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么?”又是一副冷面模样。
“笑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鬼界绝色,不愧得我真传。”凌云渚一手抻长搂上鬼修宜肩,一顿好夸赞。
鬼修宜看了眼胸前白森森的骨扇,“拿开。”
凌云渚笑嘻嘻地听话拿开。
青敛换个姿势抱臂胸前:“若非你家藏了一个,你俩准是一对。”
青敛的你家指的是凌云渚那位最是柔情蜜意的沈约。鬼修宜换名便是以此为姓。
凌云渚攀着鬼修宜肩大力揉了揉,笑颜大展:“我俩是好兄弟。”
青敛往天翻了个白眼:“我师姐都不信。”
妖精最是妖言惑众,妖颜惑众。
鬼修宜啪的一声打开凌云渚的爪子。
“哎……”凌云渚被打了也不恼,揉了揉手背,又笑嘻嘻地大放厥词,“尊主她如何不信的?”
青敛咳咳两声,时日有些长久,他准备思索一番。鬼修宜一记冷冷的目光扫过来,他顿时察觉出一丝阴寒。
他一个藕做的精怪,竟然还怕冷,罢了。
“快说说看……”凌云渚拍拍鬼修宜安抚他,后好奇地让青敛快说快说。
“你一个龙阳,这不就是铁证!”青敛碍于鬼修宜那张黑脸还是认怂。
“啧,怕他作甚?”凌云渚离了鬼修宜又几步扭过来,择了个舒服姿势躺石头上。
鬼修宜懒得理二人,转过身一动不动,杵中央盯着。
这二位“请”过来的又不会跑,凌云渚才不想一直盯着看,得看一晚上去了,他拍拍石壁,示意青敛靠近了说……
青敛两眼一骨碌,让他想想看……
偌大一方泾阳城,夜半阴森,绿光之境,哀嚎遍野,鬼泣憧憧,真神莫逃。
一处阵眼两方结界,一方三百七十具恶鬼与城生灵,一方——思无邪盘膝冥思,眉头紧蹙,显然已入深境。
凌云渚顺手拎起个石墩一挥袖,立马上方摆出百年佳酿两壶。悠哉悠哉,他挽袖一收扇,半收一条腿,躺出一副吃喝玩乐的慵懒纨绔公子哥模样。
让他等候这漫漫长夜,着实为难,找点乐子好了。
青敛在旁斜倚着石柱,瞧久了乏了也跟过去吃喝起来。
独剩鬼修宜负手直立,一动不动盯着场中两方结界。
回回如此,次次一样,倒好像尊主能从结界里凭空钻出来一样。
自从找着了一块精骨,鬼修宜昼夜不休忙碌,唉……
凌云渚长叹一息,仰头灌下一口,着实惬意……
“来,小青,这酒好极了!”凌云渚乐得拎起一壶往他杯中倒。
青敛闻出一股奇异香气,难得好脾气,没注意到他那恶俗叫法。
“这……这是?”青敛凑近了闻,骇然睁大眼,指着他,“你胆子真大!”
“害,怕啥,那花和尚指不定藏多少呢,我就拿了两壶,不碍事,不碍事。”凌云渚一口酒下去肆意地笑得眯缝了眼,不甚在意地又一饮而尽。
法暨和尚别的不说,折腾起小玩意儿可真不赖,就是这酿酒之术,他也不得不佩服。
“整日花和尚老和尚老秃驴的叫,你也真不怕他记仇。”青敛哼一声,酒香四溢,他一个不好酒之人也不得不叹一声好酒。
“一介凡人怕甚。”凌云渚啧一声,“你喝不喝?”
青敛凑近了闻,闻两下一饮而尽。
爽!
“哈哈哈……”凌云渚大笑着又从袖口里掏出两壶来。
“……”
“来来来,有酒无肉怎么行。”凌云渚一挥袖,立时摆上三盘吃食。
“这模样为何如此熟悉?”青敛一惊,倒不是惊他随身带上吃食。这人就好吃喝玩乐,摸出什么吃的也不甚稀奇。只是这……这人太胆大妄为。
“青鸟。”
“你把青鸟烤了?”
“他报信去,你不烤?”
“它不过一介未成人形的畜生,你如何……”
“说人话。”
“清炖不如爆炒。”
“有理,奉翎!”凌云渚一扬指。
“属下在!”一朵火红云刹时降了过来。
“把青鸟那一窝去了头爆炒端过来。”
“是!”奉翎唰的一声又消失。
青敛目瞪口呆,凌云渚瞧见了哈哈大笑,“是羡慕了?你那一堆破木头有本王这些好用?”
