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琅口中的娘亲,是赵溪月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原名白沅君,是长游国皇帝的第一个女儿,也是最为受宠的那个。自幼便在医学方面展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深受陛下喜爱,一时风光无两。
但就是这样的人,在十五岁那年却突然失踪。
当初,曲琅的家人负责搜寻白沅君,所以他也算是那件事情的亲历者。为了寻找长公主殿下,长游国几乎派出全部兵力,将整个国家都搜了个遍。
却始终都无法找到她的身影。
在之后,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陛下突然停止了对她的搜寻。长公主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至十几年后,白凤君大权在握,以一己之力重翻此案,给每个身在长阳城的长游人都下了命令,必须搜寻长公主的消息。
赵溪月猜测,娘亲失踪之后,应当是离开了长游,通过偷渡等方法来到云国,一路游历,而后又遇到了爹爹,这才发生了之后的事情。
至于她当时为何要出逃,曲琅也不知道。这件事一度成为当初的悬案,所有人都众说纷纭。
“你要回去了吗?我送你。”曲长歌从身后走了过来,看来他刚刚跟曲夫人谈过事情。
“不用了。马车就在外面,我自己回去就好。”赵溪月感觉自己的思绪有些恍惚。
如果娘亲真的是长公主,那自己又算是什么?
白凤君既然能给出那副画像,是不是说明,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当初在云国武库里,他也是故意来接近自己的?
赵溪月坐上马车,抬手揉了揉头。等待片刻后,马车并未启动,反倒有人掀开帘子,从容不迫的坐了进来。
几乎是霎时间,赵溪月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刚想往外跑,就被人抓住胳膊紧紧按在原位。
冰冷匕首抵在咽喉。
“嘘,安静些。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大意啊?”
紫霄的声音带着笑,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的盯着她,语气却杀机四伏。
赵溪月不甘心的坐回原位。
“这才乖嘛。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是好人啊。”紫霄轻笑着摊开双手,微微耸了耸肩。
赵溪月没搭理他。
马车开始前行,也不知过了多久,等赵溪月下车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她站在一处灯火通明的宅院前,微微眯起眼睛:“是白凤君让你来抓我的?”
紫霄没有回答,向守门人出示令牌,带着赵溪月进去,一路前行,穿过不少院落,在湖泊旁的一处亭子前停下脚步。
亭子里坐了个身着明黄衣裳的男子,墨色长发披散,白色玉笛抵在唇边,正吱吱呜呜的吹着。
赵溪月抿唇:吹得真难听啊。
紫霄道:“白公子,可以不要吹了吗?别吓到人家。”
笛声戛然而止,白凤君像是从回忆中走出,转身看了眼他们:“溪月哪里有这么胆小?过来坐。”
赵溪月站着没动。
白凤君微微歪头望着她:“这么不听舅舅的话吗?”
赵溪月绷着脸:“你把我抓过来到底有什么事儿?大可不必这么绕弯子。”
白凤君笑了:“听说你这几天四处打听长公主的消息,估计没什么收获吧?傻孩子,问他们不如直接来问我。”
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怀念:“毕竟我和姐姐一起的时间最长,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也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溪月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在白凤君跟前坐下。
“乖孩子。”白凤君望着她:“这样一看,你和姐姐长得像极了。原来姐姐长大后是这个模样,我当时果然没有猜错。”
赵溪月抿唇:“能别那么多废话吗?”
白凤君笑了下:“不能。”
见赵溪月不搭理自己,白凤君低眸看了眼手中的玉笛,低声道:“姐姐离开长游之前的事情,曲琅应当都跟你说了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废话。”
“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姐姐究竟因为什么,才会在十五岁那年,毅然决然的离开长游。”
白凤君的笑容淡了下来:“准确来说,姐姐并不是在十五岁那年才突然离开的。十二岁开始,她就已经在为自己的离开做准备,准备了整整三年。”
赵溪月微微一怔:十二岁?那么早就开始准备了吗?
“娘亲她……为何要那么做?”
白凤君此时的表情已经称得上是阴冷了:“因为那群老不死的东西,说姐姐是天生的凤凰命格,于长游有利。所以,他们要将姐姐的血肉重归天地,以求得年年风调雨顺。”
赵溪月的脸色霎时一变!
“将血肉重归天地是什么意思……?”赵溪月感觉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扒皮,抽筋,挖肉,刮骨。将内脏用黄金打造的容器装起来,放在宫殿内日夜祭拜。”白凤君危险的眯起眼睛。
“并且,他们为了让姐姐的血脉得以延续,决定在姐姐十五岁时,让国师和属下十二信徒与之交合,尽可能的多生孩子……”
赵溪月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
白凤君冷冷的:“得知这些腌臜事情时,姐姐才十二岁。她比我更冷静,几乎当天就做出了决定。”
而后,便是三年的隐忍和准备。
赵溪月根本不敢想,娘亲这三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我知道这些事,却无力改变,只能尽可能的多帮姐姐。好在我们终于成功了,她逃离了这个肮脏的地方,我们也彻底失去了联系。”
白凤君垂下眼:“现在,我有足够的能力迎她回来,可是她却已经不在了。”
赵溪月抿唇。
“溪月,你是姐姐的孩子,也是世上唯一一个与我血脉相近之人。跟我回去吧,舅舅会好好保护你的。”
“你的目的,恐怕并没有这么单纯吧?”赵溪月抬眸,眼神清醒而锐利:“白公子,如果你只是单纯为了接我回去,又为何要让长游军队过来?”
白凤君眼底的悲悯,霎时间宛若潮水般褪去。
他轻轻笑了声:“你这孩子真是油盐不进,聪明的就好像当初的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