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盏下了山, 很快就在附近的集市买到了芝麻,另又买了些柴米油盐一并带回去,打算屯着以备不时之需。
他大包小包的扛回招摇山, 半点没在外逗留闲逛,返回时也已夕阳西下。
橘橙色的夕辉洒落, 穿过层层叠叠的树, 绕过起起伏伏的山,所剩无几, 已然无法驱走夜渐渐施展出来的威力, 山道崎岖, 晦暗不明,秦云盏深一脚浅一脚的, 感到行路开始吃力。
好不容易到了半山腰, 湘妃林近在咫尺, 秦云盏可算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喘了一口气,将包袱放到地上,从兜里掏出个苹果出来在身上擦了擦,打算吃一口,歇歇脚再进去。
忽然, 数条黑影从天而降,前后左右的将他包围,形成一个包围圈,迅速收拢, “刷”萤灯符打亮, 祁红药自阴影中缓缓现身。
秦云盏呆了呆。
这群人的身体素质未免也太好了, 白天还上吐下泻, 踩了一身的粪泥,这会儿居然一个个都衣冠楚楚的又重整旗鼓了,恢复的就这么快吗?
这群修真的都是怪物!
祁红药白日虽首战失捷,但她是个睿智的女人,狼狈离开的同时稍稍滞留了片刻,便看见了秦云盏偷偷摸摸的钻出湘妃林又大摇大摆下山的背影。
少年腰间悬了个芥子袋,旁的什么也没带,可谓是轻简行装,想必是短途外出,天黑之前必会回来,所以她让众人稍作休整,又返回湘妃林外,守株待兔。
白日他们奉命前来,却被苏九重戏耍的不轻,见秦云盏潇洒离去,心中多少含了些怨恨,此时,她终于得以看清秦云盏的真面目。
这个初入招摇山便成为风云人物的乡下小子,在传闻中被形容得是貌若妖鬼,狂妄自大,卑劣残忍,可谓是集万千糟粕于一身。
但如今站在祁红药跟前的这个少年,穿着干净的布襟短衫,身形清瘦修长,窄腰裹素,一张巴掌大的脸白皙俊秀,如皎皎明月,那一双过分圆润的大眼睛,则在幽夜之中闪烁着微妙的光,让人无法忽视。
少年显然是没料到他们会守株待兔又突然出现,懵逼僵硬的表情略滑稽,他顿了几秒后,三下五除二的先把手里那个啃了一口的苹果“垮垮”啃到只剩一个核儿。
祁红药:“......”
这算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么气势汹汹......是来抢他苹果吃的。
秦云盏给自己噎的直伸脖子,好半天才顺过气来。
突然一下子要面对这么多的不速之客,说他不慌那肯定是骗人的,但他也确实很想吃这个苹果。
一路负重爬上山,他干的嗓子眼儿都冒火了,所以如果待会儿他真的要经历什么大事,就算要他去死——他也必须先把这个苹果吃完!
祁红药见着少年乌溜溜葡萄似的大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显然是有满肚子的念头在翻滚,藏也藏不住,说机灵也机灵,说二也有点二。
“倒是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在心里寻摸着。
祁红药清了清嗓子,肃然道:“秦云盏。”
“唉!”少年扯着嗓子应,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打了个抖。
祁红药:“......”
看他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活像一条受了惊的小狗,蔫头耷脑垂尾巴,搞得好像自己是个凶神恶煞的女魔头一般。
“干,干嘛?”秦云盏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乃悬镜门的祁红药,箫下隐居如今已被逐出扶玉仙盟,此番前来是为了收回绛皓潭与湘妃林等地域,肃清无关人等。”祁红药道。
“那你肃你的呗。”秦云盏往后退了小半步,不忘把他的那些个大布袋子一块儿后拖,讪讪然笑道:“在这儿等我做什么呢?”
“你师尊苏九重无视扶玉仙盟的戒律,扰乱仙盟公务,他既已不是扶玉仙盟中人,却依旧霸占着招摇山的领地,如今甚至在湘妃林外设置重重结界,还有瘴气。”祁红药道。
“那......可真是太过分了!”秦云盏一边点头一边慢吞吞的往湘妃林的放心挪,“我这就回去帮你说道说道他!怎么能这么一意孤行自私自利呢......祁掌教你还有别的话要带吗?我帮你一并带给他!”
