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樽酒是浩然书院第一闲散之人,居所虽占据了一座山峰,却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也无侍从。
走进去随处可见的,便是酒坛子,屋子中,也飘着酒香。
他既无弟子,也不关心书院的事,历年的甄选,皆是捧个人场,是以很少有人见过他出手,也不知,他修为到底有多深。
既然能够当书院的导师,自然修为极深,只不过不如厉行雷和冰慕雪出名,书院的弟子也将他排在三大导师的最后一名。
慕洗尘问道:“虞师,你选我当关门弟子,可是因为秦祖令牌?”
他这样的酒鬼,怎么看,都没有一点长者之风,醉心于酒的人,怎么会耐心教一个徒弟。
虞樽酒笑道:“那是自然,你若没有秦祖令牌,我怎会多看你一眼。”
这是实话!
可实话,说的过于直白,慕洗尘有些扎心,终究不是因为自己的实力。
他也想低调,可拥有秦祖令牌,必定是低调不起来。
虞樽酒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你亮出秦祖令牌,必会得到众星拱月,我这里如此清净,不是正合你的心意么?”
慕洗尘心里发笑,他能说亮出令牌,不是他的本意么?
开玩笑,当然不能说,即便说了也没人信。
“虞师倒是解了我的困局!”
虞樽酒笑道:“既然入了我门下,喝酒,管够,管陪,功法,我却是传不了你什么。”
慕洗尘抬起眼皮,颇感出乎意料,既然收他为徒,却不传授他功法?好生奇怪!难道是找个酒友么?
“虞师……”
虞樽酒道:“别跟着他们叫虞师,今日绮就叫师傅吧。”
慕洗尘改口:“师傅觉得我这个弟子不成器,不配得到您的功法?”
他有神修之术,凌驾于天元世界之上,根本不需要别人传他功法。
可是被当着面,赤裸裸的轻视,心里还是憋了一口气。
虞樽酒道:“你哪里需要我传功法,我若是真传你了,反而是误人子弟,那两个导师根本没看懂你。”
慕洗尘脸色微变,虞樽酒当真是深藏不露,一瞥之下,便能够洞穿人心么?
虞樽酒随口一说,不停的闻着一坛酒,发出陶醉的神情,慕洗尘越看越觉的他神秘。
“师傅,一个月后,甄选参加西云会的弟子,您有什么指点么?”
虞樽酒道:“没有!”
慕洗尘愕然,什么都没有,只是多一个人给他暖屋子么?
虞樽酒看他一眼,笑道:“不过你若需要什么修炼条件,我可以满足你。这总够了吧。”
“师傅当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慕洗尘投降,虞樽酒所说,确实是他所需。
“哈哈哈,走,我带你去你的居所。”虞樽酒放下酒坛。
七拐八拐,进了一座院子。
慕洗尘乐道:“师傅,这么大的院子,便是为我准备的?”
虞樽酒道:“空了十多年,只等你来了。”
慕洗尘奇怪道:“师傅十多年前便知要收我为徒么?“
虞樽酒楞了一下,说道:“我又无天眼,十几年前,怎么会知道这世上有你,只是知道今生必会收一个徒弟,不想,一等就是十几年。”
慕洗尘意识忽然凌乱,转而笑道:“所幸,师傅终究还是盼来了。”
虞樽酒道:“你可还满意,这里最是隐秘和清幽,修炼参悟,再适合不过了。”
慕洗尘道:“师傅都已为我准备,哪有拒绝之理。”
虞樽酒却道:“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这座山,只有你我二人,院子,随你挑。”
慕洗尘哈哈大笑:“师傅十几年前便知收徒,精心准备十几年,必然是十分合适,便在此处了。”
虞樽酒道:“小滑头,居然在套我的话,我可明说,十几年前,我并不知道世上有你。”
慕洗尘就坡下驴:“我就当师傅说的是真的。”
虞樽酒道:“今日也算可喜之日,你我师徒,喝一杯如何?”
慕洗尘装模作样,拱手道:“自然是谨遵师命!”
