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魏之遥也已经知道了,我正好先去看看父亲,确认他安然无恙,我才能放心。”
武尚景看了看天色,此时已过晌午,现在出城,赶在日落之前,差不多能赶到。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虞笙笙急匆匆地又唤来了夏蕊儿和夏泽两姐弟,将他们一起带上。
武尚景则负责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朝都城外快马加鞭地飞驰而去。
马车上,虞笙笙同夏蕊儿叮嘱交代了一番。
“蕊儿,接下来的几个月,就劳烦你和阿泽好好照顾我父亲,以后读书写字就让我父亲教你们。”
夏蕊儿虽不知道虞笙笙为何突然把她送出城,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笙笙姐姐放心,蕊儿定不负嘱托,好好照顾虞大伯。”
虞笙笙把最坏的情况也想了一遍,继而又道:“若是......有人来杀我父亲,到时你姐弟二人尽管逃就是。”
她虞家父女的事,定不能连累外人才是。
夏蕊儿微微怔愣一下,了解虞笙笙现在所处的境况,更不知为何她会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
她只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虞笙笙收养了她姐弟二人,还教她二人读书写字,她愿意用一辈子去报答她。
“笙笙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忘了您曾跟我说的话吗,夏蕊儿的命是笙笙姐姐的。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保护好虞大伯的。”
夏泽也在旁附声道:“笙笙姐姐,你放心,有我阿泽在,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虞大伯的。”
虞笙笙泪眼含笑,轻轻抚着夏泽的头,“姐姐谢谢阿泽。”
.......
斜阳秾丽。
车上树影斑驳,路两旁的抽芽林木纷纷向后退去。
马车披着金灿灿的落日金纱,顺着官道朝着天边马不停蹄地赶去。
终于在最后一抹余晖隐没与天际之时,在一家院门前停了下来。
院门外,此时正站着两名侍卫把守。
光看装扮,虞笙笙便认出了,他们是魏之遥府上的人。
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几经周折,竟是一场徒劳。
虞笙笙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提着裙裾跑到门前,见那两名侍卫并无阻拦之意,便径直冲进了院子里。
眼前的事物被泪水模糊,她声音发哑地唤道:“父亲!”
虞日重闻声,端着洗到一半的米,踉踉跄跄地从屋里跑了出来。
本以为上次相见便是永别,时隔一年之余,父女两人再次相见,皆是泪眼相望,无语凝噎。
“笙笙啊,是我的笙笙吗?”
虞日重难以置信,他抬起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满是皱纹的手哆哆嗦嗦的,瓢中的米都洒到了地上。
虞笙笙泪珠簌簌而落,站直身体,双手在身前叠合,双膝跪地,朝虞日重行了个大礼。
“女儿笙笙,见过父亲。”
虞日重紧忙放下手中的那半瓢米,上前扶起了虞笙笙。
“好女儿,快起来,让父亲好好瞧。”
干巴褶皱的手颤颤巍巍,虞日重想摸又不敢摸女儿那娇嫩白润的脸颊。
湿红沧桑的眸眼,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她,许久才抽噎地连声赞道:“好啊,好啊,我家笙笙又长高了,比以前长得好要俊呀。”
虞日重又捏了捏她的手腕,“真好!我家笙笙终于长点肉了。”
虞笙笙听了,破涕而笑。
父女久别重逢,父亲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些。
她抽了抽鼻子,又哭又笑道:“慕北每天给我喂饭,想不长肉都难。”
“那就好,那就好,慕北是个好孩子。”
再反观父亲,虞笙笙发现父亲也并未如她想象的那般瘦骨嶙峋、满目疮痍。
相反面色似乎比在都城时还要好,身体也比以前为官时富态健壮了许多。
“父亲,倒好像也是胖了一些。”
虞日重执着女儿的手轻轻拍了下,笑道:“嗨,在塞北那边,整日有吃有喝,给我的活计也都是轻松好干的,不像在都城里做官时,伴君如伴虎,整日如履薄冰,周旋于各种算计之中。在那边啊,事情想得少了,吃得香睡得香,人也就跟着胖了。”
父女俩聚到一起,就有聊不完的话。
……
天色渐黑,黛蓝色的夜空上爬出一轮下玄月。
月光幽暗,微风徐徐,空气中飘溢的玉兰花香,亦是浅浅淡淡。
宅院里,屋门大敞,屋内的烛火将窗纸浸染成了橙黄色。
虞日重与夏蕊儿已经做好了一桌简单的粥菜。
圆形的小矮桌,周围摆了一圈小板凳。
虞笙笙在父亲身旁坐下,一头便栽进了虞日重的怀里,如同儿时那般,抱着父亲的撒娇。
触手可及的真实感,让她清楚认识到,这一切都不是梦。
父亲还好好地活着,而且就在她的眼前。
“父亲,笙笙特别想你。”
虞日重抚着女儿的头,安抚道:“笙笙,先吃饭,快尝尝你爹我的手艺。”
时隔多久的团圆饭,又盼了多久的团圆饭,真实得又有些虚幻。
“这盘炒鸡蛋啊,还是武副将给我买的那几只老母鸡下的,味道不错。”
“还有这小白菜,是我开春种的,大家快吃,笙笙也快吃。”
“这盘土豆丝别看切得粗了些,味道还不错。”
“这盘辣椒炒腊肉是蕊儿姑娘做的,确实别你爹我做得好,来,多吃点。”
虞日重不停地给她夹菜,泛着泪痕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父女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无尽的怜爱。
“嗯。”
虞笙笙轻声应着,并乖巧地捧起面前的那碗粥。
热乎乎的粥入口,情绪瞬间奔涌,嗓子一酸,映着烛火的泪花就从眼角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粗茶淡饭,盘盘不起眼,却是虞笙笙吃过最好吃的一顿。
想当年,父亲任职吏部尚书,衣食住行都由母亲和府上的下人打点,何曾亲自下厨做过羹汤。
而如今不仅会煮饭,还开始在院子里养鸡、种菜。
虽说这样平淡的日子也挺好,可虞笙笙还是难免感到心酸。
父亲毕竟是上了年纪,身边总是要有人照顾的。
她只希望自己能活着离开都城,带着父亲远走他乡,也希望魏之遥能信守承诺,待她杀了太子之后,便能送她和父亲离开。
晚饭过后,虞笙笙与父亲又聊了许久。
期间,她问道:“父亲,为何你明明知道是太子所为,还要独自揽下污蔑慕伯父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