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姑国的世子历经艰辛逃到费邑来求援。得知挥军占据薄姑人家园的正是杀死长兄的仇敌姜子牙!积郁于费盈心底的愤懑和报复欲再度被引燃。
于南面隔河对峙的周人军队始终再未发动真的进攻,这让费盈难免狐疑又忐忑,直到后来再度与年轻的姬禽见面。
“盈姐姐,你能赴约来见,禽真的心里极为欣慰!”
“姬禽,你究竟想做什么?战又不战,也不撤军,风餐露宿在你们周人眼里就那么舒服的吗?”
姬禽苦笑了下,又热忱地盯着费盈的面庞,声音柔和而诚恳:“或许你不会想到和相信,与姐姐你兵戈相加,绝非禽之所愿!如果不幸走到那一步,禽只会感到无比的沮丧!”
费盈冷笑了声奚落道:“你意思是忘恩负义会让你心怀愧疚,我看大可不必了!”
姬禽遭到回怼,眸中的失落感一览无余,轻叹一声又开腔:“盈姐姐,不论你是怎么想的,对禽而言,真的很在乎你的感受!”
费盈的心突然间也柔软了,从姬禽的眸中,她看到了痛苦和真诚。
“我父亲也特别叮嘱于我:‘开启战端易,结束战乱难!’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知道,如果你我能通过冷静平和的方式来化解彼此之间的对立,一定是他期盼的。”
姬禽提到了姬旦,费盈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怦然而动,情不自禁地追问道:“你父侯是什么打算?”
姬禽像是在用心斟酌措辞,认真而清晰地回答费盈:“我们周人终结了暴虐的商王受对四方的压迫!真切地希望建立新的神州秩序,让天下各族同样享受和平与王道的红利。去世的我伯父武王,还有我的父亲,他们的发心真的是这样。只要姐姐家点了头,禽会安排郑重的弭兵之盟,就像我们和徐人达成的和解一样。王庭只要求贵邦在名义上接受羁縻,承认和尊重你们的自治权而不予插手。如此,费邦和姐姐家族将成为世袭罔替的我朝诸侯,地位和从前拥戴大邑商并无差别。请姐姐、令尊费侯还有你们的族人相信禽,断不会损害你们的实质性利益!我父亲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费盈咀嚼着姬禽言中的坦诚,片刻后幽幽道:“假如我父亲执意不肯呢?”
姬禽愣住了,然后嗫喏道:“你应该好好劝劝令尊。我~,不,是我们,愿意耐心等。”
四目相视。
姬禽又继续道:“禽会约束部下,一兵一卒不会随便进入河对岸你们的防区。对了,天放晴后,你们的邑人该出来打柴放牧的,放心就是了!”
“我相信你,姬禽。你也给我时间,我会试着劝我父侯的。”
“太好了!照顾好自己。天冷了,你穿的单薄了……”
诚如姬禽所说,费邑当下暂无遭受攻击的危险。所以费盈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将防务托扶给了族中的一位可靠长辈,自己带着上百名精选勇士,悄然北上前往薄姑。
走到中途,在牟娄人的境内发现了南下的大队周军。
费盈调整了计划,让薄姑丰带着主力继续北上设法营救他们的家人。
她自己只带着费熲等二十多个亲随悄悄跟上了周人大军,好寻找机会杀了他们的主帅姜子牙。
三更时分,除了各处哨兵的身影,黑黢黢的军营一片寂静。
中军帐附近也整齐堆放了不少的原木,那是这些日来将士们辛苦砍伐的。
按照自己的部署,除了需要制造渡河的舟筏,更重要的是准备用来攻打坚城的临冲战具。
当年二次攻打崇侯国时,就是凭借着钩援、临车和冲车,才冲上了崇邑高大的城墙,最终灭了强悍的崇侯虎。
青州的大局已然无恙。
莱侯在连番受挫并最终吃了一场大败仗之后,终于泄气了。
纪人分路撤往了他们在骈和酅的别邑,莱涓留下了一千兵将帮着纪侯布防于州地。
姜子牙并没有选择乘势挥师出击。
穷寇勿追!
