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民呆呆地看着他,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老沈沉默寡言,性格火爆,出手狠毒,经常坏得要命,这会竟然摆出了一副罪人忏悔的态度来,着实叫人难以置信。
姜子民沉默不语地想着,却听到了老沈发出了责问声音:“小嫩姜,你不也给那个狗屁郑文艺当代言人了吗,就为了洗澡?”
过了会,姜子民沉声回答道:“不光洗澡,喝茶的环境不错,我不喜欢一个人附庸风雅,郑文艺这名我一听就觉得反胃,先忍着吧,说说吧,我那个坏人爸爸。”
也不知道他怎么说出了这种话,姜守成浑身散发着大山汉子的气质,说话少,脑子不像别人那么精明,却是个称职的护林员,没有铜臭味,时间长了,从眼睛上能看出明显的喜怒哀乐,叫人觉得纯净、正直。
他没注意到,老沈蓦地瞪大了眼睛,一道近乎恐怖的目光袭来,慢慢地攥起了拳头,随时发起进攻的架势,好一会才忍了下来。
老沈伤感地摇了摇头,声音悠长地说了起来:“没有约定,没有谁安排,我俩和往常一样走到了一起联合巡逻,起因是发现了盗伐的人群,
他功夫也不赖,都是在林子里活逼的,趁着人家上大坡,他上了车,你猜看到了什么……”
起先的时候,对他说的这些事,姜子民丝毫打不起精神来,从心里直接就否定了他。
老沈什么事都能干出来,能使坏的使坏,典型的欺软怕硬,遇到贾仁鹏那样的只能跳窗户逃跑。
听到了说姜守成身手不错,爸爸的模样映入了脑海,姜子民眼睛动了动,显然是在好好听着了。
那是四九天的时候,在银龙泉附近的林子里,大烟炮的大雪连着下了五六天,山路埋没,山里人迹罕至。
这种天气里,当地人极少上山,省得短时间就冻死在外面。
白茫茫的林海雪原里,一般是野生动物的世界,不过还有一群叫做“山鬼”的盗伐、狩猎的家伙。
也有例外,比如林业警察沈正平和护林员姜守成,这两人一见面相互点了点头,脸上的雪花抖掉了不少。
无需说话,省去了别的俗套,往往一个眼神,对方就知道要做什么。
此种极寒的天气里,一下子出现了几台车,这些“山鬼”冒险干的事,叫人一下子能想到“暴利”二字。
往常里,沈久远仗着训练机会多,都是他冲在前面,侦查、卧底、趴在动物尸体中间这些事都干过。
前几天他手腕挫伤了,姜守成自告奋勇地冲在前面,动手的前一刻,他冲着沈正平竖下了大拇指,马上竖起了两个大拇指,两个大拇指轻轻地贴在一起。
风雪中,沈正平粗俗而不见外地说骂了句:“老姜,咱都不是怂货。”
姜守成走出去了几步,蹲下的时候,沈正平以为他胆怯了,假装系鞋带呢,正准备骂他几句,老姜从地上出溜过来了一个金属样的东西。
沈正平伸出手去,还没摸到那东西,心里已经滚烫了起来,低声嚎道:“姜哥……”
是磨蹭的流光的不锈钢水壶,冬天饿了吃雪,都用它灌满烧酒驱寒保命。
他想叫他安全回来?
有这层意思,不过俩山里的汉子,觉得这种话俗气。
他想告诉他早点回来喝这壶热乎酒?
