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婉清不是对之前被众人排斥而释然, 而是明白这就是现实社会而释然。
她没法管所有人的想法,也控制不了别人怎么对自己,只能管好自己,做好自己。
黄婉清明白这一点, 对于跟她打招呼的众人她也都温和地点头一笑。
原本跟黄婉清打招呼的一些人其实也只是抱着交好的念头打声招呼, 黄婉清肯不肯搭理都无所谓, 起码他们在明白黄婉清的人品后, 还是愿意释放一分好意与热情。
然后这些人就都得到了黄婉清的温和一笑。
都说笑容是最能贴近心灵的。
大家顿时更觉得黄婉清人品难得, 一个脸蛋圆圆的女孩主动走到黄婉清的身边介绍起自己,“黄婉清同志, 你好,是叫周安安,是农场的职工, 在宣传部门。”
黄婉清之前就在农场的宣传部门待过,虽然跟周安安不熟悉,但也是见过周安安的,此时见人主动来打招呼, 她也没排斥人,而是礼貌地回复,“周安安同志,你好。”
“婉清同志,你叫我安安同志吧, 咱们原本就是一个农场的, 不用那么见外。”
周安安是真心跟黄婉清交好。
她以前不愿意主动跟黄婉清交流一是因为黄婉清是大城市来的知青,担心黄婉清瞧不上本地的自己;二是对知青有偏见, 她原本有个喜欢的男生, 两人都看对眼打算结婚, 结果男生遇见一个据说是气质不错的女知青就移情别恋。
如此一来,周安安虽然不至于迁怒黄婉清,但对作为知青的黄婉清确实是不打算多相处。
没想到黄婉清到农场后就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这才让周安安明白漂亮的女知青也有不同的,也有人品贵重的,她就产生了主动跟黄婉清交好的心思。
周安安的这份交好可没有利益牵扯,存粹就是喜欢黄婉清的为人。
黄婉清也能感觉到周安安的善意,对对方也很真诚,如此一来,年轻女孩子原本就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聊,这一聊,很容易就融合进去。
其他几个女孩子见黄婉清是真的一点架子都没有,也没有瞧不起周安安这个本地女孩,她们想了想,也加入了聊天的话题。
黄婉清虽然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都这么善意,但也都接受了大家的真诚。
她这段时间跟在秦清曼身边学习了不少,加上又在靠山屯过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当地年,对于当地也算是不少了解,大家聊起天来一点距离感都没有。
周安安几个女孩子见黄婉清如此好相处,立刻是什么话都拿出来说。
一时之间几个女孩子相处得和乐融融,笑声也不断。
从农场大门到办公场区不算远,一会的功夫她们就都走到。
每个人的工作岗位都不同,当然要分别,分别时,女孩们对黄婉清不仅热情万分,就连称呼也都透着亲切,这让几个女知青看到这一幕脸上神色有点讪讪的。
黄婉清是她们因为赵天成的追求主动排斥的,后来又因为黄婉清换工作岗位羡慕嫉妒不主动求和,到了今天,原本知青们还以为黄婉清在农场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结果当地的女孩率先接受了黄婉清。
同是知青却排斥知青,当地人却率先明白黄婉清的好。
说起来有点讽刺。
黄婉清跟刚认识的周安安几人挥手告别,等人走后,她转身准备先去后勤部门找管宿舍分配的工作人员把分给她的宿舍退了再去上班。
