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刀剑碰撞声中,赵溪月倏然惊醒!
她的大脑无比混沌,犹如茫茫白雾,眼前景象出现重影,继而天旋地转朝她压来。而她的四肢则沉重似铅,整个人又难受又反胃。
足足忍受了好一会儿,她方才清醒过来,可仍做不到移动。只能费力扭头,去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自她苏醒开始,那紧凑的刀剑声便不绝于耳,其中还夹杂着桑珩的轻笑,听着就让人讨厌。
待她看清周遭后,不由心中一震,满脸不可置信。
宋不疑和桑珩打的难舍难分,但宋不疑精通长刀,且一对一情况下,桑珩擅长刺杀的短剑没了优势,在她的气势恢宏的刀影中,桑珩被逼得节节后退,双目赤红。
能看出来,他如今似乎陷入某种混乱,往日在宋不疑身旁学到的本领发挥不过一半,否则他定能趁宋不疑眼盲,轻而易举划破她的喉咙。
铮!
刀背狠狠砸在桑珩手腕,将他手中短刀震掉后,宋不疑抬腿一踢,短刀滑向远方。
赵溪月这才发现,宋不疑竟然始终以刀背面敌!
而她身上多处剑伤,白衣被鲜血染至斑驳,墨色长发凌乱披散,而那双遮目白绫之下,更隐隐透出一抹血色。
看来她并不想杀死桑珩,从始至终,宋不疑都只是单纯的在自我防御,并趁机卸掉了桑珩武器而已。
桑珩勾出一抹笑,嘶哑道:“哈哈……姐姐,你真是菩萨心肠啊。当初杀我全家时,我竟没发现!”
宋不疑握刀的手微微一颤,她道:“澹台枫,我不想杀你,也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才待在我身旁。你家人那件事,是我处理不周,抱歉。”
“道歉?”桑珩诧异的瞪大了眼,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斜靠在柱子上捧腹大笑:“我全家十几口人命,你一句道歉就想抵销啊?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可真是——让我恶心!”
念出最后几个字时,他趁宋不疑怔愣,猛地扑去抢过短剑,毫不犹豫的冲向宋不疑。
嗤!
赵溪月微微瞪大眼睛,看着宋不疑捂住小腹,喷出一口血,以长刀撑地,半跪下来。
桑珩离她很近抬眸,死死盯着那条用以遮目的白绫,轻声道:“看到了吗姐姐。你若是真想要道歉,那就像这样,被我捅上十几剑,再将你好徒弟们的尸体用草席一裹,埋在我家祖坟对面。”
“墓碑矮一半,生生世世同他们谢罪!”
“对了对了,还有常赦呢!我要你打断他的腿,用钉子从头顶贯入,将他如野狗般锁在我家人的坟墓旁边,守到他死为止!”
他说这些时,双目赤红,犹自带笑。
宋不疑唇角渗血,她轻声道:“抱歉、抱歉……”
两行血泪顺着她面颊滑落,遮掩白绫被鲜血浸染出两块血渍。红白交错,让赵溪月痛心不已,可她如今能动的只有一双眼,连空间实验室都进不去!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挫败!
桑珩脸上原本挂着惬意笑容,瞧见这行血泪后,他笑意倏然敛起,喉头一滚,赫然抽出短剑,猛地将宋不疑扑在地上!
赵溪月看的分明,他那短剑,正悬在宋不疑的眼珠之上。
桑珩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是真的瞎了吗?”
宋不疑微微一怔,左手猛地想要摸刀,却被桑珩一手掐住脖子,一手划开白绫。
白绫软软垂落,桑珩呼吸加快,视线死死落在她微阖的眼眸之上。
静止片刻后,赵溪月听到桑珩平静的声音:“宋不疑,你的眼珠呢?”
眼珠?
她不是为了寻找救治常赦的方子,熬夜看医书,这才将自己看至眼盲吗?
为何会连眼珠也没有?
倏然间,赵溪月心神巨震,感到后背传来细细密密的冷意,手腕上鸡皮疙瘩片片浮现。
宋辞礼之前给她的那本《九脉杂记》的一页内容,在赵溪月脑海中不断回放,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九脉杂记》是宋不疑亲手所作,记录了她游历半生以来见到的各种秘法。乍看之下有些骇人听闻,宛若神鬼怪志般,九脉门内所有人都不怎么爱看。
偏偏这本书很对赵溪月胃口,于是她拿到之后,彻夜通读,不禁为其中的秘法而震惊。而在这些秘法内,有一条赵溪月记得很清楚。
书中记载:人之双目,谓之其华。晒干,磨碎,入药,辅以吾之秘药,可使断指续长,残肢重生……
常赦当初被挑断的手筋脚筋,真能那么容易就被修补吗?
常赦当初寻来的那些神药奇材,被她屡屡拒绝,真的是因为药草没用吗?
赵溪月骇然想道:那些药草里,有些是有用的。但对于宋不疑来说,没用。
再怎么厉害的药草,也只能治好视网膜上的病变,绝对没办法凭空生出一双眼睛来!
她能想通的,桑珩自然也能想通。于是他丢掉短剑,用手指抚摸着宋不疑空荡的眼眶,嘴唇一咧,疯狂又放肆的大笑起来!
“宋不疑!你真的是菩萨心肠啊!天哪,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人?挖了自己的眼睛给人治病,然后还被那人追杀到如此落魄的地步……怎么会有你这种好人啊?”
他收紧了掐着宋不疑脖子的手,笑容又是一敛,凑近了她嘶声问道:“那你杀我家人时,这份仁心呢?这份大爱呢?他们不配吗?”
“宋不疑!”
桑珩目次欲裂。
而宋不疑的面庞也寸寸涨红,隐约透出青紫。这时,桑珩才陡然回神,触电般的收回手,牙关磨了几下,一拳砸在她身旁!
骨裂声响起,桑珩从那股刺痛中夺回一丝理智,平静道:“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已经报了常赦的仇,现在轮到你了。”
听到这话,赵溪月微微蹙眉,心道他何时报仇了,常赦如今不是还好好地吗?
下一刻,她便听到桑珩残忍的声音响起:“你真当常赦那么蠢,敢将毒草随手乱放吗?你又当何婉那么傻,连毒草和蔬菜都分不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