虞樽酒熟练的从屋子中拿出酒坛之,砰的一声开封。
慕洗尘闻着酒香,闭目,片刻后说道:“这酒应该珍藏了十几年,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吧?”
“话多,你喝不喝!”虞樽酒嗔怒道。
慕洗尘心中猜出些许,也只得装糊涂:“喝!我来给师傅斟酒!”
他接过酒坛子,给虞樽酒满满的倒了一碗。
虞樽酒端起来,凑在鼻子前,神情极为陶醉:“果然是好酒,藏了这么多年,今日才能喝上。”
咕咚咕咚,喉咙鼓动,一碗酒,瞬间就下了他的肚子。
慕洗尘笑道:“师傅还以为是独饮么?倒是把我给落下了。”
虞樽酒羞赧一笑:“来来来,你我师徒碰一杯。”
二人碰杯,一饮而尽。
半坛子酒下去,虞樽酒已经有些微醺,叹道:“这酒,劲可真大。”
慕洗尘道:“师傅号称酒中圣人,也有不胜酒力的时候?”
虞樽酒道:“见到你,才知道,一切皆梦幻,不喝已经醉了。”
慕洗尘笑道:“师傅的意思,我比这酒还要浓烈。”
“十几年的人,十几年的酒,怎么会不浓烈!”
虞樽酒醉眼朦胧,呢喃如同呓语道:“世人皆不知,秦祖破出天元大陆之前,曾来过浩然书院,唯一见过他的人,便是我。”
慕洗尘的酒意有些醒来,试探性问道:“师傅,你见过秦祖?”
虞樽酒点点头,回忆道:“大概十五六年前吧。”
“你是浩然书院的导师?”秦浩然对着当年的虞樽酒问道。
虞樽酒也如今日,醉眼朦胧:“是又如何?你是何人?”
秦浩然笑道:“我是何人?我是秦浩然。”
在那一刻,如同一条闪电,虞樽酒瞬间清醒过来,倒头便拜:“虞樽酒拜见秦祖。”
“哈哈哈,起来吧。”秦浩然笑道:“你的修为不错,怎么如此贪恋酒杯呢?”
虞樽酒赶忙道:“弟子不知秦祖驾到,失态了,罪过。”
“不妨事!”秦祖道:“天元大陆的事,已经了结,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可是我也该走了。”
“忽见幽国书院,有一层蕴气,便现身来看看。”
虞樽酒不知其中深意,也不敢多言,静静听着。
秦浩然道:“你的修为,不收个徒弟,可惜了。”
虞樽酒赶忙道:“多谢秦祖提点,明日我便收个徒弟。”
秦浩然笑道:“收徒也讲缘分,其实胡乱收的。”
“秦祖所言甚是。”虞樽酒自然是不敢反驳。
秦浩然大袖一挥,一坛酒飘落下来:“今日既然见了你,总归要留下点东西,若你真的收徒了,这坛酒便送你师徒吧。”
虞樽酒长舒一口气,从回忆里缓过神:“一等,便是十五年,当这浩然令出现时,我便知,机缘到了。”
慕洗尘道:“原来,一切都是秦祖安排的。”
虞樽酒道:“安排?我区区一个书院导师,怎能体会秦祖深意。”
慕洗尘心潮起伏,十五年前,他只有三岁,也在十五年前,父母战死沙场。
所有的事,都如此巧合?还是天意,或者有意为之。
“秦祖还说什么了?”慕洗尘问道:“他让你等我,必然还有事要吩咐。”
虞樽酒头脑一晃:“谁能体会秦祖深意,喝酒,喝酒!”
慕洗尘不禁有些恼怒,洛汐神如此,虞樽酒也如此,秦浩然弄这些玄虚,到底有什么意思。
难道只有他是蒙在鼓里,被人牵着走么?
“喝酒!”
慕洗尘与虞樽酒碰杯,一饮而尽,恍惚之间,悬星图忽然动了一下,人更加眩晕起来。
浩然书院之上,星辰灿烂,划过一道天光,好像是一个寻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