他油嘴滑舌,态度简直不要太好,但一只脚已经埋进湘妃林里了,祁红药不是傻子,轻挑眉峰,她素手一拂,指缝内便出现了四张发光的符,闪电般飞向秦云盏。
秦云盏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拔腿开溜,这群人能耐得住性子大晚上的搁这儿边喂蚊子边等他,那必然是拿苏九重的结界束手无策,他只要能够进入湘妃林里,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自能将这群找不着路的没头苍蝇悉数甩掉。
可他刚扭头,还没来得及撒腿开奔,眼前金光闪烁,他就像是重重的装上了一堵墙,满眼冒金星不说,整个人都被符纸弹回几尺。
秦云盏一屁股坐在地上,再抬头,就看见祁红药倒着的一张居高临下的脸,带着不甚友善的笑意。
“秦小兄弟,我话还没说完呢。”
秦云盏嘴角抽抽:“......非要现在说嘛?”
“那不然呢?”祁红药环臂道:“你不光要现在说,还只能在这里说。”
合着你这是要把我绑了当人质啊!秦云盏在心里激烈吐槽。
“等你回去有样学样,做个缩头乌龟,我等找不着人,那这些话又要与谁说去?”祁红药似笑非笑的嘲弄。
秦云盏本还有点儿怂,但在听见“缩头乌龟”四字时,他却莫名的感到窝火起来。
畏惧之意在这股火气的燃烧之下干涸殆尽,他索性把手头的那些包袱都丢了,一个骨碌撑地而起,掸了掸身上的灰,凛然道:“祁掌教,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他骤然间像是变了个人,坦荡磊落,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英气勃勃,叫祁红药眼前也微微亮起。
“哦?你倒说说,我这话有何不对?”她平添了几分兴致,怡然道。
“你指桑骂槐,含沙射影说箫下隐居中有缩头乌龟,便是大错特错。”秦云盏道。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指桑骂槐,含沙射影,那我就直说好了。”祁红药道:“苏九重占地不还,本是赖皮之举,做了又不敢承认,更是缺了担当,此等行径非大丈夫所为,与光明磊落相悖,不是缩头乌龟又是什么?”
秦云盏“嘶”了一声,似是头疼,他举手按了按太阳穴,无奈道:“红姐,凡事不能看表面。”
偌大的扶玉仙盟,偌大的悬镜门,三十年来还真没谁敢叫祁红药一声红姐。
秦云盏这一声叫祁红药身后的那些弟子们都呆住了,一个个瞠目结舌,惊恐万状的看向祁红药,生怕这以泼辣凌厉著称的女修发怒。
但事实上却没有。
也不知道是因为秦云盏这小子皮囊长得好还是什么,祁红药并没有从“红姐”这两个字当中听出半分的僭越无礼,相反,秦云盏的态度极谦和,倒让她生出几分多余的耐性来。
“我这叫眼见为实。”祁红药道。
“眼见未必为实。”秦云盏道。
祁红药道:“哦?”她眯了眯眼,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才是实?”
秦云盏道:“我跟你好好讲道理,你得先答应我不动手!”
“好,我不动手。”祁红药道:“你说,我听。”
“我师尊于七十年前创立箫下隐居,那时绛皓潭与湘妃林就已经在招摇山了,可扶玉仙盟却不在。招摇山这么大,又没个地契山契,那是谁规定这绛皓潭与湘妃林隶属于扶玉仙盟呢?”秦云盏道:“再者,我师尊不现身并非是害怕诸位,而是不想与诸位贸贸然起冲突,我师尊大乘境剑修,诸位也并非是寻常的凡夫俗子,若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且不说双方谁胜谁负,会不会两败俱伤,这招摇山上飞禽走兽可不少吧,若是伤及无辜了,岂不是罪孽深重。”
他这话说得极中听悦耳,将与祁红药同行的一干人等捧到了几乎与苏九重等同的高度,让他们受用,于是便有人在祁红药身后小声附和,“这小子说的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祁红药的心绪微动,脸上却没什么波澜,只轻轻嗤了一声,“偷换概念,巧言令色。”
秦云盏假装没看见她释放出来的不屑之意,又道:“你可以认为这些都是我掰扯编造出来的,无法说服你,那,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红姐我问你,为什么我箫下隐居一定要离开招摇山不可呢?”
祁红药一时怔忪。
不知为何,她有那么一瞬间竟不敢与秦云盏明亮的眼睛对视,仿佛心虚一般。
“箫下隐居以苏九重为首,浪费灵山宝地的修真资源,多年来毫无建树,添乱居多。”祁红药垂下眼帘,沉声道:“在你们闯下更大的祸事之前,悬崖勒马,将这处地方供给别的更适合修真的有志之事,这才是对修真界最大的贡献。”
“我承认,箫下隐居在过去的一段日子里,的确是沉沦颓唐!”秦云盏的声音拔高了些许,认真道:“但是如今,我师尊醒悟了,他不会在像从前一样乱来,他收了我这个徒弟,打算重整旗鼓,再复河山!俗话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红姐,就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吗!”
