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紧张地坐在一辆欧式马车里开始咬指甲,外面拉车的高壮马匹肆意地奔跑着。
驾车的马夫神色匆匆地时不时一甩鞭子,马车就愈发加快几分速度。
窗外是漂亮的欧洲乡村风景,但那些在田间耕种的人,就与这美丽的风景显得格格不入了。
耕田的人有老有少,都穿着中世纪的破旧麻衣,女人们则穿着旧式的欧洲长裙,看上去就好像梵高大师油画中《收获季节》的场景一样。
齐衡默默地在车厢内抱紧双腿,机械的啃着手指甲,没办法他现在心情很紧张但又很兴奋。
因为他现在正要被请去见一位传言中不好惹,但却很富有的大贵族。
但这事情的一切还得从一年前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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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他还是个普通的现代人,做着一份厨师的工作,努力独自生活着。
唯一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很喜欢收集中世纪的各种盔甲、板甲等装备,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
他的家里就摆放着好几件等身高的板甲模型,从哥特式到米兰式应有尽有。
但是大体来说,齐衡还是个普通的,热爱生活的正常年轻人。
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真的去中世纪看看,可他私下却也抱着点幻想,或许老天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户呢?
那是某天中午,齐衡正拿着自己手工制造的小饰品,一边哼着曲儿,一边为一整套十字军板甲添加上饰品。
正满意地看着那件防具,他就听到楼下那边似乎响起了警笛和人群的嘈杂声,一时没忍住好奇的齐衡,颠颠地打开窗户探出大半个身子张望着楼下。
只见齐衡的正下方是一群围观的群众,消防人员正在下面铺着什么,因为视线被五楼栏杆上的花盆挡住了,齐衡还往前探了探身子。
突然他头顶的正上方有一股疾风袭来,没等齐衡有所反映,背后一沉他就整个人被带出了窗户,他意识最后的片段,只停留在了坠落时头部与栏杆上的亲密接触。
虽然死的有些荒唐,但齐衡也确实是穿了,不过本就乐观的他,在发现自己所处的是一个架空的欧洲中世纪时。
不可否认齐衡当时很兴奋,他还以为马上就能看到欧洲真正的板甲。
可惜现实再次无情的给了他一个大逼斗,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齐衡就发现,板甲这等尊贵之物不是他所在的这个小乡村能触及到的。
瞬间觉得生活索然无味的齐衡曾一度开始摆烂,即为逃避死后来到异世的事实,又为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收集不到盔甲而郁闷。
可没等齐衡摆烂几天,一件对他很不友好的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齐衡穿在了一位乡绅的小儿子身上,这位金发碧眼的少年,面相跟他前世比起来有些娘里娘气的,让齐衡总觉得有些别扭。
而他作为乡绅的亲生孩子,他爹死的时候,竟然偏心的把全部家产都给了他大哥,只留给他这个小儿子五枚银币的分家费。
而他这位刻薄的亲大哥,居然把他直接赶出家门,并且还扣下了那五枚银币,一分钱都没有给齐衡。
更荒唐的是,齐衡曾试图找当地领主诉求,然后就发现他大哥这周扒皮一样的行为,居然是完全符合当地律法的。
齐衡现在一想起来到这个世界后不久就被赶出家门的经历,清秀的小脸上就满是愁容。
当时他被赶出来时还没吃饭,又累又饿的不说,还找不到工作,兜里一个铜币都没有,饥寒交迫的他甚至交不起每月三个铜币的房租!
齐衡打了个哆嗦,抬手抱住车垫旁边的一个小皮箱,这里面可是他自从被赶出家门后,这一年里辛苦攒下的全部积蓄了。
齐衡有时就会想,若是他没有穿过来,这个长相秀气还很柔弱的少年,被赶出家门后会怎么样呢?
养尊处优惯了的小少爷,身无分文的就被赶出家门,之后又能怎么生存呢?
