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好想冲出去, 挡在陆溪和那家伙中间,免得叶司盛老给陆女士放电, 万一电着电着, 擦出火花了咋办 ?
但又一时好奇心发作,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整张脸都皱起来,心里无比焦灼。
陆溪:“……什么意思?”她说着, 疑惑地皱起眉头, 打量一眼叶司盛,“叶总你今年贵庚?”
难道他只是看着年轻,实际上奔四了?
不然完全说不通啊。
叶司盛先是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笑, 说:“我三十, 十二月五号就三一了。”
躲在门后偷听的小少爷呲了呲牙。
这男人真是个心机狗,回答问题居然还夹带私货,她问他生日了吗?好绿茶啊!
完美的外在条件,加上如此的心机,谢珩感到十分紧迫的危机感。
陆溪完全没留意这个细节, 她算了一下,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也就是说,十六年前你也才十四岁,初中生……叶总, 你是不是在逗我呢?”
初中生也会早恋,这她知道, 她以前读初中的时候, 已经有不少男女生私下早恋, 也有许多男孩子,会死乞白赖给她告白,想要送她回家。
但那都在同龄人之间,没听说谁暗恋比自己大很多的,听起来都匪夷所思。
而且,她是真的不认识他啊。
叶司盛看了一眼陆溪。
她似乎对她的事情很清楚。
斟酌了片刻,叶司盛低声说:“我认识她的时候我才十二岁,在她家里,我是陆子言的同学。”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微妙:“你还记得吗?”
陆溪眼中的疑惑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她想起来了。
然后更加沉默。
她没开口,只是看一眼叶司盛,试图把他跟她记忆里那个可爱又绅士的小男孩联系起来,似乎真是他。
但记忆真的太久远了,他要是不提,陆溪绝对想不起来。
谁会记得一个只说过一次话的小孩子呢?
要是没记错,陆溪当时在上大学 ,大二或者大三,她那时候自己在学校外租了房子,只有节假日才会叔叔那里。
那天应该是中秋假期,她回家吃饭,恰好堂弟带了同学来家里玩。
陆溪从房间画设计稿,画完带上她的东西准备去学校,却在下楼时跟一个抱着球的小男生撞到,设计稿散落一地。
那男生很是礼貌,立刻丢了球,给她捡东西,还跟她说姐姐对不起。
陆溪那时候不喜欢小孩,尤其是弟弟的同学,一个个都很吵闹,在家里蹦来蹦去摔摔打打,偏偏那不是她的家,她再反感也只能忍着,尽量不回去。
像这样模样秀气,还会叫姐姐的乖小孩,陆溪那点不耐烦通通没了,忍不住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
等他把东西全捡起来,整理好还给陆溪,他好奇地看着最上面的设计稿问她:“姐姐,这是你画的吗?”
陆溪看一眼那张婚纱,她点点头,笑着说:“以后姐姐要穿这个结婚的。”
小男孩便专注地看着她。
要是同龄男生,敢用这么直白的眼神盯着陆溪,她一定翻脸,但是小男生,还是这么帅气乖巧的男孩子,她就只把他当小孩,完全不觉得被冒犯。
倒是那时,她发现他膝盖上受了伤,有一道破皮的红痕。
小男生被她看着,有些扭捏地说他是打篮球受伤了。
陆溪看他小可怜的样子,一时同情心泛滥,便把他拉到客厅里,让佣人拿来医药箱,简单给他处理了伤口。
就这样而已。
之后她很少回家,再也没见过那孩子。
现在一想,各种细节都对上了,难怪他见过婚纱设计稿。
陆溪心里忽然很复杂。
他该不会,真的只是见过自己一面,还是一个比他大将近十岁的大姐姐,就一直暗恋她至今,还很努力的寻找她的下落?
这是她无法理解的情感。
从小到大,她接受过太多来自异性的示好和表白,可以说精神或者物质上,她都不缺爱,可正是因为如此,她当时才能很平静的接受一段没爱情的婚姻。
因为被别人的喜欢包围,却又没有遇到过她真正喜欢的,所以这样进入婚姻,她不觉得有遗憾。
就在陆溪沉默的时候,叶司盛意识到什么,他走上前一步,目光中带着一丝试探和期盼,轻声问:“你是不是想起我了?”
陆溪神情微顿。
这个问题,要她现在怎么回答?