“你端了青鸟巢穴?”青敛问,“什么时候?”
凌云渚嘁一声,骨扇随意一敲离得近的一妖艳女鬼,那女鬼捂着头又蹦跶到圈子里。
“在你睡大觉时,一青鸟在浮光山外鬼祟,本王顺势露了些踪迹,寻到他那老巢,自然一锅端了。得有四五百只吧,奉翎才有数。”凌云渚说的轻描淡写。
“……”有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想当初青鸟复叛,要不是鬼修宜及时发现,尊主重伤下来不及休整定然被天界众神抓了去。
如此多年,青鸟一族四处躲藏,只能靠各仙家庇护。纵然青鸟一族被列为神鸟,但能被帝后娘娘归拢的青鸟君也得修行上过得去才行。是以未及成年修成人身的青鸟一族只能躲藏。若非他几人也藏于山中密事,这青鸟一族早被屠干净。
凌云渚这一屠,至少能毁三成,应当是一族群栖息之地。
一只青鸟的孵育少则五十年,多则上百年,想要成年得两三百年。青鸟本身横行霸道惯了,于飞禽类不容,更何况还有魔界为敌,鸟生不可谓不艰难。
青敛半分不同情。
“灭蒙现在何处?”鬼修宜回头问。
凌云渚正喝得尽兴,一听停杯略一思索:“北海极南,怎么,也要烤它?”
鬼修宜面无表情扫他一眼,凌云渚立马噤声,老实起来。
正事上,鬼修宜从来不宜玩笑,凌云渚知晓这一点。
“玄鸟一族已有少主成年,让灭蒙去,切勿让天庭带走。”鬼修宜道。
玄鸟受天然之灵且战力十足,自三千年前一战,玄鸟一族死伤惨重。尊主身陨不及养护,只能任由玄鸟一族尽归天界。若天界神旨降临,玄鸟少主必定被带走,他们何以于尊主交代。
天界阴暗行事,终究还是没能告知四海。玄鸟一族如今听信于天界,唯有万物相生相克的灭蒙有一战之力。
“好。”凌云渚收敛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敲了敲青敛胸膛,“他呢?”
青敛翻了个白眼,“我自然有我的任务。”
“延寿,六阴,六阳不足为惧,青敛兄按照计划行事即可,可前去检查一番,待此处结束,我和太子殿下就来。”鬼修宜吩咐完一干事宜,挥手让他们自行行事,又望着结界处。
如同一块望夫石。
不贴切。
“是。”两人得令也不作停留,看也不看那结界如何,径直离去,来去如风。
结界一处,大魁如残喘之犬神情极其可怖惊惧,另一处太子殿下思无邪一副入定状态。
百鬼眦目裂唇一层一层呀呀围着打转,牵其入魂。
但凡此处有一生人靠近,定会吓得魂不附体,参与其中。
鬼修宜上前几步,略作迟疑,抬手几式结印,入了结界。
然,两道刺目祥光斩破绿境纵来——
“太子殿下?!”
“殿下?!”金瑞祥光似把绿境消融,璀璨光目降下之际,玄武神君一身玄色金袍战甲,手握利器方天画戟奔进百鬼圈,“殿下!殿下!”
却是近不得身。
殿下凝神静坐未知如何,玄武神色端肃,直指一众恶鬼。
“好一众幽冥恶鬼,不老老实实待在冥府竟敢滋扰殿下,本君怕你们是不惧灰飞烟灭了!”
话音未落,玄武一手使长杆舞出残影横扫千军,一手降下金色流光玄武印。
玄武神君在天界是除了朱雀外战力最强的战斗神。朱雀乃后天勤修战力,而他,天生神力。
奈何玄武从来是个莽夫,三言两语不对就提戟上阵。尤其那杆华丽风骚的戟,曾一度失了踪迹,辗转多年才从凡间找了回来。为此天帝罚他投畜生道三世,受尽了苦楚。
偏偏吃一堑不长一智。
一辆华丽复古的云香车吱呀呀嘭的一声砸下,险些碎了去,“哦哟哟,玄武你看着点,我车!”
一道金光戟影,险些划了车架,黄庭骂骂咧咧念念叨叨从云香车里钻出来,“这……”
他俩就是奉旨顺路过一下,突然发现云下一阵泛绿不对劲,想着殿下金尊玉贵正在下界游历,别是殿下有个什么……果不其然。
“是殿下?大魁也在?!”喧哗闹腾的,啊,怎如此多恶鬼?!
