘恩负义说的就是你兀良哈氏,那时候,北蒙可有把我这个大岳皇帝的表嫂放在眼里?”
“我将方子换给你,效果一样不一样你自己没用过吗?兀良哈氏不会做买卖,反倒要怪到我头上,还纵容护卫在我大岳的国土上捣乱,怎么着,要我亲自把饭嚼碎了喂你嘴里?我呸!我闺女都不用这么喂了,我就问,北蒙可有一点点作为客商的觉悟?”
“你口口声声拿北蒙和大岳的友好盟约来说事儿,实则不过是以为大岳不敢与你们撕破脸,占尽了便宜还卖乖,你倚仗的是什么?是脸皮比我西宁镇的城墙还厚吗?”
“你真当我大岳是忍气吞声的龟孙呢?你要算账是吧?那不如咱们就好好算一算,奶块和奶豆腐你们特娘的都给我吐出来,老娘不送了!有本事你们再也别做!”
“撕毁盟约?你们撕毁一个试试!惹急了老娘,北蒙人草肥马壮粮食多的消息我亲自给西蕃人送去,看他们会不会放过北蒙!真当大岳求着你们北蒙签订契约的吗?”
乔瑞臣仰望着一口一个老娘的媳妇,拦都无从拦起,只明白过来,怪不得媳妇要站在椅子上,这是真要上天。
苏日娜是北蒙的郡主,媳妇是圣人的表嫂,俩人身份还真说不好谁比谁尊贵。
只是北蒙一贯嚣张惯了,跟西蕃人的龃龉也没有大岳这边多,有些话乔瑞臣甚至是圣人都不好说出口,否则就是固北军和大岳想要打仗。
可苗婉这一上天,就整出了泼妇骂街的架势,即便话传出去,只要双方没真正打起来,就有转圜的余地。
还能骂个爽,再一次的,乔瑞臣心里感叹,媳妇,牛逼。
苏日娜也没经历过这样的骂街,没听过有人把特娘的和龟孙什么的扔她脸上来,气得浑身发抖。
“你想干嘛就干嘛,要打的话我拿命奉陪,我话就放在这儿,你们兀良哈想做什么生意都行,拿我阮氏的方子挣钱?做梦!不叫你们赔的裤衩都不剩,我名字倒过来写!”
“还有,你别晕在这儿碰瓷,回头你气死了,冬天西平郡估计凑不出那么多青菜来再开一顿席!”
乔瑞臣:“……”
苏日娜叫苗婉怼得脸色涨红,指着她你了半天,没说出话,气得踹倒自己身旁的凳子扭身就走。
等苏日娜出去,苗婉才从椅子上下来,耷拉着脑袋蹭到乔瑞臣身边,“相公,我是不是惹祸了?”
乔瑞臣笑出声来,摸着她脑袋安抚,“没有,骂得好,北蒙也该敲打敲打了,而且娘子这一番,也算是帮了我大忙。”
本来还愁着没办法让郡城那些老将油子们听话,有北蒙这个由头,他总算是有了敲门砖,不算坏事。
“只是如此一来,西宁镇只怕要被整个郡城都看在眼中,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拿出来做文章,娘子要辛苦了。”
苗婉哼哼出声,刚才这些话她早就想骂了,从一穿越过来就总有点憋屈,简直给穿越女丢脸,她真是受够了。
“我不怕辛苦,做文章怕什么,大不了我先拿出来做文章,骂我都得叫人给我骂出金子来!”
写科举文章她不行,搞媒体营销,还有人比陆晨曦这个公关大佬更会骂人的吗?她好歹也算学到了点皮毛。
只要她先骂自己骂得快,其他人就撵不上她,呸口水都得迎风兜自己一脸,哼!
就是不认识啥西北文人,是个问题……她拍拍脑门儿,骂了人一顿,神清气爽,她突然来了灵感,她怎么把报纸给忘了!
不认识文人圈的,她就想办法将文人聚个圈子不就行啦?
她不知道的是,西北文人圈儿笔杆子最溜的某位军师,已经顺利骑着驼马进了西宁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