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和丁全刚进城,远远就见长平街自西向东净水泼街,官兵清道。二人对视一眼,不记得今日是什么重要的日子。白景在一个官兵面前停下,问:“小哥,今日什么日子?”那个兵见他穿着官服,道:“漕运总督高大人自南边取圣水回京了。”二人恍然大悟,就地进了一家酒楼,选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子,等着看看这一盛况。
一个时辰后,街上走过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二人一排,共六人,紧跟着便是一顶四人抬的大轿,丁全道:“高大人?”白景‘嗯’了一声。之后便是运水的马车,一辆接一辆,二人粗略数了下,有二百辆之多。白景边数边摇头。丁全道:“听说动用了四十艘大船,怕是这些车拉不下吧!”白景道:“取回来就好,世子不用担罪了。”说完,二人离了酒楼,先去库侍大街见了林秀芝,报告了世子和敏儿的近况,才返回王府。
回到王府,白景换了衣服,然后去皇宫见卫通。文泰殿内,太子正在召见刚刚运水回来的漕运总督高圣高大人及礼部尚书夏华,商议迎圣水一事。白景在殿外等了良久,门外的小太监道:“白侍卫,你若有要事的话不如先回去,太子这边事清了,我给您找卫将军去。”白景想了想,道:“没事,回去也是等着,就在这儿等吧!”然后又道:“最近建元宫可好?”小太监面露难色,苦笑着道:“白侍卫,你若白天无事多来我们这边走动走动,最近大家心里不踏实。”白景道:“我看禁卫军已把这里围成铜墙铁壁了,怎么还不踏实?”小太监看了一眼殿里,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出这么档子事,瘆的慌!”白景一掌拍在他的肩上,道:“无事,天子脚下能有什么事?公公放心,这里太平的很。”
“什么人在外边?”太子在殿里突然问了一句。白景心道,唐突了。小太监道:“回太子殿下,白侍卫有话回。”卫通走出来,对白景道:“进来吧!”白景进到文泰殿,躬身向太子施了一礼。太子道:“去见世子了?他可好?”白景道:“回殿下,世子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世子让卑职转告殿下,如殿下用人,湘王府留守侍卫可添补。”太子道:“世子有心了。替本宫转告他,好好休养,本宫等他回来。”白景又施了一礼,看了一眼卫通。卫通会意,送他出来。
走出文泰殿,白景立马收了笑意,正色道:“师兄,你说实话,秦华娘是不是死了?”卫通脸色阴沉,道:“你为何揪着她不放?和她有仇?”白景冷笑一声,道:“她肯定和人有仇,但不是我。师兄,我确定卫戍区所见之人就是她,你目下要小心,她可能就在你身边,说不定就在建元宫。”卫通道:“好歹也作过御前侍卫,一个妇人就把你吓成这样?”白景道:“我和师兄不同,谨小慎微惯了,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近来城里怪事连连,总督府那边也查不出个头绪,为今之计,需尽快查明对方意图,以想个万全之策引蛇出洞,不能总这样被动挨打。”
卫通道:“这话说的是,但查案并不是你我的职责,越俎代庖的事我也做不出。我只要护住太子平安,就尽了自己的本份。”白景斥道:“卫通,你不仅是太子侍卫还是禁卫军副统领,新进宫不久的韦妃伤了,你敢说不是你失职?如果再伤一个,怕是太子也保不住你的项上人头。”卫通见他急了,也不恼,道:“回头聊。”径直走了。白景看着他的背影蓦然的叫了一声:“师兄!”
白景闷闷不乐的走出建元宫,刚到门口,迎面遇到黄贵妃和景妃,忙施礼道:“贵妃娘娘,景妃娘娘。”黄贵妃显然没想到他会出现在建元宫,一脸愕然,半晌才道:“世子可好?”白景道:“世子有旧疾,旧疾又添新病,御医说需安心静养,一时半会儿怕是不容易好。”景妃道:“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总生病,上次在后花园也是。”贵妃道:“他是心病。”景妃道:“啊?心病?”贵妃和景妃说却似是说给白景听,道:“哎,有个心上人,偏偏拆散了,气也气出病来。”她边走边说,回头又对白景道:“回去劝劝世子,做不了正妃,做侧妃也是一样的。”白景手攥的嘎嘎响,气呼呼的走了。
当日太子和礼部尚书等人拟定迎圣水大典后,便禀报了皇帝陛下。陛下欣然应允,一切按拟定的程序办理,又钦点太子主持大典,文武百官均要参加。于是,太子又忙碌起来。常常子时才能返回寝殿。
这一日,太子刚回宫,便见两名女武官等在阶前。见了太子,施礼道:“殿下,韦妃想见见殿下。”太子坐在撵上困意上涌,打了个哈欠,道:“这么晚了,还没睡?”一名武官道:“韦妃想见殿下,近日一直睡的很晚。”太子困的已睁不开眼,免为其难的道:“好,去提香殿看看。”说着,下了步撵,一名太监搀扶着他步履蹒跚的向提香殿走去,卫通紧紧跟在身后。走了两步,太子对卫通道:“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卫通道:“我等着陪太子回寝殿。”太子笑道:“随你。”
进了提香殿,韦妃正坐在床榻上,脸上遮着面纱。见太子进来,韦妃只在榻上伏了伏头,道:“殿下。”太监扶着太子坐在一侧的软榻上,卫通则守在殿外。太子冲太监摆摆手,太监忙出去了。
太子道:“郡主的伤好些了吗?”提香不说话,只垂着头。见状,太子甚觉愧疚,道:“不必担心,御医说没有大碍,费些时日罢了。”提香慢悠悠的道:“殿下,你没看过我的脸吧?”太子道:“啊?”提香接着道:“殿下从没看过臣妾的脸,臣妾就没脸给太子看了。从今以后,臣妾要如何在这里活下去?”