祁红药的眉头皱了皱。
“可此前,他刺伤鸣鼎剑宗的柳乘风,又打伤了鸣鼎剑宗前去探望他的一干人等,这样的表现,很难让人相信他醒悟了,不会再乱来。”
“你刚才也说了,眼见才为实。”秦云盏一字一句的冷笑起来:“红姐,莫要嫌我说话不中听,箫下隐居没了,对你,对你们悬镜门半点好处也无,真正获益的却是这群如今在装受害者的家伙,而他们吞并了箫下隐居之后,难保不会拿扶玉仙盟其他的宗门开刀,谁都有可能是下一个箫下隐居,唇亡齿寒啊!”
“大胆竖子,你休要危言耸听!”
人群中不知谁吒喝了一声,猩红色的符光激射而出,秦云盏和祁红药双双变了颜色,祁红药断喝道:“不可!”
秦云盏被团团围堵,无处可避,此时此刻,他就又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学两招防身之术,先前就应该扒苏九重那不靠谱的师尊让他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教会他!
天上忽然亮起了反常的亮光,犹如月沉星落,霎时间无数璀璨的虚影化作一把把小剑,雨般坠落!将那道红色浮光镇压其下!
悬镜门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抱头散开,锋利的剑影在落地的瞬间消散,化作流萤点点,却在他们原先所立之处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裂隙!
周围的地面几乎被扎成了个马蜂窝,秦云盏所待的地方却完好无损,他抱头蜷缩着,感觉到一个身影翩然落于身畔,一把抓住他抱着头的臂弯,将他拖拽起来,拉到身边。
秦云盏被拉的脚下差点儿一崴。
瞧这混不留情的强势动作,他就是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祁红药也被这滂沱剑影所逼退。
喜丧刻在她的掌心里旋转,蓄势待发,但对方出手虽阵势浩大,却也是点到即止,祁红药最终还是未出手,冷然道:“你们箫下隐居可真奇怪,人人都出现了,唯独掌门的不出现!”
“你们悬镜门也很奇怪。”师云琢淡淡道,“接受不了真相便要手刃说实话的人么?”
两个在刻薄毒舌的领域颇有建树的人突然对上了,这场面不可谓是不经典,秦云盏站在师云琢旁边儿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说实在话,他倒不是特别讨厌祁红药,相反,还有点儿欣赏,所以一门心思的想跟对方把道理疏通,没准能化敌为友。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想看师云琢和祁红药吵起来,甚至是打起来......
“师兄......硬碰硬不大好吧?”他小心翼翼道:“人家好歹是个女流之辈——”
师云琢:“你闭嘴。”
秦云盏:“......”
祁红药眉头深锁,显然,以她的脾性,必不愿在此时落人下风,但她的红唇翕动,最终却没有出言回怼,而是扭头森然道:“方才是谁出的手?我让你们出手了吗?”
人群中一人闷声不服道:“祁掌教,这小子耽误我们行事不说,居然还大肆诋毁鸣鼎剑宗——”
“你是鸣鼎剑宗的人吗?”祁红药厉声反问。
那人被问的哑巴了一瞬,慌忙改口道:“我主要还是气他竟诅咒我们悬镜门......”
“我可半个字也没提悬镜门!”秦云盏插嘴道:“奇了怪了,你一个悬镜门的弟子,口口声声向着鸣鼎剑宗,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悬镜门被鸣鼎剑宗渗透了,是他们的旗下分舵呢!”
“你!”那人被他说的哑口无言,脸色涨红变紫,“鸣鼎剑宗泱泱大门,美誉天下,乃我扶玉仙盟魁首,我等身为扶玉仙盟的弟子,唯他们马首是瞻,有什么问题吗!倒是你们箫下隐居,人均反骨,不效仿贤者君子,竟做些下作事!”
“你既然这么想做鸣鼎剑宗的人,不如我现在就代行门主事,逐你出悬镜门啊!”祁红药冷不丁开口。
那人被骇了一跳,当即讪讪然道:“祁掌教......你在开玩笑吧?”