原本,她今天主动来见叶司盛,拜托他当人证,就做好了坦白身份的准备。
叶司盛看似是个不务正业的公子哥,给她感觉却很稳重,不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可她刚才被他深情表白,现在承认她就是他暗恋,追逐了十几年的人……好尴尬啊。
而叶司盛现在的试探,说明他已经猜到了,只差她一句肯定。
“……”
正在犹豫,谢珩忽然冲了出来,他就像一只看家护院的大狗子,霸气地挡在了陆溪面前。
他瞪着叶司盛,眼神执拗,还有几分狠劲。
“她是不是,都跟你这个外人没关系,因为她已经有老谢了,还有我!”说完,他冷哼一声,拽着陆溪的手,还不忘提上她的小包包,直接离开叶司盛的办公室。
连门口的几个员工看到他这架势,集体愣住。
直到进电梯里,陆溪才从茫然的状态中醒过来,甩开谢珩的手。
她不满地盯着他,冷声质问:“你在干什么?”
谢珩愣了一下。
他想起来,出发前她的叮嘱,不让他乱说话,不要自作主张,安静地跟着她就行……他好像,一下子犯了所有戒律。
可当时那个情况,他能怎么样啊?眼看那家伙都要知道陆女士的身份了,当时那气氛,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不然他知道了,肯定会对陆女士死缠烂打的。
虽然他语文不行,但他听懂了。
叶司盛喜欢了陆女士十几年……从他十二岁,到现在三十一岁,好家伙,十九年,他也才出生十六年呢!
十九年是一个太可怕的数字。
“我、我怎么了 ?”少年梗着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拿了我爸的钱,就要帮他办事。”
陆溪紧拧着眉,一言不发,只是冷冰冰地看着谢珩。
直到电梯到负一楼,陆溪和谢珩坐上车,这种紧张的氛围丝毫没有缓解。
陆溪这时才淡淡地问他:“真的是你爸让你这么做的?我不信。”
谢珩顿了几秒,还是嘴硬:“就是的。”
虽然谢以朝没有明确指令,但他拿了钱,得随机应变啊,刚才那种情况,他还有其他选择吗?
陆溪轻轻吸了口气,又问:“是你爸让你在我跟别人说重要事情的时候,对别人大吼大叫,不经过我同意,就拽我离开,是这样吗?”
谢珩:“……”
他好像,意识到自己错哪里了。
刚才他是冲动了一点,但是,他那也是没办法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吧。
少年烦恼的抓了下头发,不看陆溪,倔强地冷着脸说:“可是你都结婚了,他干嘛还说那些有的没的,我还在旁边呢,他就敢对你表白?”
陆溪看一眼蓝毛逆子。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哪里了。”
“那是因为我根本就没错!”
车里气氛很紧张,完全不像来的时候,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司机都比平常开车更小心。
生怕一个不注意,触了霉头。
不过,不是说最近小少爷和太太关系很好,他还很听话吗?
怎么来时候好好的,回去就闹翻了?
陆溪现在不想跟谢珩说话,这个逆子,乖了一阵子,今天犯起混来又气得人头疼。
她拿出手机玩,眼睛看累了就看窗外,反正就是不看他。
谢珩也自己玩自己的,假装不在意,但目光还是忍不住往陆溪身上飘。
他也很气,还满腹委屈。
明明他是为了这个家……
她一句夸奖都没有,还对他发脾气。
谢珩实在是想不通。
他自己闷着,生了好半天的气,发现陆溪还是冷着脸,表情仿佛要结冰了。
……好冷。
少年忍不住拉高了衣领,心中感觉到瑟瑟寒意。
他面色一阵阵发沉,攥紧了手指,想开口,可面对她这么冷若冰霜的样子,他喉咙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要道歉吗……
可他明明没做错,怎么能为了哄她,就说违心的话 ?他又不是妈宝男。
忍了又忍,手指都快攥白了,快到家里,谢珩才忍不住小声辩解:“我没做错,你这么生气,该不会是你真的对那家伙有好感吧?”
陆溪:“……”
这臭小子。
她本来都想算了的,这一路上,谢珩不说话,她自己平复心情,想着晚上要吃好吃的,已经差不多把自己哄好了。
他又来在她的雷点上疯狂蹦迪?
是亲儿子也忍不了!
