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余晖恣意倾洒, 少年的白衬衫都被金光围绕。
他看向苏念栀的一双桃花眼里盛着笑意。
而他的右手则拿着苏念栀本来要送给陈知言的那瓶水。
“同学?我刚刚打球有点儿渴了,这瓶水可以卖给我吗?”
少年的声音清朗如风,像是冰块儿在琉璃罐里晃荡一样清灵。
苏念栀看着眼前的人, 怔愣了半晌。
正当她想要应答的时候,却被人拉住了手。
“栀栀!”
是崔莹拉住了苏念栀。
崔莹去小卖部买了瓶水后, 一回来便看见一群人围在了篮球场外。
她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呢,一问才知道,居然是苏念栀遇上了渣男!
这陈知言往日看着还挺正常的,没想到是因为一个赌约才来追苏念栀!
崔莹和苏念栀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也觉得和这种人没什么好讲的。
因此她拉住苏念栀的手, 把她带出了篮球场。
现在可是高三的关键期, 要是因为陈知言影响到了苏念栀的学习怎么办?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追苏念栀不过是因为赌约。
这谁能忍?
崔莹头也不回地把苏念栀拉走, 并没有注意苏念栀身前的人。
“欸!我的水啊!”
“还没给我钱啊!”
苏念栀的注意还放在自己花钱买的那瓶水上,但实际上她整个人都被崔莹拖走了。
当她的视线消失的最后一刻,只有那个白衣少年的身影映入了她的双眼中。
苏念栀被带走后, 围观的学生也渐渐散去。
倒是陈知言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慌了。
他抱着篮球的右手煨出了汗,正想跟在苏念栀和崔莹的身后时,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你有事吗?”
陈知言看向刚才从苏念栀手里拿走那瓶水的人,语气有点不善。
他也不认识这个人,从来都没见过,不知道是哪个班的。
陈知言才说完, 便听那白衣少年轻笑应声, 用手指了指他怀里的篮球。
“你要和我一起打球吗?”
陈知言一愣, 他和他都不认识, 有什么球好打的。
而且......
不知为什么, 他就是觉得眼前的人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他好像是才来的转学生, 叫谢妄清来着。”
“是三班的, 你们隔壁班的新同学呢。”
陈知言的好兄弟向他介绍了这位新来的转学生。
“谢妄清?”
陈知言看向谢妄清,目光落在了谢妄清手里拿着的那瓶水上。
谢妄清也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在他的注视下,谢妄清慢慢拧开了瓶盖,冰水入喉,驱散了夏日的热意。
而陈知言看着谢妄清喝水的动作,眉头皱得更深了。
“同学,要和我打球吗?”
谢妄清喝了一口水后,再次向陈知言询问。
而这一次,陈知言直接绕开了谢妄清,朝前走去。
陈知言边走还边说:“不了,时间不早了。”
陈知言走到篮球场边的花坛,拿起自己的校服外套,搭在了自己的肩膀,随后便跟着自己的朋友一起离开了。
篮球场里只剩下了谢妄清一个人。
晚风微热,吹过他的衬衫时,掀起了一些褶皱。
他右手的青筋在阳光的照耀下尤为明显,他紧攥着冰水的瓶身,化开的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滑落。
少年看向自己手中的水,不禁笑出了声:“还没给她钱呢。”
*
初夏的傍晚已经有了蝉鸣的声音,慵懒的夏日被金辉围裹,墨绿的阔叶交互相叠,打碎了晚霞的光芒。
小巷口倒映出两道纤细的身影。
“栀栀,我走啦!你也别继续想陈知言了,谁知道他居然是为了个赌约才来追你的,我还以为这种人只有小说里边儿才有,没想到吃瓜吃到真的了。”
崔莹一边说一边往苏念栀的书包里塞了些小零食。
“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备战高考!尤其是你呀成绩还不错,把数学提起来,再冲一冲可以去很好的学校,苟富贵勿相忘哈!”
“别想太多啦,这种人配不上你的,我走啦!周末愉快!”
崔莹的笑声总是清脆明朗的。
崔莹一直以为苏念栀不讲话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她把苏念栀送到了家附近,还请她吃冰棍儿,边吃边劝她想开点。
可崔莹不知道的是,苏念栀之所以不讲话,是还在想自己白白送出去的那盒牛奶以及水。
等到崔莹离开后,苏念栀才回神。
冰棍的水流到了她的掌心,她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是白瞎了我的那盒牛奶啊。”
苏念栀越想越气,陈知言这种人怎么好意思做出这种事的啊?
可惜,她才在心里骂了一遍陈知言,再抬头时就看见站在他面前的陈知言。
“陈知言?”
