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曾经是一名军人,一名激情和热血共生的共和国军人。
这是我一生的骄傲。
我当年服役的陆军T1师,隶属于中南军区,驻地在岭西省黎昌县。
黎昌县地处美丽的昌江流域,县城地幅辽阔、人口稠密,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和环境优势,不但物产丰富,而且交通便利,自古就有水陆两便、三省通衢之说,千年以前是岭西的商贸重镇,同时,黎昌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是共和国的一处重要战略节点。
T1师是中南军区的拳头部队,几十年来一直驻防在黎昌,在当地威名显赫,无认是最初的进山剿匪,还是后来的支援当地基础设施建设,T1师官兵们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特别是在近年的几次重大自然灾害中,全师官兵奉命出动,解救受灾百姓于水火之中,并倾尽所能帮助他们重建家园,因此当地百姓对T1师的官兵都有着深厚的感情,亲切地称呼我们为“昌江子弟兵”。
虽说部队的番号、驻地等信息属于国家秘密,但在黎昌县境内要打听T1师营区的位置,却是再方便不过的事情。不管你问到谁,他准会伸手一指远处高耸的飞云山:“喏,不就在那嘛。”
飞云山地形独特、风景如画、生态和谐,是国家级的生态资源保护区,因此得以避免了被过度开发,保存原始风貌。站在远处眺望飞云山,只见巍峨的主峰高耸入云,四周余脉绵延起伏,在主峰一处陡峭的崖壁上有一道瀑布在云中隐现,仿若天河决口般奔腾倾泻而下,飞云山大体由此得名。
绵延的群山之上覆盖着茂密葱郁的丛林和植被,负离子含量特别高,丛林中万物生长、百兽徜徉,其中不乏已经被认定为濒临灭绝的珍稀物种。
山间石上,青松如盖,溪水含韵,红叶逐流。随处可见流线飞珠的清泉,潺潺淙淙的泉水在沿途的石头上留下道道轻柔的吻痕后,便如同羞涩的少女般飞快地绕过竹林深处,流向田野村庄,一路润泽、一路欢歌,令人心驰神往、沉醉不已。
如有高人雅士甫经此地,无需焚香抚琴,便如同走进一个浑然天成的诗意境界。此时此刻,令人不禁要吟颂起储光羲的那首《咏山泉》:
山中有流水,借问不知名;
映地为天色,飞空作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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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的村民大都临泉而居、掬水而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习性简朴,素来与世无争。这个不过五百余人口的小小村落,年逾耄耋的老人却比比皆是,称得上是山青水美人长寿,是个修心养生的绝佳去处。
无怪飞云山自古以来一直被誉为“华夏洞天”和“岭西旅游胜地”,吸引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游客络绎不绝前来观光游览,甚至还有不少外乡人常年寓居此地,以求贻养天年。
而在飞云山的山脚下,就雄踞着T1师庄严肃穆的营院。
当地人都说,飞云山美是美,可惜就是长了一张娃娃的脸,说变就变,说翻就翻。这话真没毛病,山里的天气从来都没有个定数,令人无所适从,就连省里的气象专家来考察过之后,也啧啧称奇,拿它没有办法。所以山里人经常在晴天也戴个斗笠披件蓑衣出门,这也成为了当地的一个奇观。
也许,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自然环境和独特气候,才孕育了这片风骨清奇、隽永通灵的秀美山川,成就了这片云蒸霞蔚、仙雾环绕的人间胜境吧。
我所在的直属D连是T1师的王牌连队,部队前身可以追溯到秋收起义,有着辉煌的战斗历程,立下过赫赫战功,因此也就铸就了连队敢打硬拼、勇战强敌的优良传统,并一代代延续至今。
虽然直属D连地位重要,但连队驻地却不在山下的师部大院,而是单独驻防在飞云山南麓的冲天坳。冲天坳是飞云山的十大盛景之一,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站在冲天坳上可以俯视群峰、一览无余。传说曾经有骑鹤仙人从这里一飞冲天,踏云归去,故此得名。
记得那天正好是星期天,连队也难得地给大家放了一天假。前一天晚上我熬夜看书到凌晨三点,早上起床后一直感到全身乏力、十分困倦,好在当天师机关没有安排其它的工作任务,于是在匆匆吃过午饭后,我连忙回到宿舍准备再好好睡上一觉,补充补充精神。
在我上床之前,山上还是艳阳高照,可还没等我睡踏实,外面就已经下起了瓢泼的大雨。
一团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黑沉沉的雨云,倔强地压在了飞云山顶上不肯走了,似乎是在和谁赌气,一刻不停地把颗颗豆大的雨点从天上甩落下来,拍打在营房的屋顶和门窗上噼啪作响,好像非把身上那点存货抖搂干净不可。
稍微有点水文气象常识的人都知道,这场暴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但我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当务之急就是好好地睡上一觉,哪怕是眼下如此的天昏地黑呢。好在连队的营房修建得十分牢固,附近的山体也从来没有发生过滑坡,只是下几场雨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就在这时,连队门前的山路上隐约闪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并且匆匆地向门岗这边跑了过来。由于雨下得太大,哨兵看不清来人的样貌,于是端起枪厉声喝问:“站住!干什么的?”
