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遭遇毒蛇般的慢慢停住了,唯恐动一动压塌了脆弱的冰面。
死死地贴在冰面上,寒风刺骨,只觉得四肢麻木的不存在一般。
试了试,使劲咬着嘴唇,这样才能叫自己冷静下来。
老沈同样发现冰面要裂了,表情反倒坦然了起来,朝着不远处的泉眼扫了一眼,乐观道:“小子,不行别费劲了,死了来个泉水葬,也算和大山在一起了,到时候你给那个林区皇后捎个信,就说我爱她是真的,也利用她了,人生本来就是一场生意,没好处谁也不干。”
姜子民没心情听他这种没劲的遗言,裂纹声停了,继续往前轻轻爬去。
这回他把木杆横了过来,推着往前爬,双腿大幅度地劈开,好减少冰面的压力。
十米!
九米!
六米左右的时候,冰面又裂了一回。
这次他和老沈表情一样的平静,动也不动地说:“老东西,我爸真不是你害死的?”
沈久远果断地摇着头说:“不是,他是我大哥,最好的朋友,我们啊,一直为了林子奋斗,别人说是脑残说一根筋不开窍,就这样了,他死得其所,为了大好河山。”
可能是面对死亡,老沈有感而发地说着高大上的话,姜子民不屑地说:“别说得那么高大上,要我看是职业病,对得住工薪对得住领导。”
姜子民琢磨了下,感觉好像是那么回事,吞吞吐吐地说:“半张脸应该是主犯,那个戴墨镜的家伙,我觉得他该显身了,你干得太猛了,快把他逼出来了。”
老沈的话深深刺痛了姜子民某根敏感的神经,他瞪大了眼睛,声音急促地说:“你不能死,咱得找到那家伙,打起精神来。”
受他气势的影响,本来想刺激他救自己的沈久远,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使劲往他这边爬了过来。
刺啦刺啦几声,发出了衣服撕裂的声音。
姜子民冻得听力下降,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预感到坍塌就在以前。
好在是虚惊一场。
姜子民够着了他的手,催着说:“拽我啊,下身冻透了,那地方都冻成蚕蛹了。”
叫他也抓住木杆,姜子民往后缓缓地用力,拽了几下子,慢慢地缩回了手,想放进怀里暖和下,又伸过来了,冻得撇了撇嘴。
他心里清楚,冰面承受力到了极限,身体舒展了,就多一分胜算。
否则,随时容易塌了。
不过,他发现了老沈连摔再冻,伤得不轻,可也不能一点力气没有。
他鼓起勇气责怪了起来:“老东西,你使劲啊,我是不行了。”
沈久远藏着不少力气,察觉他看出来了,双脚蹬着冰面,往前推着姜子民。
眼看着再有五六米到岸边了,他着急了,呼哧呼哧地说:“小子,一二三,咱俩都用劲。”
姜子民默许了,等他喊到三时猛地往后拽去。
他倒是用力了,没想到沈久远双手麻木,一下子没准备好,失手摔在了后面。
只听咔咔咔的声音响起,靠近泉眼的地方开始裂纹了。
镜子般的冰面出现小幅度下陷,姜子民明白了:刚刚用力过猛,冲破冰面承受力了。
不用看他也知道,这里距离岸边还有三四米,索性猛地往后退去,小声急促地警告了起来:“快,快啊!”
