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溪是认真想要学吉他。
她一直有个遗憾, 就是从小没学什么乐器。小时候,婶婶给她堂弟请了有名的钢琴老师,陆溪很感兴趣, 在旁边听,想要一起学, 婶婶这时候就会把她支开, 让她到别处去玩。
其实家里那么有钱, 陆溪还有父母的遗产, 完全请得起好老师,但是婶婶不愿意,她寄人篱下,又还没长大, 不能任性。
现在嘛,学钢琴太晚了,学吉他更实用,乐器小,随时能弹, 她也没想成个什么职业大师,偶尔能弹一下自娱自乐就行, 只当是培养一门爱好。
至于谢珩那逆子……
随他去吧,爱学不学, 她除了是他妈,也是她自己, 还得先把自己的生活过好。
第一步自然是买乐器。
她不缺钱,对吉他又不懂,在网上搜索后,选了三把吉他, 把链接发给许嘉铭,拜托他帮忙挑一个。
许嘉铭点开看了以后:……
他想了想,很不解地问:【请问您选择它们的理由是?】
很简单啊。
【第一把颜值高,多漂亮啊,看着就想摸两下。】
【第二把贵,贵肯定有贵的道理,对吧?】
【第三把有欧洲吉他大师的签名,这个很有价值吧?】
“……”
还没等他回复,陆溪又发来一条消息:【干脆都买了吧!怎么样?】
从标点符号都能看出她的不理智。
他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犹豫了下,最后很委婉地说:【阿姨,我看出来您是真的没接触过吉他了,其实初学者买一把足够了,不需要太贵的。】
陆溪看着那条消息,噎了一下。
小男生还挺委婉。
那句话翻译一下,大概是说她差生文具多吧?
很快,许嘉铭给陆溪挑了一把,不过她不需要考虑性价比,许嘉铭选的那把马丁D28,是经典的演奏级单板吉他,颜值也高。
陆溪是个好学生:【okk,买了,听老师的。】
许嘉铭看到消息,忍不住笑了笑。
谢珩这个后妈,性格还挺好,很活泼大方的人,也难怪。他妈一直在演艺圈,许多勾心斗角,防备心很重,但这么快就能跟陆溪成为朋友,除了是合得来,也说明陆溪很有人格魅力。
就连谢珩,在学校横着走的叛逆少爷,似乎都对她挺尊重的。
第二天学校又上了两天课,接着便是七天小长假。
谢以朝又出差去了,而陆溪跟许嘉铭约好,周二中午来家里吃饭,下午开始第一节小课。
这天,谢家准备了丰盛的午餐,陆溪提前问过杨一晗他的口味。
比起谢珩,许嘉铭口味偏清淡点,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饭量大,爱吃肉,而且不挑食,不浪费,这一点两个男孩子都挺好。
谢珩先吃完,放下筷子,对许嘉铭说:“吃完去打球?我再叫几个人。”
许嘉铭:“待会儿要给阿姨上吉他课,你先去。”
谢珩:“……”
居然还真要上课?
他古怪地看一眼陆溪,又看一眼许嘉铭。
十月正是吃螃蟹的时候,今天也煮了些,分别做了清蒸和油焖,还剩下一只清蒸的,陆溪冲许嘉铭眯眼一笑,“这只你吃了吧。”
谢珩攥了攥手指,不太服气。
怎么不给他吃?
是他不能吃?还是他不能吃?
“谢谢阿姨。”许嘉铭也不假客气,这蟹味道确实好,他便夹到碗里用斯文的动作爽快开吃。
陆溪越发觉得许嘉铭可爱,长得帅气不说,头脑聪明,看着斯文内敛但一点不扭捏,情商也高。
谢珩发觉,陆溪看许嘉铭的眼神,简直在闪闪发光,就跟那天看他跳舞弹吉他时一样。
他更不爽了,垮着个脸,冷淡地出声问佣人:“还有螃蟹吗,本少爷还没吃饱。”
佣人要去现做,陆溪叫住她。
她奇怪地看着谢珩:“你都吃三只了,还吃?”
谢珩抿了下唇,脸色黑如锅底,“怎么,我家的螃蟹,我不能吃吗?”
陆溪莫名其妙,逆子的叛逆期果然只会暂停几天,不会消失,“谁不让你吃了,你吃那么多,到时候肚子疼没人给你揉。”
少年愣了下,凶巴巴的表情顿时一脸懵:“肚子疼?”
