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天南郡,萤火会地堡。
昏暗的地堡内,沟壑纵横的石壁上,稀疏的斜挂着几个火把。
腰上缠着绷带的青年,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大口的呼着气,却不见吸气。
一名皮甲男子,一名蓝衣书生,站在床边。
两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身穿皮甲的人叫陈山,萤火会、火堂之主,此时他脸上虽没有表情,但眼底却涌动着一丝暗喜。
那蓝衣书生叫南江,萤火会舵主之弟,也是萤火的军师,他双目通红、一脸的悲痛之色,倒是颇为诚恳、由心而发。
待濒死青年,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陈山安慰的拍了拍南江,随后高喊道。
“来人,扛下去埋了!”
……
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在冰钓的陈星狄望见,远处一个人影闪过,好像失足跌入了冰窟窿。
他没有任何犹豫,跳入寒冷的江水中,搜寻着那人的踪迹。
但水中汹涌的暗流,带动了一块大石头,砸向了他的脑袋。
陈星狄只觉眼前一黑,瞬间没了动作,缓缓向江底沉去。
愈落一寸、那刺入骨髓的冰冷就愈寒一分。
猩红的血液,一丝一缕的围绕在他的周围。
不知过了多久,他剧烈起伏的胸腔平息了。
当时间定格,一切归于虚无。
他的一生,还剩下什么?
回忆……
青春韶华在他脑中一帧帧的回放。
那一年,他高考中榜,在乡亲们的簇拥下前往名校就读……
那一年,他学成名就、放弃了优渥的首都生活,毅然回到家乡……
意识逐渐模糊,陈星狄好像做了一个梦。
在一片浑浊的世界里,一个佝偻着身子的驼背老人,背对着他。
待转过身后。
身穿古人服饰的老人,胸前却骤然有着、几个深可见骨的血窟窿,正往外涌动着鲜血。
他大声咳嗽着,慢步走向陈星狄。
饱经风霜的脸上,却有着双慈祥的浑浊双目。
“小伙子,别怕。”
老人伸出手,眼神有些复杂,心疼的揉着陈星狄的头。
“是老头我没本事啊,让你们受苦了,把这些拿去,让孩子们吃个饱饭,别饿着喽。”
像是小时候爷爷塞糖一般,老人往陈星狄胸前,塞进了一个布袋。
没等陈星狄说话,老人与眼前的一切,在一瞬间,皆化做了沙子,随风飘散,
“呼——!”
陈星狄大口的喘着气、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幽暗的洞穴内,自己好像躺在一个土坑里,有几个人站在高处,正在往自己身上埋土。
一道年轻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阿良哥,你安心的去吧,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南江若有来世,当牛做马也会报答!”
陈星狄张了张嘴,强忍着腰间传来的阵阵剧痛。
勉强发出了声音。
“我……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铲土的几人握着铁锹,僵在了原地。
陈山也楞在那儿。
唯有南江,面露狂喜,激动的说道:“阿良哥还活着!他还活着!我这就去喊去张医师过来!”
就在南江转身之际,一只手臂,紧紧的抓住了他。
在火把的照耀下,陈山脸色阴沉,幽幽说道:“军师啊,他眼下勉强活了又如何,再苟延残喘几天,不还是要死,他的伤,贯穿肾脏,不可能治的好了!”
南江一惊,眼神转冷,看向陈山。
“你什么意思?”
“我们萤火的每一粒粮食,都是兄弟们拿命换来的,不该再浪费在一个无用之人身上!”
“陈山!你还是人吗?”
陈山用手钳制住了南江,不让其动弹,接着向其他人说道。
“还愣什么?接着埋啊!”
南江脸色涨红,惊怒道:“我看谁敢!”
几名萤火义兵面面相觑,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挥动起了铁锹,继续挖土。
一个是心狠手辣的堂主,他们怕,而另一个是和蔼善良的军师,他们不怕。
躺在土坑里的陈星狄,一时间惊怒交加,挣扎着想站起身。
但却牵动了伤势,血液立刻浸透了绷带,伴随着剧痛,陈星狄再次倒下。
长叹道:“不……不想救,打个120也行啊,何必,咳咳!何必埋我呢,还有没有王法了……”
之后闭眼,又晕了过去。
伴随着阵阵尘土,南江悲愤交加,他孱弱的身躯,根本不是九品灵者陈山的对手。
南江怒极,竟一口咬下,狠狠的咬在了陈山的虎口之上。
吸了口冷气,陈山吃痛,愤怒的将南江一脚踢开。
“尊重你,才喊你声军师!若你再胡搅蛮缠,别以为你是舵主之弟,我就不敢杀你!”
就在此时,一道女声,从地道远处传来。
“陈山,你这是要杀谁啊?”
人影走近,是一名在兽皮的包裹下,身材依旧火辣的长发女子。
她握着腰间的柳叶弯刀,美眸冷冷看向陈山。
不多时,数百名萤火会义兵,纷纷赶来,站在了女子身后。
陈山脸色一变,立刻半跪在地。
低头恭敬道:“舵主率众安全返回地堡!在下不甚欢喜!”
南淮皮笑肉不笑,戏谑道:“呵~我若晚些回来,你是不是要把我弟弟也活埋了啊?”
陈山冷汗直流,慌忙解释。
“在下一时冲动,说错了话,愿舵主惩罚!”
南淮面色冰冷,以命令的口吻说道:“把阿良救上来!”
谁是大小王,还是拎得清的,之前那几名萤火会义兵立刻丢掉了铁锹,想要跳下土坑,救陈星狄上来。
但南淮却将目光锁定在了陈山身上,接着开口道:“我说的是让他去!”
陈山低下头,掩饰了眼底的愤怒。
执着道:“舵主!在下一片赤诚,皆是为了萤火会着想!这断崖林的野菜山果已经快采干净了,那阿良不过是个连复苏境都进不去的废物,之前已经浪费了不少屯粮了,明摆着救不活了,为什么还要浪费粮食啊!”
南淮深吸了口气,强压心底的火气,冷冷回道:“我让你去把他扛上来!”
像是铁了心一般,陈山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竟口出狂言:“舵主!萤火不是你一个人的萤火!这是无数人牺牲了生命所建立的,眼下活着的人,都将面临着饿死的风险,何况一个必死的人,你不能因为阿良救过你弟弟,就厚此薄彼!不顾其他人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