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寻常的人,不过是黑岩厂寻常的磨刀工,不过是寻常的四个孩子的监护人,不过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中年人罢了……
丘丘人,不管大小,数量过了四十,神之眼持有者也不一定完全清理掉的数量。
更何况,它们手里的武器不再是木棍,而是铁器,纵使不那么锋利,那也是致命的。
墨叔脸上没什么表情,手脚却都打着颤。
怕的要死啊……
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墨叔便撕下自己破烂褂子的一角,用它将自己的手和剑柄绑在了一起,然后脚依旧颤抖着走向张牙舞爪的丘丘人们。
那日的正午,太阳不是很亮,那日的黄昏,夕阳却红的像血一样,那日的一切似乎都没怎么变,只是死了个寻常的人。
如血的黄昏散尽它的最后一丝光,将邪也在入夜前醒来。
他的神情极为恍惚,他起身都极为吃力。
“救救他吧……”
似乎是由吹过的风说出来的沙哑话语拉回了将邪的意识。
他的嘴唇微动了几下,红色的眸子里多出了几分光彩,他的脚步极为缓慢,慢得就像七老八十的老爷子。
走进了那处废墟,只要侧过身子,将邪就可以看到那个姑娘腿上压着的,沾满血的石块以及那一片又一片带着皮脱落的指甲。
但是将邪没有侧过身,他不敢……
他双目失神地跪在了地上,他看到了被废墟半掩的三个孩子……
“我就是个灾星……”
没错,你就是个灾星,你害死了梅比乌斯,你害死了这废墟下的三个孩子,将来你还会害死更多人,所以你更需要强大……
内心深处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将邪的眸子里的红更深了一点,悔恨与疯狂在这一刻一同涌上了大脑。
不行,绝对不能!
内心的狂吼过后,将邪的红眸黯淡了下去。
他一挥手,刚硬的丝线从戒指里飞了出来,将沾露身上的石块刺穿。
将邪用力一拉,半人高的石块直接碎成了小块。
披头散发,模样极其狼狈的沾露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她看了看自己露出骨头,血肉模糊的腿,又看了看自己指甲掉了的手,惨淡地一笑,“真像是几年前的我啊,可怜至极……”
像极了几年前被抓住,被打断手脚丢到野外自生自灭的自己啊。
你太可怜了,不是吗?
看到了吗?这就是人人喊打的窃贼的下场啊,真是活该啊……
已经见骨头的手插进了泥土里,沾露用自己的力量一点点朝着墨叔离开的方向爬去。
见状,将邪走了过去,将她搀扶了起来,沾露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行走在夜间的荒原上。
走了不久,将邪看见了脸色苍白的荧,也看见了昨天见过的绿头发小哥,也看见了那个中年大叔……
他……
坐在一块黑色的岩石上,左手臂消失不见了,胸口插着一把短匕首,后背有三根箭深深扎进了肉里,一条腿也消失不见了,但是就是这样了,他的另外一只脚还是踩着一只丘丘人。
那大概是最后一只,因为墨叔那把已经满是豁口的剑刺穿了脚下这只丘丘人的心脏。
他大概还是怕的,从眼睛里可以看出来。
他大概是高兴的,从脸上的微笑可以看出来。
“二十七个丘丘人,十二个大丘丘暴徒,两个丘丘王。”
魈报出了几个数字,同时他自己也感到深切的不可思议。
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凡人,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事情……
沾露松开了将邪,然后立马就跌到在了地上。
将邪没去扶她,魈也没,荧阻止了想要去扶的派蒙。
沾露爬着爬着,离墨叔越来越近,无声的眼泪却越流越多。
终于,她触碰到了墨叔,看见了那一如既往的笑容和那遍体鳞伤的身体。
终于,哭声再也抑制不住,沾露又大声哭了出来。
如孤魂复苏般的哭声在荒野中响起,久久回荡……
哭声突然止歇,将邪叹了口气说道,“小哥,你把那孩子送到不卜庐,尽快。”
“是。”魈下意识回道,将邪也没在意,转过头去对荧和派蒙说道,“你们两个去把丘丘人的尸体处理一下。”
处理完最要紧的事情,将邪回到了那处废墟。
他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将缝线全部给拆掉,然后拿着这块大布走入了废墟。
将孩子们的尸体放平,将大布遮盖在了她们的身上,然后一个个地为他们敛容。
手法有些粗糙,但是这是将邪能做到最好的地步了。
把沾露送到不卜庐,无视掉白术的盘问,魈立马跑到往生堂,与钟离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能将你困住的墙?”
钟离倒是对魈的说法极为感兴趣,但魈接下来的话就让他不是那么淡定了。
“你说将邪出事了?”
“虽然外表看上去没什么事,但是我觉得将邪大人现在很难过。”
那户人家没什么特别的,就算是那个击杀了四十几个丘丘人的中年男人也没什么值得重视的。
唯一让他们遭到袭击的可能便是将邪大人。
而将邪大人自己也应该知道了这件事……
“堂里还剩下几副棺材,你给将邪他们拿去。”钟离说道。
“是。”魈回道。
魈离开了,钟离的面目在闪烁的油灯下有些飘忽,他总是这样,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多事之秋啊。”
良久后,他才慢慢叹道,并吹灭了油灯。
荧埋下最后一只丘丘人,拿着铲子的手不由自主的弹了一下,她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皎洁的明月。
哥哥,这件事会和你有关系吗?
说完,将那颗剑神之心从背包里取了出来,然后丢给了派蒙。
“啊嘞?为什么?”派蒙显得很惊讶。
“这是能保命的东西,也是最后的底牌,所以你就帮我保管着吧。”荧笑着说道,然后咳了咳,表情略微浮夸道,“你要是把这弄丢了,我就要把你吃掉!”
派蒙被这一下吓得直接把剑神之心塞到了纸尿裤里,并很严肃地保证道,“绝对不会弄丢。”
“我也这么觉得。”荧莞尔一笑,“毕竟派蒙是最好的伙伴嘛。”
“嘿嘿嘿,那肯定嘛。”派蒙呆萌地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