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玉树银街,士兵比老百姓显得还要多。
南单宫城,大殿内温暖如春,满堂贵族觥筹交错。
“管侯、祭侯、霍侯,我敬三位上侯一爵,为了今日的会聚一堂!为了将来的反攻豫州!”豕韦清端着金爵讨好三监兄弟。
“好,借卫侯的吉言。我们兄弟同心,冀州诸侯众志成城,来年的气象必将春暖花开!”管侯姬鲜踌躇满志,笑容可掬。
霍侯姬处及时赶来了,带着劲旅五千,完整的两个师建制,兵将生龙活虎。而且,在东来途中,还轻松地控制了黎邦和垂棘两处位于太岳与太行之间盆地中的重镇。这些,有力地促进了管侯姬鲜的信心恢复。
“各位,本侯也提议大家共饮一觞,为上侯统领我们共兴大业!”子逯也不甘落后,起身倡议,在座的商系诸侯们当即纷纷迎合。
酒酣耳热之际,又见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来到殿中,吸引了好多贵族的注意力。
费盈无视那些热辣辣的眼神,从容来到殷侯子逯的案前,清声淡定开口:“殷侯,我们已经从管邑侦察回来。军情不容耽搁,盈只好贸然来此。”
“殷侯,这位是?”霍侯姬处问子逯,看向女将的眸光里很是好奇,管侯姬鲜也端详着费盈。
“噢,我来给大家介绍下。这位是女将军赢盈,我让她率部下潜入河南侦察敌情,想不到已经回来了。赢盈将军,先请安坐。”殷侯子逯在介绍时用了赢盈而非费盈,也没有算是扯谎,因为费氏就是赢姓。他让费盈入座于一旁的空席位上,在一众男贵族中更为醒目。他是这场宴会的主人,利用了原本便属于其父祖的南单之宫。
“来,我们大家共敬美貌又勇敢的女将!”管侯笑容可掬地端起了案上金爵,向着满堂的诸侯将领们高声提议。
管侯虽然兵败退入了冀州,可他毕竟是周武王的长弟,三监之首,这几年总督豫、冀、兖三州,而且能征惯战之名早就威震四方!所以他一提议,满场热烈响应。
敬完了酒,姬鲜直奔主题问道:“赢将军,你们都摸到了吾弟姬旦那厢的哪些情况?”
“回禀管侯,大河南岸的各路敌军总计兵力在八千上下,沿河部署于西起鄂邦东至管邦的各处要冲。管邑的驻军最强,当有四千之众。”
“赢将军可晓得他们的部队构成是什么样的?”管侯姬鲜继续追问。
“鄂侯的军队大致有一千三百,夏人有一旅之众,郐师的兵力为三百,其他都是鲁侯直辖的部队。”费盈口齿清晰,将掌握的情报和盘托出。
“三哥,老四如果选择继续隔河对峙,大家彼此两安。如果他胆敢北渡来战,嘿嘿~,小弟定让他有来无回!”
霍侯姬处听罢了南岸的军力情况,不以为意。在他的眼中,四哥姬旦麾下的鄂师、夏师、郐师等诸侯之军不过是乌合之众,真正有战斗力的是西土开来的豳、盩二师的将士。之前与东方军队的多次交手,让西土贵族们普遍轻视后者军队的战斗力。何况姬处虽然在一门兄弟中排行靠后,却是正当年轻气盛!以往的经历也是骁勇善战。
姬鲜赞赏地冲弟弟霍侯含笑道:“老四当下真正的可战之兵怕是最多就那四千精锐。要想他手下的伤兵兄弟们完全恢复,且得到了春天才差不多。”
祭侯姬度也明显松了一口气,原先他和三哥姬鲜最担忧的是四哥姬旦趁着己方新败之后穷追猛打。眼下八弟的精兵勇将足有五千,而四哥的部队确实有大批伤兵,还有一些是自己和管侯从前的部属。凭借四千西土之众杀入冀州,之前父王和兄长武王也不敢如此用兵的。
霍侯拿起了自己案上的精美酒卣,起身来到了费盈的身前,往她的金爵里斟上美酒,看着那张让人动心的俏脸,慨然道:“向来听闻商家传统巾帼不让须眉!今日得见赢盈将军的风采,信矣!姬处敬女将军一爵……”
周人社会的习俗是男主外女主内,但在西土华夏系之外的东方世界,女性的社会地位与活力是更为充分的,往昔的武丁王之后妇好就曾指挥千军万马屡屡征战的,而且是战功显赫。
“多谢霍侯的赞美!”费盈落落大方地起身,与姬处对饮而尽,霍侯姬处很是兴奋,眸光明亮。
殷侯子逯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不动声色。
城邑中的风景奇特!