太子心一沉,半晌道:“郡主,无碍。本王并不是个好色之徒,你我既已结成夫妻,郡主什么样都是本宫的妻子。”提香发出一声声低笑,凄苦的让人心疼。太子好一阵不忍,起身坐到她身边,郑重其事道:“郡主,本宫以大荣储君的名义发誓,无论如何,都不会弃你不顾。你好好在这里待着,本宫绝不许任何人小瞧你,一定会待你和其他妃子一样好。”
半晌,提香道:“殿下,你愿意看看提香吗?如殿下愿意,提香会很高兴的。人们说,提香的脸比花还好看,殿下愿意看看吗?”太子迟疑了一下,道:“愿意,本宫当然愿意。”提香发出一声欢快的笑,连站在殿外的卫通都听的清清楚楚。提香抬起手,慢慢掀起面纱,太子倏地往后抽回身子,嘴里大叫一声:“啊!”他重心不稳,一下从榻上跌下来。四名女武官和卫通闻声忙跑进来。太子已跌倒在地,整个人抽搐的像一条蚯蚓。而提香已用面纱再次遮住了脸,垂着头定定的坐在榻上。
卫通一个箭步冲到太子身边,将他扶起道:“殿下,你怎么了?”太子抖的厉害,脑袋要扎进他怀里一般,嘴张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卫通对坐在榻上的提香道:“侧妃休息吧,下官陪殿下回寝殿了。”话音刚落,提香殿的大门就关上了,四名女武官齐刷刷的向卫通打来。卫通一手搂着太子一手扬起推出一掌,四人向后一躲。卫通将太子放在一旁,随手抽出佩刀,片刻之间便将四人拦腰截断。他正要再去扶起太子,忽听身后传来‘嗖嗖’一阵风声,伸手一抄,便将打向他的两枚钢钉稳稳的接在手中。回头一看,偷袭他的正是提香。
卫通道:“你?”提香道:“卫通,你还记得我吗?”说完,一把扯掉面纱,只见她两眼血红,眼下斑斑血渍,左半边脸是一片白骨,难怪太子会被吓呆,真是比死人还要可怖。“你是谁?”卫通问。提香道:“换个样子就不认识了?这张脸很难忘吧,保证会让你记一辈子!”说完,抬手一扬向卫通掷出一物,卫通闪身一躲。提香又一抬手,手里的东西便像天女散花一般在寝殿内四散开来,卫通不知是何物,不敢随手去接。但又怕伤了太子,只好为他挡开。一瞬间,肩膀便挨了一下,当即便吐了一口血。
提香哈哈大笑,似是疯癫了一般。卫通终于知道她是谁了,没错,就是秦华娘。她得意的看着卫通,道:“如何?我就是做了鬼,也会缠着你。卫通,当日你杀我的时候,可想过会有今日?我要让你和我一样,永不得超生!”说完,跳下床榻,伸出手掌向卫通打过来。卫通只觉浑身松软,力气像被抽走了一般,但依然轻而易举的攥住她的手腕,问道:“是你掳走了英王?你的同伙是谁?在哪?”秦华娘道:“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然后抽出手,抬手又是一掷,直接打向太子。卫通飞身跃起,将太子拦在身后,左臂却被打中,瞬间失去知觉动弹不得。
恍惚间,提香殿的大门‘咚’的一声开了,飞身进来一个少年,正是白景。他冲着秦华娘便是一剑,秦华娘闪身一躲,消失的无影无踪。白景在殿内找了一圈,四下无人,急忙跑到卫通身边,嘴里喊着:“师兄,你怎么样?”卫通手臂失去知觉带的他整个身子如钉在地上一般,他直勾勾的望着太子倒地的方向,道:“太子。”白景走到太子身边查看,对卫通道:“无事,只是晕过去了。”然后跑到殿外喊到:“来人呐,侍卫!”少顷,十几名全副武装的侍卫才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