对面的身影声如洪钟地回答到:“是我。李俊斌你个瓜娃子,连老子都认不得喽,快点开门。”
李俊斌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马上反应过来是老连长从外面回来了,于是赶紧跑出门岗移开大门前的铁拒马,然后撑出一把大伞,把老连长迎了进去。
“龟儿子,你落啥子雨哦。跟老子对着干,老子好不容易出去一趟,你就看不惯了嗦。”走进楼道,老连长脱下脑袋上的迷彩小帽,用力拧干,接着用帽子擦了擦脸上的水。
老连长姓陈,四川人,脸形方阔、性情粗旷、气宇轩昂,全身上下透着英武干练的神气,一看就知道年轻时是个得劲的帅小伙。
老连长从当新兵刚入伍开始就分配在直属D连,从此就没有挪过窝,在连队一步一步成长起来,曾经被中南军区表彰为训练标兵,也是T1师出了名的勇金刚、急先锋,手底下带过一茬接一茬的兵,在连队威望很高。
转眼十几年过去,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几道或浅或深的烙印,令人慨叹年华的易逝。尽管老连长如今已经年逾三旬,却依然能够凭着自己过硬的军事素质,在训练场上把那帮楞头小子们收拾得服服贴贴,可以说他就是直属D连的定海神针,有他在大家都安心,师首长也安心。
因为直属D连在T1师地位十分重要,而他又是连队所剩不多的老人,所以师首长索性就一直让他高职低配,长期留在连队负责连长的工作,尽管去年前他就已经被授予中校军衔,但大家还是习惯称呼他为“老连长”,这个称谓里,饱含着大家的尊敬、浸透着岁月的沧桑。
其实师里这样做,对他个人而言是有些不公平的,但老连长从来没有因此而抱怨过。他经常对别人说,他就乐意守着这片山上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可以的话这辈子就留在连队了,说不定他还有可能成为全军第一个在连长岗位上退休的老兵。
没有人知道老连长这大中午的究竟去了哪里,他可能没想这场雨会来得这么突然,身材魁梧的他全身都被浇得湿漉漉的,走进营房,脚下那双宽大的迷彩鞋在门廊上留下了一路印记。
老连长顾不上回自己宿舍换件衣服,径直走到我的房前,一掌推开门,把梦中的我吓得打了一个激灵,还没等我开口说话,他就已经叫嚷了起来:“指导员,不要睡喽,快起来跟我走!”
我是个政工干部,平时习惯了熬夜看书、爬格子,也就养成了每天中午都要睡上一会的习惯,现在突然间被人从梦中惊醒,顿时睡意全无。我连忙坐起身,一把抓起床头的眼镜戴上,一脸懵懂地看着老连长,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老连长,是你啊,怎么淋成这样了?赶快先回宿舍换件衣服吧。”
“换个锤子。老金,你就快点起来嘛,年纪轻轻的比我们这些老家伙瞌睡还多。”老连长一边说着一边顺手从桌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支香烟点上,满脸都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这是要去哪里啊?”我一边坐起身,一边开始往身上套衣裤。
“今天师教导队的学员结业,这回老子好不容易把军务科长堵在了屋里头,跟他磨了一中午,终于同意让我们自己去选人。听说今年有几个好苗子,这回老子可要把他们全都给搞过来,哈哈哈哈。”
“老连长,现在还要出去啊,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山上的路肯定特别湿滑,一会说不定还有雷暴,现在走怕是不安全,我看还是等一等吧。”我循着风雨声向窗外打量着,山上风云突变的雷雨气候让我有些犹豫。
“老金,我说你真是个书呆子!我们要是去晚了,别的连队可就先下手了。我跟你说,老子的命,比石头硬,莫说落几滴雨水,今天老天爷就是下刀子我都敢接到。”话音未落,老连长猛吸两口烟,然后甩掉手里的烟屁股,不容分说地把我拉出门外,顺势推进了连部那台东风牌运输车的驾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