分明有许多屋宇却显得凋敝沧桑,空旷处帐篷座座,牛羊在街道上随意地徜徉。人烟也算是兴盛,男男女女却都是披发左衽的装束。空气中除了炊烟味道,还有刺鼻的腥膻气儿。
因为,这里是大夏之墟,如今的居民是游牧之族的戎人,九侯的所部。
废弃宫室外的广场上,帐篷最是集中,中间的一落大帐鹤立鸡群。
帐篷里热气腾腾,九侯正在热情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亘侯,您尝尝,趁热吃滋味最好!”媿姓九宗的大首领媿阳靡年逾五旬却红光满面。
“倗仲子,怎么回事?盐都忘了撒!告诉庖厨上点心!怎么能慢待贵客们!再出了岔子,小心我扒了他们的皮。”
媿阳靡用匕首切下一块鲜美的炙烤羊羔肉,入嘴了却眉头皱起来,让陪席的一名年轻贵族去外面吓唬厨子们。
“侯爷,不是庖厨不上心,是换了个调味法。你旁边的金盘里混合的有调料,没有像原先炙烤的时候就抹盐巴水。”
“在哪儿?是这个么?”
倗部的年轻首领笑着起身来,动手割下一块烤肉,亲自在佐料盘里蘸了两下,递给了九侯。
“嗯~,好吃!好吃极了!和原来的滋味是不一样。亘侯,您好好尝尝。”媿阳靡赞不绝口。
莘荒用匕首将自己案上的烤羊腿切下一块来,在看着是几种香料粉和盐巴混合的调味料中反复蘸了几下,入口后果然是美味,舌苔还传来一丝丝的麻辣感觉。
“侯爷,亘侯,这是我去猃狁人那里交易时跟他们学来的办法。”倗仲笑着介绍。
“嗯、嗯,好!亘侯,老夫先敬客人们。”
亘侯莘荒和随从贵族们端起酒具来与热情的主人对饮。
九侯大咧咧地抹掉嘴角边的酒渍和油腻,又兴致勃勃地吃着说到:“亘侯,各位来宾,我们且吃且说。”
媿姓九宗,是活跃于冀州西南角这方天地的游牧之族,由九个部落组成联盟。
这方天地,相传曾是帝尧和帝舜时代的繁荣之乡,刚好位于冀州西部南端的河曲之地,是块较大的平原,周围又为首阳山、太岳山和燕京山环抱。
媿姓九宗在商王朝又被称为鬼方,人丁兴旺,早在王季时代就和周人相处融洽。前任九侯被商王子受害了性命,更是彻底成为姬周的坚定盟友,现在对王庭的鼎新革故诚心服从。
早在遥远的古昔,媿族或者说是媿人就是中土诸族中的活跃一族,有人说妫姓以及归人和他们其实都是同宗,只是后来因生活方式发生了变化才成了如今不同的种族。他们的先人在豫州也曾留下过足迹,祝融氏的名人陆终,娶的太太就是媿氏之女。陆终和据说名叫“嬇”或“媸”的亲爱老婆生了六个儿子,后来形成了树大根深的祝融八姓。
也有人将如今的媿姓九宗称为“北媿氏”,将豫州的归人称为“南隗”或“南鬼氏”,但冀州西南一隅的九侯以及他领导的部落联盟,可比豫州的“南隗”名声和势力大多了!
“九侯,师尚父命令我率部来你们这里,是为了请九侯发兵相助,北上平定霍邦和汾上诸侯,还要把黎邦和垂棘都一一收复。带来的金料,就是给九侯和诸部首领们的酬谢。”莘荒从容不迫地说明了来意。
“好说好说!我们本来就当为王庭效命的,何况还赏赐了这么多的金料!”九侯一口答应下来。
“九侯爽快!小子敬您一爵。”
亘侯莘荒不足三十岁,九侯长自己足足有两轮,按照习俗自称小子以示对九侯的尊重。
九侯媿阳靡喝完了酒,当即拍板道:“亘侯,我派倗部和霸部随您北上,他们两部小伙子们的征战本事您就瞧好了!要是真不够用,老夫再派后续的他部相援。”
“够了够了!多谢九侯鼎力相助。”
莘荒也知道媿人中的倗、霸二部最是兵强将勇。
“那就祝亘侯和我家的儿郎们旗开得胜!”
亘邦的邦君将领与媿姓九宗的大小首领们继续把酒言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