反正时间还早,她还能顺路去食堂打个包子当早餐。
黄婉清这么想,回头就看到几个女知青站在远处看着她,这几人脸上的神色很复杂,有犹疑,也有踌躇,更多的还是放不下面子的尴尬。
黄婉清不想去猜测这些人为什么会这样,她见这几个女知青没有主动示好,她也不打算热脸贴冷屁股,因为她之前就遭遇过。
看了几人一眼,黄婉清转身就去了食堂。
这个时间点的食堂已经有不少人,大部分都是年轻的职工或者是知青。
因为唯有他们才舍得花钱来食堂吃饭。
“同志,包子什么馅的?”黄婉清排了不到一分钟队就轮到她打餐,她看着一点都看不出馅料的包子问了一声打饭的师傅。
“木耳,酸菜,萝卜,三种馅,你要哪种。”
打饭的师傅很耐心地解释了一句,同时也让出身后的位置,指了指墙上几排字,上面不仅写明了包子的馅料,还写了价格。
“对不起同志,是我没留意,见谅。”
黄婉清这才发现是自己看漏了,赶紧掏钱包拿出钱跟粮票,说道:“同志,给我一个木耳,一个酸菜馅的包子。”
食堂的包子挺大个,她打算打两个,这会吃一个,中午吃一个,中午就不用来食堂打饭了。
这段时间副场长周邦国很忙,她作为助理秘书也很忙,午饭估计来不及来食堂吃。
“同志,我给你木耳跟萝卜馅的包子。”
打饭师傅看了一眼黄婉清,把两个大包子打到黄婉清递去的饭盒里,同时也小声说了这么一句。
黄婉清不太明白原因,但人都给她打好,也收了钱、票,她也就没说,而是站在一旁让出打饭的位置盖饭盒,这会包子正热乎,可以暖会手,她到办公室再吃。
她成了周邦国的助理秘书,虽然没有单独的办公室,但却是可以跟周邦国同志同一个办公室办公的,办公室里有炉子,不怕包子冷。
“哎哟,我说你们食堂能不能别这么抠门,这酸菜包子里全是寡酸的酸菜,别说肉末星子,连点荤油都没有,你们怎么还敢收这么多钱、粮。”
就在黄婉清把饭盒盖好打算捧着离开食堂时,一个刚打了酸菜包子忍不住大咬了一口的男同志嫌弃得脸都皱在了一起。
这酸菜是没经过水洗吧,那股子酸味是真的太冲了。
“哎哎,我说同志,刚过完年,你在家还没吃够肉呢,怎么来了食堂一张口就想吃肉,包子里真要肉多,能是这个价吗?意思意思就得了,赶紧吃,酸就酸点,刚好可以解你过年吃肉的腻。”
打饭的师傅见有人嫌弃包子,立刻不满地用大勺子敲了敲装满了包子的大盆,话也是张嘴就来。
被怼的同志敢怒不敢言。
他担心打饭的师傅记住自己的长相,下次给他打饭手一抖,比别人少。
最终这个不满意酸菜包子的同志只能拿着不满意的包子走了。
黄婉清这才明白打饭师傅不给自己酸菜包子的原因。
她之前还以为所有的酸菜包子都跟秦清曼做得一样好吃,……额,就算达不到秦清曼的厨艺,起码也就差点火候,没想到是这么不好吃。
食堂里之前也有不少人打了酸菜馅的包子。
因为这是东北,大家早就习惯了吃各种酸菜味的菜,一看食堂有酸菜馅的包子,都下意识打一个,然后就吃出问题了。
知道酸菜馅的包子不好吃,大家当然就不再打,关系好的,也相互告知,轮到黄婉清来打早餐时,还真没人告诉她,差点上当。
也就排她后面的那小伙子实诚,当场一口吃出不对叫嚷出来。
如此一来,酸菜馅的秘密可算是保不住了。
“师傅,给我木耳跟萝卜馅的包子。”都不是笨人,知道酸菜馅的包子不好吃,当然也就没人再打,一个个争抢着跟打饭师傅预定其他两款包子。
“没了,只剩酸菜馅的包子。”
打饭师傅戴着厚厚的口罩,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大家的要求。
都嫌弃酸菜馅的包子,那酸菜馅的包子怎么办,留着全部给食堂的人吃吗!