苏念栀疑惑出声,她记得陈知言回家的路不是这一条。
阳光将两个人的身影拉长,少年的校服有些宽大,两只袖角随风晃来晃去的。
陈知言站在巷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阳光。
“苏念栀,那个其实……我刚才在篮球场,是……”
“停停停!”
苏念栀挥了挥自己手里的冰棍,示意陈知言不要再说了。
她不想听陈知言的解释,况且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如果陈知言愿意把牛奶还给她,她也许会更高兴一点。
苏念栀从陈知言的身边擦过,还赶着回家改数学卷子呢。
可当她走出巷口时,却被陈知言拉住了手腕:“栀栀!你等等,我其实是来给你解释的……”
陈知言刚才在篮球场时,第一时间没有解释,是因为他的兄弟都还在场,难不成要让他们看他的笑话吗?
但是苏念栀走后,他回头一想,好像的确有点过分,所以就在她回家的这条路上等她。
只是陈知言想要解释,可苏念栀不想听啊!
苏念栀觉得这些事情简直就是浪费时间,何况她也从来没有喜欢过陈知言。
苏念栀试着甩开陈知言的手:“同学,你不用和我解释什么,你现在的重心应该放在学习上面。”
苏念栀想走,可陈知言一直拉着她。
不论她怎么拉拽都无法挣脱陈知言的控制。
可就在陈知言开口的瞬间,一道铃铛的脆响传来。
巷子深处的光影婆娑,少年骑着自行车朝着苏念栀和陈知言站立的地方骑来,直至那把手冲破了两人拉在一起的手。
“嘶……”
陈知言被撞得有些疼,立刻松开了苏念栀。
而那白衣少年也停下了车。
他看向陈知言,目光显露焦急:“同学你没事儿吧?”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
“感觉你伤得挺重的啊。”
“你没事儿吧?”
那人说着便想要去拉陈知言,可陈知言却皱眉避开了他。
陈知言抬头望向眼前人,一双桃花眼盛着清波。
是刚才篮球场上才见过的谢妄清。
陈知言觉得谢妄清刚刚说的话有点怪怪的,但他又说不出来哪里很奇怪。
陈知言甩了甩被撞得有些发青的手,又瞥眼看了一眼苏念栀。
谢妄清在这儿他也不好跟苏念栀解释,只好整了整衣领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对苏念栀笑着开口:“栀栀,下次见面我再和你说!我走啦!”
陈知言的话音刚落,便转身消失在了巷口。
他离开巷口之际,晚风从狭长的甬道吹拂而起,柏油路面被彩色的晚霞照亮,金光点点。
清风中夹带着栀子花香,在巷口荡开。
陈知言离开后,四周陷入了沉静。
少女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了起来,她眨了眨眼,眸中倒映出少年带着笑意的脸。
谢妄清站在光晕之下,嘴角微弯。
随后,他和苏念栀相视一笑。
苏念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妄清:“他很喜欢你吗?”
苏念栀和谢妄清同时开口。
苏念栀听着谢妄清的话,顿了一下。
谢妄清靠立在白色的墙壁前,右手提着黑色的书包,他比苏念栀高很多,投洒的光影将苏念栀圈在了其中。
柔风从两个人之间穿过,阳光正好,在两人的身前化开了一道金辉。
苏念栀面对谢妄清时和面对陈知言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谢妄清也似乎和她认识了多年,很自然地把她的书包接了过来,挎在了自己的肩头。
他率先打破了沉默,回答了苏念栀的问题:“才回国不久,转到了你们学校读书,在理科三班。”
谢妄清就是住在苏念栀家对面的那一户,他和苏念栀很小就认识了。
也算是青梅竹马?
谢妄清是这么想的,不知道苏念栀是怎么看的。
他推着自行车和苏念栀并肩往前走,阳光洒落在了两个人的后背,照得暖洋洋的。
从接到那封带有栀子花的信时,苏念栀就知道谢妄清肯定回来了。
只有谢妄清喜欢做这种事,写信只会画一朵花送过来。
刚才在篮球场,谢妄清帮苏念栀解围的时候,苏念栀也认出了谢妄清,只是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崔莹拉走了。
苏念栀将最后的一点冰棍吃完,回头看谢妄清:“那就是说你以后会在我们学校读书吗?你大学也会在国内吗?”
少女的脸颊被晚霞照得有些发红,她眉眼微弯,笑声清冽。
谢妄清握着自行车把手的手一顿,怔愣着回答到:“以后都会和你一起读书。”
苏念栀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样……啊!”