何况,纪人和莱夷的地盘够大,羽翼尚丰,潜在军力相当庞大,不能奢望他们会轻易屈服。
奄有四方,向东方前进是华夏新朝的既定国策。
然而,疆域的占领却并非能够单凭一战了之,很多方面还需要时光的沉淀与磨合。
把纪、莱这样的强大土著势力逼得太紧,还容易遭到反噬。
故而,姜子牙命令姜重带领五百精锐继续驻防营丘,又将岱北占领区的治安交给了儿子吕伋,自己与申侯突带领着主力翻越牟陵,直扑商奄而来。
东夷之众的这场大反叛,领衔的是商奄、徐方、薄姑、费方和姑幕等十七国。不算一一平定的诸多与乱弱小酋邦,摄政姬旦制伏了淮夷领袖徐方,自己率众摧毁了青州西部的薄姑,接下来的关键是打掉商奄和费人这两个刺头。
对岸的奄邑是百雉大城,他们能动员的军众计算来不下五千丁壮。
然而,他们已经陷入了四面被围的困境!
尽管那奄侯子倕拒绝了派去使者转达的最后通牒,自己是有把握拿下这个对手的。
一阵寒风吹来,身旁卫士手中的火把燃烧得更为炽烈。
“老帅,离天亮尚早。您还是入帐睡下吧。”卫士尹悦好心建议。
卫士婤繁也请示道:“我去检查下各处的哨位,老帅您安心歇息。”
姜子牙点了点头:“你们辛苦了!”
眼见老人家进了旃幕,尹悦活动了下腰身后肃立于帐门前,婤繁举着火把去巡视夜哨了。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长夜被突然的惊呼声打破:“有奸细!来人啊,抓奸细啊!快来人啊……”
尹悦抢步爬上就近的原木堆,吃惊地看到:西北侧寨栅的角落里,伙伴婤繁和几个黑影在格斗。
黑暗中,一个纤细的人影抬手一箭,瞭望塔上狂呼报警的哨兵中箭倒下。
“糟糕!还是被发现了。”
不过,费盈没打算放弃夜袭行刺,而且早已针对性地部署有预案。
看到几处已经起了火光,帐幕里涌出来的周人兵将乱纷纷的,一身黑衣的费盈再次认准了中军大帐,悄无声息地猫腰一路靠近过去。
“你这个家伙,乱跑个什么劲?”
火把跃动,费盈撞到了一小队周人兵将,领队者厉声呵斥,所幸他没有发现真的异常。
“那里有来敌……”费盈指向面对泗水的辕门方向,几个亲随们正在那厢鼓噪着制造混乱,燃烧的箭枝纷纷飞落在营内。
果然奏效了,上当的敌将带着手下冲向了烟雾弥漫的辕门方向。
尹悦看到姜子牙从容镇定地从旃幕里出来,手中的轻吕宝剑闪着寒光,赶忙上前护住了老帅。
很快,卫士婤繁也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向姜子牙报告:“有敌人袭营,像是分了好几路,不知怎么就摸进来了,老帅。”
“他们是从北面潜入的。我们大意了,只关注南岸的动静了。”
站在堆木上的姜子牙已然看明白了眼下的情况,只是不清楚来袭之敌的确切意图。
更多的灯球火把在黑暗中跃动,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小儿子吕绍带着一队部下赶过来了。
“爹,突父让我来保护你!真是吃了豹子胆了,敢来我们的军营放肆。”
“申侯人呢?”
“他在指挥收拾夜袭的敌人。”
另外几处小营也出现了骚动和混乱,大营中好几处传来打斗声、追逐声。
河岸边的密林中,灯球火把簇簇,隐约有己方士卒在与黑衣的袭击者们厮杀格斗。
姜子牙见状,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