陆溪很生气地瞪着他,靠过来,屈起手指用力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嘶 ——干嘛打我啊?”谢珩捂着蓝毛 。
陆溪冷哼一声,“打你都算轻的,我生气了,从现在起不准跟我说话。”
谢珩:?
他、他说什么啦?
简直莫名其妙。
车开到家里,陆溪不等司机来开门,自己下车,甩着小包,走得十分潇洒决绝,是真一个眼神都不分给他。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谢珩。
小少爷窝在后座,表情有些颓废,眼神迷茫,那张帅气的脸此刻看上去有些窝囊。
他气哼哼的,把手机攥在手里,却不下车。
“少爷?到了。”司机不得不出声提醒。
谢珩不耐烦地“啧”了声,“我知道。”
司机也无话可说,他只好陪着一起等,毕竟车里暖气开着,他不能熄火,也不好把少爷单独留在车里。
过了几分钟,他听见后座传来少年郁闷的声音。
“其实,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司机摸了摸下巴,憨厚地一笑,少爷这话问对了,他毕竟是有老婆的人,他还真能给点意见。
他说:“首先,肯定是你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
谢珩:“我没有。”
司机心想,不是你那难道是我惹的?但嘴上他不说什么,继续给谢珩出主意,“那就是你说了什么。”
“……”谢珩皱了皱眉。
他似乎,是跟她顶了几句嘴,但那也不至于吧。
司机看着谢珩纠结的脸,继续说:“还有可能是,你没做什么,但你的语气不对,或是你的态度,你的脸色惹了她。”
谢珩:???
真的假的?这也能生气吗?
司机说的都是经验之谈,他看着乳臭未干的小伙子,语重心长地说:“听人劝,吃饱饭 ,总之别管那么多,你主动道歉求原谅就完了。”
谢珩摸了摸刚才被敲的地方。
好痛哦。
她第一次敲他,都没有用这么大力气,就不怕把他脑子敲坏了,他变笨了怎么办?
少年嗤了一声,挺直胸膛,一脸的傲气,“不行,我是有原则的人,随便道歉岂不是很丢人?”
司机无话可说,只能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
“小少爷就是硬气。”
且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谢珩索性先不回家,反正回去也是尴尬,他想着,干脆找人打球好了,便直接拐进了许嘉铭家的院子。
可能是住得近,近来,谢珩去找许嘉铭玩的频率很高,不像以前,他要打球,第一个想到的是宋思扬。
宋思扬都抱怨过,说他有了新朋友就把他甩到一边。
每次他故意这么恶心巴拉的说话,谢珩就会警告地冲他挥拳头。其实很简单,不存在偏心谁,纯粹是住得近,加上最近许嘉铭给他补课,自然经常来往。
想到宋思扬,谢珩更郁闷了。
为什么男生之间相处就很简单,哪怕一开始关系不好,一起打游戏,一起开黑,就能成朋友,就算闹矛盾,说清楚,再不行痛快地打一架,就没事了。
怎么女人的心思这么难猜呢。
好难哄啊。
他刚才明明都先低头了。
许嘉铭家里除了佣人,就是他自己,而他在家通常都在看书,所以房子里特别安静。
谢珩是常客了,佣人很快给他拿来喜欢的饮料和零食。
“我要做卷子,今天不能打球,你找老宋吧。”许嘉铭头也不抬地说。
谢珩愣了下,想起来了,许嘉铭前几天说过,他过段时间要去参加一个什么物理竞赛,最近会很忙。
谢珩也没有混账到非要辛苦学习的人陪他打球,他摸了下头发,爽快地点了点头。
“行,那你忙完再找我们。”
正要去找宋思扬,谢珩一眼扫到许嘉铭认真做题的侧脸。
他忽然灵光一闪。
许嘉铭是学霸,知识很丰富,也许从他这里能听到有价值的意见。
不像司机大叔,说一通玄乎的话,没一句有道理。
许嘉铭盯着卷子,余光注意到谢珩去而复返,他只好抬起眼皮,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事?”
“咳——”谢珩走过来,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你是不是懂挺多的?”
“看你要知道哪方面。”许嘉铭谨慎地回答。
谢珩目光灼灼,脸上充满了旺盛的求知欲,他问:“你懂女人吗?”
许嘉铭:“……”
在谢珩没有开口前,他是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种问题。
他摇摇头,遗憾地说:“我要是懂,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做题,而是跟女朋友手拉手出去玩,你说呢?”