无非就是最终因为贫穷和发热离开这个世界罢了。
齐衡叹了口气,好歹他和这个小少爷不一样,他是个成年人。
他或许不是万能的,但齐衡一向善于开解自己,也乐意照顾自己身边的朋友。
他在工业发达的现代或许不那么优秀,但到了这个一无所有的时代,他所会的那些有趣的手工制品和生活知识,却是相当珍贵的。
他现在所在的菲罗斯王国,这里的一切都很像是中世纪时期的欧洲,但是货币却相差甚远,这个架空的地方和欧洲相比,似乎更加野蛮凶残一点。
这里还有农奴,还有自由民,贵族和领主们都有自己的领地,各个村镇的乡绅们也有属于自己的庄园。
西方在十七世纪就有了贵族学校,但这个时间的学校,只服务于贵族和教堂,即便有私人的家庭教师,也绝对不是贫民和自由民们请得起的。
识字对于这个王国是一件出身优越的人才配做的事情,医生在这个世界上也有,但这里的医生和牧师与后世的西医们差远了。
这个世界的医生还只掌握了水蛭放血和饿肚子等粗糙手段,教堂的牧师也是如此,只比前者多了一项火烧的治疗方法罢了。
大多数医生或牧师只让病人对着上帝祈祷,哪里有伤口的话最后甚至用火焰灼烧、这是当时病人存活率最高的手段。
除此之外的治疗方法基本没什么人能够活着坚持下来。
牧师的存在是因为要从小就去教堂学习,而且这个时空的牧师要终身侍奉神明,还不能成婚。
因此当时的齐衡认为教堂这条路不算最好的选择。
法律这边则是因为大贵族分而治之后,定下的属于各地领主的规则。
每个贵族的领地法律都是由主人定下,在领地之中,贵族的意志高于一切。
因此律师这个行业目前还远远没发展起来。
工业的发展已经开始加快,但是远远没有到革命的地步,海上贸易发展的倒是十分蓬勃。
贵族们十分富有,底层的人们却生活的十分辛苦。
所以留给不上不下的人们的选择余地并不多。
不像齐衡原本世界的十七世纪欧洲那边的情况那么好,那么多。
齐衡这个前身的小少爷迪雅克,虽然出身优越,也跟着家庭教师学习了很多知识。
但是他这种没有继承权的、并不那么富裕的庄园主人的次子,一般能选择的余地也不大。
最后顶多是成为一名庄园主人的贴身男仆,然后晋升为管家,这就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或者能找到一个富裕的家庭,成为他们家的一名家庭老师,这也是非常稳妥的出路。
如果能成为贵族领地的管事或者臣僚,那也再好不过。
实在是不够优秀的话,商人的管账、熬几年开个自己的小作坊……只要愿意拉下脸去街上宣传。
和一年最多只能赚个四五个金币的富裕农民比,起步都绝对不会低于七八枚金币。
只是迪雅克本就生性怯懦,这不单单是体现在行为上,还是心里上的怯懦。
他的母亲生下他的时候就失血过多死了。
他的父亲和哥哥根本没对他上心,关心他的几个人也都没办法阻止这一切。
齐衡变成了迪雅克,才发现这具身体大约是早产儿,身体的免疫系统等能力都逊色于正常人。
迪雅克很瘦弱,在他的记忆之中最喜欢的是看书,平常在庄园里面,可以做到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古代的大家闺秀还要宅。
真的是哪哪都跟齐衡不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进这幅身体里。
齐衡苦中作乐地想,他自从被赶出家门,第一个困境就是没钱,没办法,之前试图以律法的方式夺回那五个银币的手段失败了。
而身无分文的他需要食物、需要住处和钱。
齐衡思索了一整天,才开始尝试着在小作坊先干起了记账员,每个月有七个铜币,付完房租之后,每个月还有五个铜币。
这听上去很可怜,但其实对一般人来说,这并不算一笔小钱了,五铜币等于二分之一银币,一枚金币等于二十个银币。
要知道,一只最好的肉鹅也不过是六铜币,也就是半个银币而已,在这个敬仰上帝的时代,能飞的高贵禽类都只要半个银币。
猪肉羊肉等就更加便宜,齐衡租的房子不算好,但也不算差。
他暂时就不打算换地方了,虽然这里只是一个单间,还离齐衡上班的小作坊有半个小时的距离。
但是至少这个出租的单间并不在贫民窟,而是在正常的社区,至少周围的邻居都是守法的人。
不会在他睡觉或者出门时进屋抢劫,这不是齐衡在恶意揣测别人,而是贫民窟的人连路过的老鼠都敢抓住生啃或者烤了就直接吃。
齐衡可不指望这个世界的人都会是什么好人。就这样,齐衡就这么稳定了下来,并且开始着手改善自己的一切。
这还得幸亏是齐衡,一般的男人穿来这里,工作应该都还能应付的很好,但是生活就可能没那么顺手了。
但齐衡却不是这样,记账员的工作对于他来说没什么难度,轻松得很。
生活上对他来说,虽然条件简陋,但是他所会的一切,却能让他慢慢变得舒适起来。
当厚着脸皮哀求到了一份记账员的工作,并且努力表现,还改善了许多记账方式,得到重用之后。
齐衡的工作彻底稳定了下来,与此同时,齐衡再也无法忍耐恶劣的居家环境。
第一件事就是卖掉了自己平时身上穿的那件衣服,虽然卖出的只有几个银币,不过那也够齐衡的花销了。
他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其实也算是价值不菲了,在一铜币只能买到一米棉布的情况下。
他身上的衣服,除了那些贵族年轻人之中开始流行的燕尾服和呢绒大衣,还有一些参加正式宴会时的丝绸衬衫。
他卖出的那件衣服真算贵的了!
齐衡感觉实现收藏板甲之路已经是遥遥无期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