苏念栀本来是想将冰棍的木棍扔进垃圾桶里,哪里知道一个转身踩到了石块儿。
很不幸,她脚崴了。
而更不幸的是,谢妄清的自行车好像刚刚也被撞坏了,没办法载苏念栀回去。
谢妄清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苏念栀,先把她扶到长椅上休息。
随后推着自行车去了车铺,找了个人帮他修自行车,安排好后才跑回了苏念栀身旁。
苏念栀坐在长椅上,远处的少年背着黑色的双肩包向她跑来。
白色的衬衫多了些褶皱,藏进了霞光。
清风徐徐而过,也将这一抹阳光洒进了苏念栀的心口。
她愣了一下,直到谢妄清叫她的名字时才回神。
“要不我背你回去吧?”
谢妄清说着便蹲在了苏念栀身前,可苏念栀却迟迟不肯向前靠。
谢妄清挑了挑眉,突然笑出了声:“喂,你不会是害羞了吧?你小时候不是天天要我背你的吗?”
凭借谢妄清对苏念栀的了解,激将法对她是最管用的了。
果不其然,伴着苏念栀的一声轻嗤,苏念栀靠在了他的后背上。
初夏本就有些燥热,晚风中都是残存的热意。
当苏念栀靠在谢妄清的后背时,他僵顿了一会儿,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儿放。
苏念栀的身体也有些僵硬。
等了半天,谢妄清才颤着手用手腕揽住了苏念栀的膝窝。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没有讲话。
该有多久没见没见过了呢?
大概有八年了吧。
谢妄清记得小时候苏念栀总爱缠着他一起玩儿。
但那时候的谢妄清并不是很喜欢和苏念栀一起。
身边跟个小跟班儿,玩儿什么都不尽兴。
还经常因为把苏念栀甩开被她老妈一顿痛骂呢。
如今苏念栀好像没有那么粘他了,他反倒是有些不习惯。
清风过耳,伴着蝉鸣烙下属于夏天的印记。
夕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柏油路上的影子紧紧靠在了一起,像是永远也不会分开一样。
少年的步子走得很慢很慢,以至于苏念栀靠在他的肩头都睡着了。
谢妄清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不自觉地轻笑:“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背你就会睡觉。”
谢妄清背着苏念栀回了小区,直到站在苏念栀家门前时,苏念栀也还没醒。
谢妄清也没打算叫她,只是腾出了一只手从书包里取出了钥匙,打开了门。
他才把门打开,脚边立刻便被毛茸茸的触感围裹。
“喵呜喵呜……”
风影是认识谢妄清的,它围着谢妄清左右绕走。
谢妄清还没出国前,风影就被苏念栀捡回来了。
那时候的谢妄清每次见风影,都得给他带点儿猫粮才不至于被他抓挠。
谢妄清轻轻推开了风影,低头小声地对风影道:“嘘……别吵了,她在睡觉。”
“呜呜……”
风影只好又乖乖地跳到了沙发上。
谢妄清环顾四周,发现苏念栀的家和以前一样,一点儿也没变。
他小时候最喜欢来苏念栀家里吃饭了。
这里的花瓶,时钟,桌椅都和以前的一样。
连窗台上的那盆栀子花也是。
谢妄清的目光落在了那盆栀子花上,那栀子花是他托苏念栀的父母转交给苏念栀的。
栀子花还是如从前一样明艳。
谢妄清背着苏念栀走到了沙发边,将睡着了的苏念栀放在了沙发上。
随后像是很熟悉这个家一般,给苏念栀找了一条轻薄的毛毯出来,盖在了苏念栀的身上。
苏念栀睡得很沉,眉目舒展,脸颊透着彤色,室外的余阳尽数倾洒,扑在了苏念栀的身前。
她陷在光圈中,被阳光刺到了眼睛,随意扯过了书包的带子挡在了自己的眼睛前。
谢妄清抬手将书包拿开,刚好瞄到了苏念栀只有九十分的数学卷子。
他皱了皱眉,没想到苏念栀这么多年过去了,数学还是这么差。
他打算之后给苏念栀补补数学。
睡着了的苏念栀显然不知道谢妄清的打算,她只想拿个东西挡挡眼睛而已。
谢妄清看着熟睡的苏念栀,端了个小板凳过来,坐在了她身边,随后用自己的手挡在了她的眼前。
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挡住了阳光,苏念栀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
墙面上的时钟一点一点地游走,也不知道谢妄清在这儿坐了多久。
只听到熟睡中的苏念栀像是说了一句梦话:“小狐狸,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啊?”
谢妄清的手一抖,苏念栀以前就喜欢叫他小狐狸。
至于这个昵称怎么来的要归因于以前两家人一起去野炊的时候,撞上了山里的白狐,白狐一直追着谢妄清跑。
所以苏念栀就说他是狐狸转世,叫他小狐狸。
“小狐狸……还记得这么清楚啊?”
谢妄清轻笑着开口,现在的阳光已经散去,他慢慢收回了手,低声回答苏念栀的问题。
“为什么回来……”
“因为你啊,栀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