话到嘴边,他张不开口,怎么能说这种娘们话。
沈正平提了提枪,躲在了身后的桦木林里,抖了抖枪,朝着大上坡处望着。
高高的大陡坡上,几台加了防滑链的卡车停在路上,车厢里装着堆积如山的木头。
不少木头真是做家具的好材料,粗的地方直接锯下来就能做个上等的实木大圆桌,煞有气势。
细想下,无论是这些“山鬼”,还是老姜,都身处危险环境里。
别说车翻了,就是掉下来几根木头,也能把人砸肉泥。
姜守成趴在雪堆里观察了会,赶上有个“山鬼”站在副驾驶旁边,往他藏身的地方扔酒瓶子。
有酒瓶子砸在了他脑门上,幸亏狗皮帽子遮挡着,就算这样,一下子被砸昏了过去。
等他迷迷糊糊醒来时,用雪揉了揉眼睛,慢慢地观察了起来。
几车木头堆积得很高,上面都用链子锁缠着,很难看出有什么问题来。
沈正平也看着呢,不由得小声担忧起来:“老哥,驾驶室里放不了太多的东西,他们要不是想干大的,不会这么大费周折的,我觉得吧……”
他看向了第三台车,正发愁怎么告诉姜守成,姜守成已经朝着那台车冲去了。
他俩几乎同时发现了疑点:这几天车从外观上看,载重的木材体积差不多,细看会发现第三台车轮胎和别的不一样,没有其他的那么瘪。
姜守成趴在地上,白色的披风裹在身上,蛇形前进,速度飞快。
等到了跟前,车上的人听到了动静,车门被推开了,先露出了一个黑皴皴的枪口。
姜守成脑子里呈现出了大型动物倒在枪口下,血花飞溅的恐怖场面,缩了缩身子,很快恢复了原样。
这一刻他想到了死亡,庆幸的是把心爱的酒壶送给沈正平了,靠着半壶酒人短时间冻不死,找机会能逃生。
他不会期望有人来帮忙,这种天气里,就算两伙人火拼上半天,动静也传不出去。
弄死个人和干掉动物,几乎没什么差别,用不了十分钟时间,积雪覆盖了现场,大雪无痕,痕迹全无。
正是因为他装着胆子趴在那里,一个“山鬼”提着枪巡视了一圈,才没发现他。
等那人回到车里后,他山猫一样攀爬到了车上,顺着木头缝隙往里喊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低头观察了几眼,抓起了几根长长的东西,鬼影一样跳了下来。
重新回到白桦林边上,他掩饰不住激动地说:“一车国宝,我艹他奶奶的,比骨头更吓人的大玩意就在车上,我看到了,是那种玩意,没多少人见过,包括你……”
沈正平慢慢听出来了,那台车木头下面是空的,用少量木头作掩护,里面是个大铁笼子,装着两个完整的虎骨!
虎头雄壮而壮观,栩栩如生,这要是弄到黑市上,光是某种神秘的寓意,少说也能卖上十几万。
他从车帮上带回来的证据是几根胡须,细长坚硬,在很多人眼里是辟邪的吉祥物。
不少名人商贾用作牙签,好使,能治牙疼。
两张虎皮整齐地铺放着,同样震撼眼球。
纵然护林员干时间长了,每年能见到几回东北虎,他这么近距离地看,依旧满脸的震惊。
他习惯管东北虎叫“国宝”,非法狩猎加上资源保护等原因,能看到的越来越少,每一回远处看着,心情别样的激动。
他说的大玩意,叫“掳虎罩”,是一组工艺复杂的铁器和钢丝组合,里面放了诱饵,只要东北虎吃了诱饵,就进了死亡陷阱。
经过神秘高手设计的这种杀戮工具,从不同角度发力,环环相扣,越动约束力越强。
至少有四面八方数个角度,都有一个“紧箍咒”,虎头碰到了,紧箍咒“”瞬间收缩,越来越紧……
姜守成听几个老猎人说过,正常打猎的人不用这种玩意,不过听过“山鬼”们抓虎的传闻,一开始的时候这么干是要抓活的,后来发现东北虎力气大得惊人,单凭“掳虎罩”很难降服这些大家伙,干脆趁着没有攻击能力,一枪射杀……
这么看来,东方红林区东北虎逐渐减少,和这些家伙有直接关系。
直白点说,这两年消失的东北虎,正被他们运走。
尽管两人像荒野猎人般的沉默,这回也得商量个办法了。
既然涉及了案子,沈正平自然有发言权,他指着那几台车说:“我去拦着人,把他们逼出来,枪给你,老哥,记住了,别恋战,咱俩弄不过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