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人丁兴旺,可男丁稀少,尤其是许父这一代,更是只有他一个男娃,所以,他还很小的时候就肩负起了繁衍子嗣的重担!
奈何事与愿违,他跟许清琴的娘努力了很多年,也没能生出一个男娃来。
还是许清琴的娘去世后,他娶了现在的许母,才终于生下了许成龙这个宝贝疙瘩。
对于家里的老儿子,他自然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千娇百宠地将儿子养大。
所以,他真的舍不得儿子受断腿的苦楚。
“老婆子,”许父张了张嘴,哑声说:“要不咱回家吧,不要钱了,咱只有成龙这么一个儿子啊!”
许母却不愿意,她的脚像是粘在了地上一般,动都不能动一下,只双眼赤红地看着顾君泽:“说好了,只要我不给他治,你就给我五千块钱,对不对?”
“是,”顾君泽点头:“如果他的腿不治而愈,我也不找你退钱,怎么样?”
许母用力握着拳,牙咬得很紧,嘴里全是血腥的味道,她张口,一字一顿地说:“好,我愿意。”
“老婆子!”
“你叫我干什么?没听他说吗,只要成龙的腿不治而愈,咱们就白得五千块钱!五千块!”许母嘶声裂肺地喊:“就算咱们攒一辈子、攒到下辈子,也攒不到五千块钱啊!”
许父哑了。
“还有,咱的两个孙子,一个五岁,马上就要上学了,还有一个刚出生!处处都需要钱!你有钱养他们吗!”许母哭喊道:“我也不想啊!我也不想啊!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宁可自己瘸了,也不愿意让他瘸,可那是五千块钱!有这些钱,成龙后半辈子还用愁吗?他就算一分钱不挣,只守着这五千块钱过日子,他也能活下去!”
她哭喊时,顾君泽眼神都没波动一下,只静静地看着她。
直到看到儿子被冻得脸色发白,他才开口:“商量好了吗?要是商量好了,我就让我的司机跟着你们回家了。”
“什么?”许母看了眼膀大腰圆的司机,颤声问:“他、他跟着我们回家?”
“不然呢?”顾君泽看着她:“万一你们偷偷给许成龙上药怎么办?”
许母腿一软,险些跪坐到了地上。
他……
他好恨的心!
竟然一丁点儿的活路都不愿意给成龙留!
“这五千块钱,你们要是不要?”顾君泽问:“如果不要,我可就进屋了。”
“要!”
许母赤红着双眼,道:“字据!你给我立字据!万一你不给钱怎么办!”
顾君泽挑了挑眉,到底还是按了手印。
“这回满意了?”
说着,他对着匆匆赶来、准备帮忙的安建国微微颔首,便带着妻儿进了屋。
院子里,许母撕心裂肺的哭声再次响起。
安建国跟秦香秀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娘嘞……”
住在村西的老三媳妇听到动静,也跑来村东看热闹,一边看,一边咋舌:“娘嘞!五千块啊!他还真给啊?顾君泽这两年是发了吧!”
“咋?”有人瞥她一眼,说:“你也想试试?”
“我?”老三媳妇翻个白眼儿:“谁敢要我儿子的腿,我跟谁拼命!别说是腿了,就算是一根手指、一个指甲盖……不对,要是指甲盖的话,我可以试试。”
要腿可不行!
别说五千块钱了,就算是五万、五十万,她都不同意!
那可是她儿子!
她的命!
这样想着,老三媳妇忍不住撇撇嘴。
安建国也跟着秦香秀回了家。
家门刚一关上,秦香秀就捂着心口,说:“隔壁顾家大哥小时候也这样吗?有、有点……”吓人啊!
安建国挠挠头:“没吧。”
顾君泽要是打许成龙一顿,很正常,踹折了他的腿,也正常,但他拿五千块钱买下对方的腿的行为就有那么一点儿……
秦香秀说不好,就是心里不太舒服,忍不住想要防备着他。
“君泽哥打小儿脑子就够道,聪明着呢,”安建国说。
“是呢,”秦香秀张了张嘴:“他打了人,说什么都得赔偿,可他两句话的功夫,就将赔偿的事解决了,还要了许成龙一条腿。”
说着,她又忍不住道:“不过许成龙也活该,这些年,他没少磋磨嫂子,顾君泽教训他一顿也好。”
不过顾君泽这么精明的人,万一想要害许清琴,岂不是手拿把掐?
“建国,你说嫂子要是跟他去首都,会不会吃亏啊?”秦香秀有点忧心。
“不能吧……”
安建国倒没想太多,说:“他要是不想跟嫂子过了,不回来多好,他既然回来了,就说明他想好好过日子。”
秦香秀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把心里的怀疑说出来。
而此时的顾家,也在讨论这件事。
许清琴忍了很久,好不容易进了屋,便连声问:“君泽,这事能成吗?万一……”
“万一他的腿好了,那我就再打他一顿,”顾君泽神色淡淡:“总归不会让他好过。”
许清琴张了张嘴。
“怎么?”顾君泽看她:“害怕了?”
“没,我怕什么,”许清琴闪了闪眸子,不自然地说。
“没怕?”顾君泽沉默了一会儿,问:“舍不得你弟了?”
“怎么可能!”
许清琴恨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舍不得!
她只是莫名有些心慌罢了。
总觉得十年的时间太长了,足够让曾经的枕边人变成了自己最陌生的模样,她很茫然,也有些慌乱,总觉得自己此时像是站在大雾之中,对前路还一无所知。
倒是顾惜年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地问了一句:“那他的腿会好吗?”
顾君泽赞赏地看了顾惜年一眼,说:“当然不会。”
不上药、不去医院,就算以后能走路了,也是个跛子,到时候可有的笑了。
他不信许成龙那种人会不恨他的母亲。
顾惜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顾君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要总想着这件事,等到了首都,你就会知道,他那样的人终其一生也没资格站到你面前了。”
顾惜年垂着眸子,半晌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