真是无知得理直气壮,没常识得坦然无畏。
许嘉铭对他的学渣本质也很清楚,他轻轻掰下一节螃蟹腿,说:“螃蟹性寒,吃多了会胃疼。”
谢珩闭了嘴:“……”好像是听说过。
不过他吃东西从不管这些,好吃就行,可能是身体好,随便折腾,也从来没胃疼过,他从没当一回事。
因为……也从没人担心他吃凉了,肚子会不舒服。
谢珩本来生气,故意松松垮垮,跟个纨绔二世祖那样坐着,他会过意,垂了垂眼睛,缓缓坐正,不自在地摸了下耳朵。
有点烫。
他偷偷看了眼陆溪。
原来她是关心他……谢珩忍不住想,要是他真的肚子疼,她应该还是会给他揉肚子的吧。
会的吧?
他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假装低头玩手机。
那许嘉铭要吃螃蟹就吃吧,多吃几个,反正他肚子要是疼,就回家找他自己妈揉肚子。
饭后,休息了半小时,陆溪选在庭院花房里学吉他。
她选择这里,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一来,庭院里阳光正好,十月的天气不冷不热,洒在鲜花上,环境简直不好太好。
再者,花房是透明玻璃的,外面看来一览无遗,不会被打扰,又能避嫌。
许嘉铭先从指法教起,还教陆溪怎样认六线谱。
学指法,难免要纠正动作,调整手指的摆放。
许嘉铭很懂分寸,毕竟是异性,而且是朋友的继母,他不会真的上手,尽量用语言提醒,陆溪实在不理解的,他从网上找出视频,让她照着学。
陆溪上手很快,她手指纤长,而且灵活,加上上学时音乐课上学过基础乐理知识,许嘉铭教起来不费力。
不到半小时,陆溪已经成功弹出了一小段简单和弦。
“你乐感不错,很适合学乐器。”许嘉铭称赞道。
陆溪笑了笑,指尖在弦上轻轻一划,旋律流动,她说:“是你教得好。”
可惜了。
小许同学真是个好老师。
讲东西有耐心,有条理,态度还平和,长得好看声音也动听。
陆溪上学时要是有他这样的的老师,高考至少能再提一百分。
无奈逆子沉迷学渣人设,不肯补习。
几天前,陆溪就跟许嘉铭说好,一周只上一次课,不超过一个半小时,要是许嘉铭有事可以随时取消,这事她也知会过杨一晗。
“对了,你教我吉他,我拿什么作为课时费?”
陆溪想过,许嘉铭也不缺钱,她顿了顿道:“不如送你一件礼物怎么样?”
许嘉铭抿了下唇。
他没想过要课时费,一周一个半小时,其实不耽误什么。
但要是推辞,恐怕陆溪会不好意思,反而不合适。
他想了想,简洁地答道:“还不知道,我想好了再告诉您。”
“行,你慢慢想,多要几个礼物也行。”陆溪只要开心,钱财方面的不在意。
时间过得很快。
花房里阳光弥漫,阴影变幻,不知不觉到两点多。
谢珩站在自己卧室的窗边。
这里刚好能看看见庭院里的情形。
这事他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她要学吉他,请几个老师请不成?多有名的,他爸都能请过来,何必让一个高中生教呢。
搞不好就是看人家长得帅,想找机会多看看他。
哼。
真是的。
想看帅哥,他不够帅吗,他爸也看得过去啊。
他也没心思去打球了,虎视眈眈地,全程盯着陆溪和许嘉铭有说有笑。
学乐器,避免了肢体接触,但还是得靠近了指点,看到两个人坐那么近,谢珩就忍不住皱眉。
好不容易捱到一个半小时过去,许嘉铭背着吉他从他家离开。
谢珩还是按捺不住,闷着头走进花房里,陆溪还在练习吉他。
“你……干嘛非要跟他学?”他支着一双大长腿,挡在花房门口,跟来堵门要债的似的。
陆溪抬起眼睛,就看见他一头耀眼的蓝发,随意道:“不跟他学,难道跟你学?”
谢珩:???
跟他学怎么了?
“我也会啊……”少年小声嘀咕。
陆溪没听清:“说什么?”
谢珩抿了下唇,不高兴地撇开目光,盯着自己的篮球鞋:“没什么。”
他不走,也不做声,陆溪更不管他,自顾自地照着许嘉铭拿来的教材练习。
微风轻和地吹进花房里,伴着音符,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宁静美好。
谢珩心里的恼意渐渐平息。
他看了下女人柔和美丽的侧脸,几次想说话,又忍下去了,怕打扰了她,惹她不高兴。
过了好一会儿,他腿都快坐僵了,陆溪才收起吉他。
他也赶紧跟着站起来。
陆溪看她一眼,抿了抿唇,直接把吉他递给他,谢珩没多想,顺手就接过来拿好。
等反应过来,他:???