“同志,你这就是不讲道理了,我明明看到还有其他馅的包子,你怎么能骗人说没有了。”有人不服气了,立刻跟打饭的师傅据理力争。
打饭师傅看了一眼其他两款包子,抬眼很自然地回答道:“另两款包子都预定出去了,食堂早就收了钱,所以现在没有了。”
食堂里,所有人看看打饭的师傅,又看了看刚打了木耳跟萝卜馅包子的黄婉清,集体沉默了。
黄婉清的脸突然就有点红了。
这事可跟她一点关系都没,她不想背锅,原本她还想对关照自己的打饭师傅笑一笑表示感谢,现在哪里还敢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赶紧转头就走。
她可不想一人吸引食堂里所有的注意力。
毕竟她在农场已经够出名了。
打饭师傅看着黄婉清匆匆离开的背影遗憾了几秒,才看向站在橱窗前的人员说道:“还打包子吗?”不打他可就走了,他今天第一天来农场上班,观察了大半天,对农场的风气也了解到一点。
突击考察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打,打,同志,麻烦给我拿两个包子。”橱窗前的职工听打饭的师傅这么一问,认真想了想,只能自认倒霉地打包子。
大早上的,他们这除了食堂可没其他地方卖吃的,他这会要是不吃,一会干起体力活估计遭不住,酸菜包子味道差点是差点,总比什么都不吃的强。
跟这人一样想法的还有后面排队的人。
大家也都垂头丧气地一一打走了包子,这会可没人再说打什么包子,反正价格都一样,给啥吃啥呗。
如此一来,食堂里的包子还没到八点就全部卖完。
黄婉清打了包子就去了后勤部处理宿舍的事,她昨天晚上也想了很久,突然就发现住单人宿舍也并不都是优点,大晚上屋里要真进一个人,什么都不占优势的她还真不是对手。
要是真吃亏了,可怎么办,就算公安能抓人,但吃的亏也弥补不回来。
黄婉清想到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宿舍坚决要退,她以后不住农场,就住靠山屯,哪怕早上早两个小时起床她都愿意,非常愿意。
农场后勤部管理宿舍的员工刚来上班就见到了黄婉清。
赵天成跟高叶芳的事在农场是轰动的大事,就算周经国不让人乱传,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加上郑美琴昨天在黄婉清宿舍门前说的那番话。
工作人员也就明白黄婉清今天来是干什么。
也没多废话,很是顺利就给黄婉清办理了退宿舍的事,同时也说道:“黄婉清同志,你以后是住靠山屯吗?”
他们这的知青都要登记在册,不仅得登记知青的工作岗位,还要登记知青的居住地。
这都是政策要求的。
黄婉清也知道政策情况,从包里掏出盖了章的文件递了过去,“同志,这是靠山屯大队帮我打的居住证明,上面不仅有大队的公章,也有公社的公章。”
她户口落在红旗农场,原本是要住农场的,但现在靠山屯那边接受她入住并打出证明,完全合符政策要求。
有了这份证明,就能证明黄婉清是暂住靠山屯。
工作人员没想到黄婉清办事这么靠谱,脸上露出的笑意也真诚了几分,接过黄婉清递来的文件材料立刻仔细登记起来。
该留他们农场档的留档,给加盖农场公章的就退还给黄婉清。
因为黄婉清这边准备得实在是充分,工作人员又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黄婉清处理完宿舍的事都没用上五分钟,最终她把宿舍钥匙她也还给了工作人员。
钥匙原本在郑美琴的手上,昨天郑美琴处理完黄婉清宿舍里的东西就去镇上找人把钥匙跟她家准备给黄婉清的谢礼请人带去了靠山屯。
黄婉清今天才能把宿舍钥匙交还出来。
“黄婉清同志,钥匙我们收到了,来,你在单据上签字就行,你确定宿舍里已经没有你的东西了吧,钥匙收回,我们之后会清理,如果里面还有你的东西我们也不会退,只会当作垃圾扔掉。”
工作人员推过一份单据让黄婉清签字时也按照惯例问了这么一句。
“同志,宿舍里任何东西都可以扔。”
黄婉清没再去过宿舍,也不打算再去,她怕自己会吐。