殿下这是?
“谁,谁人在此作祟?”黄庭顶着脑袋扭一圈打量。
这些穷凶极恶的死鬼佝偻围成个圈,看似凶恶却并未近身撕扯。俨然百鬼成阵,是引了他二人魂魄,眼瞧着大魁抖着筛子,殿下安然静坐未知情形。
这可怎生是好?偏偏还真是殿下,他俩这误打误撞。
“玄武,玄武,先别打了,你且先看看。”黄庭大喊一声让玄武神君住手。
玄武正砍杀圈外孤鬼,适才发觉不对劲,有生灵气息。
“你阻我作甚?”玄武暴吼一声,他打了半晌,全打在凡间俗民上,有何用处。那百鬼依旧在眼皮子底下猖狂对着他龇牙咧嘴。
“这有阵法,你做什么殿下听不见,这些鬼你也砍不了,不如找找阵眼在何处。”黄庭掐指算,好生奇怪,这阵法竟是无欲无求一般。任何阵法一定会有所图,是困还是杀,总会气息流出,但这阵法……
“不过是区区幽冥恶鬼,何以放在眼里!”玄武方天画戟神力灌注,精光大作亮如刺目白玉。如此神力令得一城百姓生灵护眼,难以忍受这刺目王广祥光。
玄武一招开大,想来定然能将这些恶鬼烧得魂飞湮灭,永世不可超生。
然神力相触不过砍在结界上令那些眼珠子尚好的恶鬼瞎了会儿眼,退后了几步,踩了一众鬼脚,乱了圈子蹦跶之音。
鬼音绕梁乱心神,恶鬼幻境丛生,地上的大魁受此波动不知正经历何种厉鬼惨事,神色欲裂。
“玄武,玄武……诶呀,别砍了,没用,没用,他们还在跳呢。”黄庭眼皮子都被这精光闪痛了,愈发显得这些恶鬼穷凶极恶之态可怖了些。
“大胆,你是何人!”玄武唰唰唰收了长戟又一声暴喝,惊得身侧黄庭一个颤栗。
百鬼冲散开,侧身侧尾冲他们龇牙狰狞,让出半丈通道——
鬼修宜负手走出。
“二位倒是今夜之喜。”鬼修宜一身暗纹锦衣,于恶鬼群中尤其突兀。
众鬼只是仰慕贪念望着,却不敢近身半分,直冲着对面嚯声咧牙发狠。
“……勾陈黄庭,玄武执明。”鬼修宜缓步走出,道出二人姓名。
“鬼!修!宜!”玄武执明一字一顿从唇间碾出三字,手中方天画戟滋滋从尖头泛出闪电,一时激奋出数条。
三千年前,正是此人将他重创,刚入神身不久,神识不足不是对手,眼前这人废了他心脉,手脚筋尽损,若非后来康养,他定是废神一个,受天界耻笑。就是如此,也费了他一千五百年才修复好。
如今,新仇旧恨齐来,他定是要千刀万剐此邪魔。
“孽畜,躲了三千年,竟敢现身了?”玄武法器森然直指鬼修宜。
鬼修宜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不屑冷笑。
玄武愈发怒从心起,三千年,纵使天界施恩于魔界不对其诛杀,但这人却是他派了无数天兵也不曾找到丝毫踪迹。今日倒敢出来,被他寻上,玄武长戟神火滋生作响,“本君今日就报当年毁身之仇!”
哎哟一声,黄庭一惊没拉住,任由得玄武欻的一声飞过去。
不对!不对!这玄武直是个莽夫!
勾陈向来不崇尚打杀,历来擅长分析周遭情形,任何蛛丝马迹难以逃脱他眼。眼前那人纹丝不动,唇角漏出一抹冷笑。定然有诈!
鬼修宜身形未动,泰然自若,似嘲似讥看着玄武杀将来。
二人于阵成后入城是意外,想来劫杀二人不是易事,如今……
黄庭饶是再快也仅拉了个衣裳片,眼看着这分明是个陷进,紧接着一只怪手拧他衣领提起了他,他惊悚扭头看去——
“啧啧,天庭号称集万千之灵,灵气浩然,却只养得尔等皮嫩脸白的,怎这脑子却不灵呢?”凌云渚啪的一声将八品白骨扇掷出,径直将玄武那戟打掉。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凌云渚手一伸,拎起玄武扔进一结界里。
青敛也像扔破布似的将失了心智的黄庭扔进一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