余光里,沈久远身体失重,半个身子随着冰掉了下去。
姜子民身下冰面开始坍塌,他拽着木杆拼命往后退,感觉到木杆左边下面的冰没坍塌,力量用在了那边,缩着往后退去。
判断出来,快靠近岸边了。
他快速往回收木杆,这时他双脚一前一后踩进了冰水了。
他疯了似的抡起木杆,朝着老沈旁边插了过去。
沈久远陷到冰水里,靠着温泉泉水的温度,感觉一下子冻不死,不过身体继续下陷。
一身的棉衣裤这回成了致命的累赘,根本无法摆脱,正在加速他的死亡。
他试了几下,终于抓住了木杆,死死地抱住,想要喊什么,意识越来越微弱,耳畔隐约听着姜子民的喊声……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身上有些发热,又昏迷了过去。
等他稍微清醒时,心里提示自己,已经冻死了,人冻死之前对于温暖渴望到了极点,会出现幻觉,不断地脱衣服。
这应该是死之前的感觉。
不过,他似乎闻到了一种说不出的食物香味。
不由地,他轻轻地舔了舔嘴唇,声音沙哑地说:“水,水……”
他靠在悬崖边上,身后是车坐垫子,暖和着呢,眼前有两堆火。
火光熊熊,飘着一股子淡淡的松香味,闻着亲切无比。
姜子民见他恢复得差不多了,抓起一把雪,不轻不重地摸在他脸上。
身上伤口涂上了紫药水,这么做是叫他清醒清醒。
老沈是个糙汉子,姜子民这么对他算客气了。
一阵疼痛传来,老沈慢慢睁开了眼睛,明明看到火堆了,喃喃地问:“这破地方你还能点着火?还有吃的,哪来的呢?小子,救我的时候你没使劲。”
姜子民拽着他胳膊往旁边看去,雪地上有个橘红色的塑料油壶,气呼呼地骂道:“要不是你还有气,指望你找戴墨镜的家伙,老子才不拼了命地不折腾一趟……”
刚捞上沈久远的时候,老沈浑身简直冻成坨了,除了能呼吸,什么地方都硬邦邦的。
或许是希望给他带来了力量,姜子民挣扎往北走去,原路返回,在车里找到了半桶汽油和火柴,还有车坐垫子和几个土豆。
一去一回,姜子民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了,饿得走不动了,拿起生土豆就啃,一连啃了两个土豆,才支撑着走了回来。
有汽油引火,这地方不愁找不到柴火,几斧子下去就砍了不少。
沈久远听他说着,自然感慨万分:“你小子有良心,这样也好,捎带脚练练本事,用处多着呢。”
说着,他指着水里几处泉眼,遥望远处连绵不断的大山,问了起来:“等咱看好了山,得琢磨把泉子用起来,我觉得用它酿酒能不错,弄点好酒基……”
姜子民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听他说得有意思,不由地思考了起来。
老沈不动声色地偷着拿起一个烤土豆,在雪上搓了搓,估计没那么热了,扭头啃了几口,全然没当回事地说:“你觉得呢?这地方别告诉什么狗屁郑文艺,他要知道了,削尖了脑袋也得承包,过度开发,容易给嚯嚯了。”
姜子民听着他的话,深有感触地说:“神山不是穷山,以后咱得守着富林子好林子,慢慢把黑风口悬崖温泉名气打出去。”
他发现老沈黑乎乎的手时,嘲讽道:“谁叫你吃的,你给我放下,那是我的,一会吃饱了,得把你背上去。”
沈久远舔着脸笑道:“在车上的时候记得有辣椒了,你拿下来点好了,烤土豆就着辣椒,够味。”
这货一口气吃光了所有的土豆,挣扎着想到岸边去,疑惑地说:“你说温泉水和别的水味不一样吧,要是碱味大,咱别给说错了。”
叫他忽悠次数多了,姜子民听出来他是想喝水,扶着他往前走,到了岸边,老沈蹲在了地上,他用手舀着给他喝。
傍晚时分,他俩搀扶着到了林场,这回什么地方没去大富贵。
在一家小旅店找了个屋,把破衣服放在炕上烘干着,要了一份素炒卜留克、二斤散装烧酒,蹭了店家一大串辣椒,把通红的辣椒放在炉灶边上烤着,俩人光着身子对饮了起来。
说起了今天的遭遇,姜子民恨得牙根疼:“鲶鱼头王富山和孙鹏飞就是勾结好的,王富山是幌子,吸引咱们的注意力,知道没干坏事,咱没办法干他,那我认了,再等机会,孙鹏飞可是够个了,诱捕金雕,手段残忍,车上有证据,咱俩一起检查的……”
姜子民说到关键的地方,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再说到什么地方,伸手拿起了老沈的酒碗。
老沈轻轻地夺了过来,词不达意地说着“不用给我续了,这些够喝一会的了,辣椒糊了吧。”
姜子民横了他一眼,下炕去取辣椒,顺手拿走了酒瓶子,甩下一句话:“别吃独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