“好的,黄婉清同志。”
工作人员虽然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在内心深处也是同情黄婉清的。
自己的宿舍,一对外人在宿舍胡搞、乱搞,当主人的却完全不知道,黄婉清这个宿舍主人是真的特别倒霉,还是大过年遇到这种倒霉事。
黄婉清处理完宿舍的事就无事一身轻地离开了后勤部门。
下楼时她看了看手表,七点三十五了,还有二十五分钟就上班,她得回办公室赶紧把办公室打扫一下,顺便把早餐吃了。
结果越是不想见什么人就越容易遇到什么人。
黄婉清被高叶芳堵在道路的转角处。
看到高叶芳,黄婉清差点想绕路走,高叶芳今天就是来堵黄婉清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让黄婉清离开,赶紧说话道:“婉清,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在宿舍被人排挤,那天心情不好就想到你那有空床就去了,没想到……”
高叶芳说道,小声饮泣起来,好似她才是真正受委屈的那人。
黄婉清听高叶芳这么一说,诧异看向高叶芳,“你为什么不叫?”
大晚上被欺负的时候不叫,非常大早上都是人的时候才叫,这不是骗鬼的鬼话吗?
她可不想当鬼。
“你以为我不想叫吗?是赵天成死死捂住了我的嘴,我没法叫,不然我怎么可能不叫。”高叶芳早就想好怎么回答黄婉清。
“婉清,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被逼的。”
高叶芳知道赵天成之前是怎么强迫性追求黄婉清,就知道黄婉清最反感什么。
黄婉清的脸色确实不怎么好看了。
她确实想起赵天成当初为了追求她,先把她捧进农场的宣传部,然后自己不答应对方的追求立刻恼羞成怒把自己的工作岗位转到牛圈。
要不是她不愿意低头,要不是秦清曼来的及时,赵天成为了追求她肯定能做出更过分的事,半夜偷爬窗户也不是不可能。
黄婉清想到这眼里就闪过一丝厌恶与惊恐。
“婉清,那天晚上黑灯瞎火的,赵天成把我当成了你,嘴里一直叫着你的名字,他用毛巾堵住了我的嘴,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斗得过实力强壮的男人,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高叶芳见黄婉清对赵天成越厌恶她就越满意。
她知道赵天成喜欢黄婉清,喜欢得在床上能不停叫黄婉清的名字,既然她暂时控制不了赵天成,那就让黄婉清彻底恶心赵天成。
昨天晚上,赵天成在她身上劳作时,她已经从对方喋喋不休的醉话中知道周经国夫妇已经去找过黄婉清提亲。
赵天成是高叶芳好看能当跳板回到京城的人,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原本黄婉清已经觉得赵天成够恶心,没想到还能听到更让她恶心的话,惊得眼眶都瞪大了。
瞬间全身都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她这是被赵天成意=淫了。
高叶芳一直留意着黄婉清的神色,见黄婉清这样,又补充了一句,“婉清,我只是你的替身,赵天成根本就不喜欢我,不仅他不喜欢我,他家里人也瞧不起我,可我又不是有意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这话一说完,高叶芳的眼眶红了,噙在眼眶里的泪也要掉不掉。
看上去特别的楚楚可怜。
此时的高叶芳在算计黄婉清,她是黄婉清的亲表姐,黄婉清在农场有一定的地位,只要黄婉清愿意帮忙,周家必定是要接受她的。
黄婉清对高叶芳确实产生了一丝同情。
她知道高叶芳可能没有跟自己说实话,但赵天成吃了不认账的事确实也是事实。
不然赵天成一家人昨天怎么有脸上靠山屯提亲。
黄婉清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