卧槽,很有道理啊!
谢珩皱起眉,怎么他也不懂?那宋思扬就更不懂了,他不止一次听到许多女生当面骂宋思扬傻逼,他还笑嘻嘻的,可见他的女生缘很不好。
要不然,他再去网上提问?
许嘉铭见谢珩一脸为难,他清了清嗓子,直白地说:“不过,我再怎么不懂,肯定比你懂一点,你先说说吧,也许我能帮你呢。”
“也行!”
谢珩隐约感觉许嘉铭好像在内涵自己,但他顾不得那么多,现在解决问题最重要。
当然,他不可能全部照实说,那太丢人了。
他巧妙地开口:“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他……“
许嘉铭冷静地打断他:“这个朋友就是你自己。”
谢珩脸色都变了,瞪他一眼 :“不是我!说了是我朋友!你不认识!”
“……行,你继续说。”许嘉铭忍住笑意。
谢珩简单概括,“我朋友今天陪他妈妈去逛街,路上遇到一个男人,他跟我朋友妈妈表白,说暗恋了她十几年,我朋友把他妈妈拽走了,然后她就生气了,还揍了我……不是,我朋友。”
许嘉铭微微一怔。
他垂了垂眸,想了好一会儿 ,才若无其事地问:“那个男人怎么样,条件很好吗?”
谢珩有气无力地说:“还可以,长得帅,有钱,比我朋友老爸年轻,竞争力很强。”
许嘉铭皱了皱眉,“所以,你拽走 ……不是,你朋友拽走他妈妈,因为他担心妈妈会被别的男人抢走?”
“差不多吧。”谢珩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妈妈现在生气了,不理他,要怎么哄好呢?”
许嘉铭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他从小就是杨一晗的骄傲,没让她操过心,更不会惹她生气。
但是代入一下她……
少年垂眸想了想,低声说:“先不要想怎么哄,你得先弄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惹到她。”
谢珩已经没一开始那么理直气壮了,只是不服气地小声嘟囔着:“我才没做错呢……”
许嘉铭打断他:“你有。”
不管谢珩瞪大眼睛的反应,许嘉铭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想,她应该是一个很美丽,很优秀的女人,既然如此,除了你朋友的父亲,那位暗恋者,注定还会有许多男人为她心动,这很正常,就算结婚了,她也有权利听别人对她告白。”
谢珩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其实刚才,叶司盛只是对她表白而已,没有任何不规矩,她也只是听着。
倒是他突然跳出来,急吼吼的,有点像是……狗急跳墙。
许嘉铭看他一眼,继续说:“如果你朋友是担心妈妈被抢走,他应该去让他爸提升自己,想办法讨老婆欢心,而不是直接把人拽走,这样很不尊重。”
谢珩被说得哑口无言。
他攥了攥手指,双眼一片空茫,努力地消化许嘉铭的话。
许嘉铭说完就继续做卷子,不再理会谢珩,让他自己想。
“谢谢,我再想想。”
没多久,谢珩起身从许家离开,却没有立刻回自己家,而是漫无目的地绕着别墅区走了几圈。
他在想。
脑子里不断重复着许嘉铭的话。
真的是他做错了吗……
等到八点多,他接到管家的电话,这才抬步往家里走去。
本来以为这个点,她不是在书房,就是回房间了,没想到她在客厅里练习吉他。
谢珩垂着脑袋,有些尴尬,故意不和她对视。
“少爷回来啦,快,把汤端出来,太太特意给你留的,顶新鲜的东星斑 ,”管家又对陆溪问道,“太太,您今晚只喝了碗鱼汤,要不让厨房再做点宵夜?”
陆溪摇摇头:“算了,不饿。”
谢珩抬眸,俊脸绷紧着,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她该不会是被他气饱了吧?
可是,哪怕生气,她还记得要给他留鱼汤,他最喜欢喝东星斑做的鱼汤了。
少年心里忽然充满愧疚。
他好该死啊……
“那什么……你先别睡,我出去给你买炸鸡,很快的!等我!”谢珩突然抬高音量,说完跟一阵风似的拔腿就跑。
透过落地窗,陆溪看见他一头漂亮的蓝毛,跑进茫茫夜色里。
蠢崽……
唉,真是气人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