她好过分!
不加他微信,倒是让他做苦力哦,儿子就是这么使唤的?
谢珩也嫌自己手贱,怎么就想也不想就接了?
不过,干了活儿,他瞬间有了底气,声音都大了,往屋里走的路上,他问陆溪:“你不是要他给我补习吗,怎么放弃了?”
陆溪云淡风轻地答:“你自己都放弃了,我不放弃,难道拿你爸的皮带抽你?”
“……”
那画面,他脑子里单是勾勒一下,就觉得够够的。
忍不住嘴角一抽,故意道:“我是学渣,你不嫌丢人?”
陆溪:“你自己都不嫌丢人,我丢什么人?”
“……你不是说你说我亲妈吗?”
陆溪淡定回应:“你不是说我是你后妈吗?”
谢珩步子一晃。
咬了咬后槽牙:“……”
心头无限茫然,又浮上丝丝缕缕的委屈。
他不就说了一两次吗,她就至于这么记仇?
他说不过陆女士,郁闷地不行,刚好宋思扬来他家,叫他一起去打篮球,谢珩干脆出去发泄一下。
由于心情不好,他今天气不顺,连连进球,宋思扬好几次差点被他撞到,还被踩了一脚,痛得快跳脚。
“不打了不打了,谁惹了你啊……”他一屁股在休息区坐下,疼得呲牙。
谢珩拿了冰水让他浇,他也坐下,冷着脸不吭声,宋思扬问了几遍,他才大致说了原委。
“许嘉铭?”
宋思扬颇为意外。
他知道许嘉铭搬来了,正巧,就住在谢珩家旁边,这几天还一起打过几场球。
他是个嘴上没把门的,想到什么说什么:“他该不会对陆女士有意思吧?”
最近,谢珩怪得很,不让别人说后妈这两个字,他只好跟着谢珩一起称呼陆女士。
“有意思个屁!他敢?”谢珩一瞪眼,把篮球都扔得老远。
宋思扬真是服了这个小霸王,他忙道:“不敢不敢,我乱说的。”
等脚上好点,他想了会儿,又道:“有没有可能,是她在用激将法,故意激怒你,想让你答应补习?”
谢珩一听,眼中瞬时一亮。
有可能啊……
只有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谢珩球也不打了,先送一瘸一拐的宋思扬回家,接着火急火燎地往自家赶,在二楼书房找到了陆溪。
她开着门,在看一本书。
封面是一个时装模特,《设计美学》。
女人微微抬眸,看他带着一身汗,略嫌弃地皱了皱眉:“去洗澡。”
带着汗乱跑,着凉了怎么办?
是嫌弃他臭?
谢珩有些扎心,悻悻地关上门,五分钟冲好澡又急匆匆杀回来,还撞上佣人给陆溪送甜品。
谢珩翕动鼻翼,嗅了嗅。
是榴莲。
榴莲班戟装在宝石绿的小碟中,分外诱人,气味也十分霸道。
谢珩皱了下眉,不太喜欢榴莲的味道。
陆溪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嫌弃,她勾勾嘴角,可以,这点倒是随了他爹,谢以朝闻到榴莲,就要退避三舍。
“有事快说。”陆溪淡声道。
谢珩垂了下眼。
他想过了,要他答应补习也不是不行,但有条件,她得先加他好友。
哪有不加儿子先加外人的道理?
但是不能明着开口,否则他明礼扛把子的脸面往哪儿搁?
还好,他动动脑子就想到了办法,先问她:“你微信里有几个人?”
陆溪用小银叉挑起一小块吃进嘴里,边品尝边道:“两个。”
一个杨一晗,一个许嘉铭。
谢珩夸张地嗤一声:“才两个,好少哦,我有两百多个。”
虽然大部分是球友和游戏队友。
骄傲地挺直胸膛。
陆溪看他一眼:“哦,那你好棒棒。”
谢珩不计较她的嘲讽,十分大气地回答:“你好友这么少,真寒酸,本少爷勉为其难,你加我吧,让你多一个好友。”
陆溪看他如看哈士奇。
“我早就加过你,你没同意。”
谢珩的笑容僵住。
不会吧?
他赶紧拿出手机,从已过期的好友申请里往下翻,翻了好几下,竟真的找到了陆溪的头像。
“我、我没看到……那再加一次吧。”小谢有点懵,期待地看着陆溪。
女人眉眼如画,冷淡地道:“不加。我不要面子的?”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