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城多山多林,属于易守难攻的地势。
今日即将进入南州地界,偏偏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下起瓢泼大雨来。
去往南州的路多是山路和密林,是以下起暴雨来,路上泥泞不堪,行军的速度也严重受到影响。
阵阵滚雷从天边涌来,暴雨如注,细密急促的雨滴砸在马车上,噼里啪哒,甚是嘈杂。
可比起外面的士兵将领,坐在马车里的虞笙笙要好得多,至少不用淋雨。
她护住慕北的那几箱兵书和衣物,很怕车子颠簸得太厉害,箱子翻倒,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这大雨一下就是好几个时辰,耳听着雨声渐弱,虞笙笙总算松了口气,心想这雨总算是要停了,可就在这时,马车外面忽然吵闹得很,并且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
“快跑,山体崩塌,有泥石流......”
“虞笙笙~~”
隐约间,她听到慕北在高声唤她,可是未等她跑出马车,拉车的马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仰首长嘶,带着马车疯狂地朝不知名的方向奔驰而去。
“虞笙笙,快跳下来。”
马车后面,慕北提着红缨长枪,骑着战马紧追而来。
“虞笙笙......”,慕北几乎要把嗓子喊破一般,“快跳下来。”
虞笙笙掀起车帷,赶马车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她作势要从马车上跳下去,可无奈受惊的马跑得飞快,牵着马车在林木横冲直撞,虞笙笙即使抓住马车,也很难保持平衡。
而且,她也不确保跳下去,会不会被车轮轧到。
马车在剧烈的碰撞下,断木碎屑飞溅。
郁郁葱葱的林木飞快地向后掠去,前方重重高山不断放大靠近,虞笙笙心猛地一沉,如坠冰窟。
发疯的马正在往断崖奔去。
再不跳就是死路一条!
虞笙笙咬牙欲要跳下马车,可那匹疯马却突然在悬崖前不远处戛然而止,惯性使然下,沉重的马车向前方滑移,拖着那头受惊的马和虞笙笙一起冲向断崖。
一时间失去平衡,欲要跳下马车的虞笙笙,又被重重地甩回了车里。
伴随着惨烈的骏马嘶鸣,天旋地转,坠落的失重感冲着血液聚集到头顶,虞笙笙都来不及惊呼一声,就随着马车翻下断崖边。
本以为是无尽的坠落,却在须臾间,一股猛力从上方传来,马车摇摇欲坠地悬在了半空。
“虞笙笙,快爬上来。”
是慕北。
虞笙笙紧忙顺着马车倾斜的角度,爬到了车辕上,她这才看到慕北的身子也悬在断崖下,仅靠着一支红缨枪斜插崖边用来固定,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抓着马鞍,因过度用力,那手背上都是青筋凸起,血管几欲要爆裂。
虞笙笙瞬间就红了眼眶。
慕北他就是个疯子,难道他不知道这样救她,搞不好自己也要摔得粉身碎骨,葬于山涧吗?
为什么?
他口口声声说要替慕家报仇,要折磨她,还说她虞笙笙是个玩物,却要舍命来救她?
明明还是儿时那个无条件迁就她、哄她的慕北哥哥,却总是故意用荆棘伪装自己,与她划清界限。
可还有什么比生死,能更让你看清一个人的?
“慕北,再这样你也要死的,松手放了我。”,虞笙笙急劝道。
“少废话,快上来,本将军支撑不了多久。”,慕北面色涨红,咬牙扬声回道。
拉着一匹马和沉重的马车,换成任何人都是极其吃力的事。
见执拗不过慕北,虞笙笙不敢耽搁。
纵使身下是万丈深渊,纵使她怕得手抖脚抖,可还是勇敢地抓紧一切可以抓到的,向上朝着慕北爬去。
“爬上来,抱住我。”,慕北指挥道。
确认虞笙笙已经紧紧搂住他的腰后,慕北这才松开马鞍,马车带着那匹马,坠向了浓雾弥漫的山涧。
雨还在下着,慕北伸手去抓悬崖边凸出的岩石。
然而那红缨枪插入的地方,砂岩因受到外力而开始松动,再加上大雨的洗礼,断崖边岩石的裂缝开始向周围快速延伸。
几声咯吱脆响,两人就随着那些碎石一同向下坠落。
慕北始终未放开手中的红缨枪,尖锐的枪头划割着峭壁,一路火花飞溅,最大程度地缓冲他们下降的速度。
好在越往下面,峭壁上长出的崖柏、松木愈发地密集,几番钩挂后,两人最终平安挂在了一棵粗壮的崖柏上。
树干弯弯曲曲,向阳而生。
顺着树干朝树根爬去,是天然形成的崖洞,崖洞不大,却刚好可以供两人挡风遮雨。
眼看着天色渐深,而雨又开始稀里哗啦地下得急。
加上慕北此时气力也已耗尽,便打算同虞笙笙在崖洞里休息一夜。
“可有何处伤到?”,慕北打量虞笙笙的周身,紧张地关切道。
虞笙笙摇了摇头,“没有。”
两人都已经被雨水浇透,浑身湿漉漉的,夜风一吹,冻得人直打寒颤。
“把衣服脱下来,拧干些再穿上。”
说话间,慕北已经将盔甲卸下,将里面的衣袍脱下拧干。
虞笙笙犹豫了一瞬,也乖顺地照做。
毕竟在慕北面前,她也没什么矜持的必要,更何况现在情况特殊,还有什么好讲究的。
她最不堪的样子,最让人羞耻的声音,最私密之处,都已暴露在了眼前的这个男子面前,还有什么值得顾忌的。
崖洞内,角落里四散堆积着枯叶和松果,慕北将其堆到一起,掏出随行必带的火折子,在洞内点了堆火。
洞外仍是大雨倾盆,水雾浓重。
虞笙笙穿着肚兜,同慕北坐在火堆前烘着衣服,两个人就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皆是沉默不语。
慕北口口声声地说她虞笙笙只是个玩物,只是个复仇的工具,可是他却搏命来救她。
虞笙笙虽然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可是她不傻。
她清楚得很,一个人愿意拿命来救你,就代表你在他的心中,绝不是玩物和复仇工具那么简单。
只是慕北有他的立场,虞笙笙也不愿同他争个究竟。
如果换做是她,面对灭门的仇人,也未必会比慕北宽宏大量,也没法彻底敞开心扉。
隔着跳跃的火焰,慕北抬眸瞧了虞笙笙一眼,魏花影打在她身上的鞭痕紫红紫红的,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