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还要……”醉得迷迷糊糊的少女揉了揉眼角流出来的生理性眼泪, 拿起自己的酒杯倒过来晃了晃,发现一滴酒都没有后,愣了两秒。
“啊……没了……”
两颊泛起了潮红色的红晕, 少女伸手去够桌上的酒瓶,却被乱藤四郎眼疾手快地抢先拿走。
“不行哦,郁子不能再喝了。”比起郁子而言喝的不算多因此还没有醉的乱藤四郎看着少女摇摇晃晃的模样,无奈地叹气, “真不该让你多喝几杯, 还说什么自己酒量很好。”
“啊嘞……为什么有三个乱酱……”郁子没抓到酒瓶, 有些不高兴地鼓了一下脸,她睁开水雾迷蒙的眼,金褐色的眼眸映出的视野也是光影纷繁的。
她举起自己的手,五指张开, 在眼前晃动了一下。
“啊……天花板上有螃蟹,乱酱,我们去抓螃蟹吧!”语调莫名地变得兴奋起来的郁子直接踩在了自己的椅子上,伸手碰到了上方的吊灯。
“嘶,好烫!居然是烤熟的螃蟹吗!”
“没有螃蟹啊!郁子你已经醉了。”乱藤四郎急忙站起来抱住少女的腰往下拖,然而郁子一点都不配合地挣扎起来,挥动着双手的模样像是被强行拉出水面的鱼, “放开我啦, 乱酱!螃蟹要跑了!跑回海里了!”
“真的没有螃蟹啊!”
好不容易等到少女的力气渐渐变小, 乱藤四郎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带着郁子回到了卧室, 看着少女摇摇晃晃地很自觉地倒在了床上, 拉起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
“乱酱去帮我抓螃蟹吗?”
郁子睁着一双萦绕着水雾的亮晶晶的眼瞳期待地小声问道。
乱藤四郎叹了口气, 再度坚定了下次绝对不能让治子喝酒的决心, 实在是太累了, 而且和喝醉酒的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只能等他们没有精力后才能消停。
他现在忽然体会到了一点以前药研尼和一期尼的辛苦了。
“会去帮你抓的。”乱藤四郎只能轻声安抚道,“一只都不会放跑的。”
“太好了!那明天我们吃蟹肉煲好不好!”仿佛冻结在树干上晶莹剔透的雪花般的笑意,在眼瞳中飞舞,郁子从被褥里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乱藤四郎的右手,“我今天还没吃够嘛~”
“好的好的,明天我们还吃螃蟹。”乱藤四郎轻声道,“现在该睡觉了。”
酒精引起的热意逐渐退散,从被褥传来的暖洋洋的温度伴随着睡意袭上大脑。郁子往被窝里缩了缩,含糊不清地呢喃道:“晚安,乱酱。”
“晚安,郁子。”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根无归处的羽毛,在安静到极致的空气中漫无目的地旋转,飞舞,顺着风吹向不知名的远方。
意识此刻如同被打结了的毛线球,在大脑的角落中安静地蜷缩着。她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头顶是无尽的黑夜,身边是无法捕捉的飞速离去的流星。
她想要动一动自己的手指,却感觉不到指尖的温度,眼前的视野一片朦胧,被缥缈的意识散落成无数的线,向四面八方坠落。
模模糊糊之间,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她朝着那越发模糊的声音处努力探头,尽力地让自己的身体往那渐行渐远的呼唤靠去。
眼前骤然出现了斑斓绚丽的迷离色彩,像是被塞入了万花筒中。随后,色彩猛然散去。
她感觉到自己踩在了柔软的地毯上,抬眸看去,端坐在椅子前的青年的身影即使隔着雾气,也给自己一种奇异的熟悉的感觉。
郁子有些茫然地抬起手,她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已然停止了转动,只能跟随着本能行动。
只听见隐藏在雾气后的青年含着轻柔笑意的低笑,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带着些许薄茧的另一只手。随后,被小心翼翼地握住。
雾气骤然散去,露出青年的真容。
“郁子。”
低声的呼唤像是一颗圆润的小石子,投入心湖,溅起几颗不大不小的水花。
他穿着漆黑的大衣,一条仿佛用已经氧化的血染成的猩红色的围巾如同绳索一般,狠狠地禁锢在脖颈之上。半边脸被绷带遮住,露出来的鸢色眼瞳微微上挑,尽管这桃花眼中带着明显的笑意,却依旧无法掩饰眼皮下浓重的倦乏。
“阿治?”
郁子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出了口。
但下一秒她就立刻反驳了自己。
不,这个人不是她认识的阿治。
她听见对面的青年又轻轻地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些意味不明的叹息。
比起郁子所熟知的太宰治,这个和太宰治长得一模一样的面容的青年却更像是被强行裹在衣服架子里的人偶,那巧妙地与冰冷的黑暗融为一体的忧郁如同落在污泥中还未褪去朱红的桃花花瓣,仿佛一触即碎的瓷器,那份忧郁般的美凝结在似蹙非蹙的眉眼中,仅仅是看着,就会无端地想让人落下眼泪。
郁子几乎是无法控制自己般地又上前了一步,青年的胸膛起伏几乎微不可见,似乎此刻在她眼前的,并非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而是披着皮囊作为外衣的一具骨架。
“你……是太宰治吗……”
“郁子。”青年只是又低低地呼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握住她手腕的手改为五指相扣,“我好想你。”
“你……”郁子震惊地看着他,为他口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
这个和太宰治长得一模一样气质却迥然不同的青年忧郁而柔和地笑了,那种令人怜惜的脆弱感再次无法避免地散发出来。
“我真想见你,郁子。”
话音刚落,握住少女的手腕微一用力,就轻而易举地将郁子拥抱在了怀中。毛绒绒的发丝蹭在脖颈上,肩膀感到了略微的重量。比少女略高几分的青年几乎是以一种完全桎梏的方式将少女整个都环抱住自己的怀里。
郁子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不知为何,她刚有这样的想法,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立刻吞没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的身体都忍不住轻微地颤抖起来。
几乎是下一秒,她听见青年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我终于再见到你了,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