他话音未落,祁红药手中的喜丧刻发出一道赤白交错的光,他腰间一空,那块刻有他名讳宗门所属的腰牌在喜丧刻的锋芒之下裂成两半。
众目睽睽之下,象征着他身份归属的东西被毁,那人的脸色逐渐惨白,浑身也开始发抖。
“你现在可以去鸣鼎剑宗问问了,看他们会不会愿不愿意收留你这个虔诚的信徒。”祁红药笑了起来,美艳的面容在这一刻分外孤高清傲,像一朵单枝独秀的芍药王。
她说话做事如烈火般凌厉,任凭那被逐出门派的弟子如何哭嚎哀求,也没有心软半分,反倒是被惹烦了,朝着对方的胸口连踹好几下,把人踹远了。
这场面叫秦云盏在一旁又是经验赞叹,又是瑟瑟发抖。
好凶!
幸亏自己之前没激怒她,不然怕是要被骂的狗血喷头了!
祁红药此举叫众人大跌眼镜,一时间谁也不敢再多嘴多言,冲动行事,她摆平了这群人,终于又转过身来,走到了秦云盏和师云琢跟前。
“你们师兄弟两个,一个独断刻薄,一个油嘴滑舌,倒是绝配。”她似笑非笑道:“今日是我悬镜门有错在先,不该朝你师弟出手,险些酿成大祸,若我再咄咄逼人,倒显得是在乘人之危了。”
师云琢将秦云盏往身后揽了揽,面无表情,一语不发。
秦云盏却硬是从他肩膀后面探出半个头来,一双杏眼又开始滴溜溜的转。
“所以红姐......你放弃我们箫下隐居的地盘儿啦?”
“不是放弃,是今日就此作罢,毕竟天色也不早了。”祁红药挑眉看着他,眼底隐约有笑意闪过,“秦云盏,明日我还会来,希望你们箫下隐居,做点人该做的事,别总拿你一个新入门的小徒弟在外面作挡箭牌。”
秦云盏不吭声了,默默的缩回了师云琢背后,心想他明天绝对不会再一个人出来了,再落单被抓住他就是狗!
“至于你,师云琢。”祁红药眸光流转,落在了师云琢的脸孔之上,“曾经,我十分欣赏于你,对于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也深感惋惜,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应该积极的去做点什么,而不该是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毕竟在我的印象当中,你本该是一个有无限前景的名剑修。”
“祁掌教,用不着替我扼腕。”师云琢的口吻依旧淡泊,他举了举袖,“请回吧。”
“你当真是一辈子都不打算让朝光净出鞘了吗?”祁红药冷哼了一声,而后摇头,“罢了,那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说完,她不再多言,挥一挥手召集了众人,沿着山道离去。
待到祁红药一行人走远,秦云盏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费解的挠头道:“师兄,红姐看着年纪不大,怎么权力这般大?竟还能代行门主事,决定悬镜门弟子的去留啊!”
“她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师云琢道,他弯腰将秦云盏散落在路边的包袱一一拎起,捆成一束提在手中,而后又拉起秦云盏步入湘妃林,“悬镜门中专攻的是颠倒阴阳之术,少不了与鬼灵打交道,几年前,曾有一弟子在通灵的过程中被鬼附身,足足半月都未曾被人发现,这鬼便在半月之中操纵人身,在悬镜门中为所欲为,当时死了不少人。”
“还有这种事,然后呢?!”秦云盏吃了一惊,心底发毛,追问道。
“是祁红药火眼金星,分辨出了邪物,并当场将其诛杀,悬镜门的这桩惨案才没有继续扩大,就是经过这件事,悬镜门的门主蔺少梧才对祁红药分外器重,尊敬有加,甚至将决定弟子去留的权力也相赠。”
“我就说,红姐看着就不是一般人。”秦云盏捏着下巴道:“只可惜,怎么被柳吟川和柳乘风当刀使了呢!”
“也不见得就是被当刀使了,祁红药这个人,还是个相当睿智的存在。”师云琢道,他忽而斜眼看向秦云盏,似笑非笑道:“不过你今日这一手挑拨离间,玩的倒是出神入化。”
秦云盏:“啊?”
顿了顿,他才听明白师云琢指的是啥。
“哦,那个哪叫挑拨离间呢!”他摆手道:“只不过是他们门中有人有异心,被我精准犀利的鉴别了出来,红姐嘛又头脑清晰,就配合的很完美。”
“红姐。”师云琢重复了一下这个称呼,“所有人都叫她祁掌教,你为什么叫他红姐?”
“啊?”秦云盏没料到他会突然关注这个问题,噎了两秒,“那当然是为了套近乎啊!”
“祁红药居然也让你套近乎了?”师云琢道。
“她让了。”秦云盏说:“其实她如果不让我喊她姐的话,我还有别的招数。”
“什么招?”师云琢问。
“我会跪下来!然后狠狠的,坚定的对她说——”秦云盏清了清嗓子,“你是我唯一的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