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已经化作一个小点即将消失在林中的封亦莫消失一瞬, 紧接着又跑了回来。
看见那逐渐靠近的人影,夏沈书狠狠松了口气的同时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你就没发现那个方向有点不对?”
跑回来的封亦莫黑眸森冷茫然看去。
夏沈书嘴角是再狠狠一抽, 他放弃, 封亦莫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
“跟紧我。”夏沈书握紧手中枪,话音落他又赶紧补上一句, “季言轻在这边。”
正准备朝着前方冲去的封亦莫脚下步伐停顿一瞬,旋即选择跟上。
蓝梓已经消失在前方的林中, 夏沈书回头看了眼其他人后, 带着封亦莫和季乐快速向着蓝梓离开的方向追去。
两人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就消失在林中。
眼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留在原地的一群人面面相觑。
“……要去吗?”黎平森喃喃问道。
“你疯了?”夏琛白着一张脸看去。
“你想回去送死吗?”夏琛声音拔高几分,像是在说服黎平森, 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刚刚他们还在狼狈逃命, 他心口的心脏现在都还在砰砰跳着, 这时候再回去?
他们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这时候回去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黎平森嘴唇翕动, 他视线在身后一群人的脸上扫过,黑暗中所有人都白着脸所有人都正看着夏沈书他们离开的方向。
黎平森嘴唇轻颤, 他试图说点什么,但他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迟疑一瞬, 他一咬牙, 转身跟上夏沈书他们。
见黎平森回头,沉默的一群人骚动,众人纷纷看向周围其他人。
也不知道是谁先迈出了第一步, 紧接着便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很快大半个队伍的人都开始跟着黎平森移动, 他们要回去找季言轻。
眼见着大部队开始移动,看着前方那漆黑的隐藏着无数危险的树林,脸色惨白心脏砰砰直跳的夏琛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下,下一刻他却还是迈出脚跟上。
“你们疯了?”薛刚队里刚刚那个被夏沈书踹了拿枪的男人见一群人居然都要往回走,脸色越发难看,嘴上也忍不住骂骂咧咧,“你们这是有病吧!”
无人回应他,黎平森一群人只白着脸咬紧牙关慢慢的向前移动。
他们队伍现在总共就剩下两把枪,夏琛一把,年纪小的苏落一把,苏落手里的那把还是手/枪。
他们之外其他人手里最多也只不过是拿着砍刀,或者自制的长矛。
他们这样的阵容,一旦在遇上刚刚追着他们跑的那觉醒丧尸,又或者山里另一个东西,那他们必死无疑。
清楚的明白这点,一群往回走的人腿肚子都不由哆嗦,他们一颗心高高悬起,脚下的步伐更是小心翼翼,所有人都如履薄冰。
他们咬紧牙关往前移动将近五六分钟,也才不过走出百来米。
“沙……”
什么人踩到枯叶,寂静的黑暗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那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神经本就紧绷到极限的一群人立刻回头看去。
对上那样一张张惨白的脸,踩到叶子那人露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对上那样一张脸,看去的一群人喉结都滑动,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也越发谨慎和恐惧,他们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立,背脊更是一阵阵发着寒。
所有人都在害怕,但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要回去,哪怕他们已经怕得要死,哪怕他们的手脚都在颤抖,他们也依旧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季言轻是个好人。
他们和季言轻相处的时间或许还不算太长,但这一点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清楚的意识到。
这种大环境之下,薛刚那样的人才是主流。
甚至如果是他们自己处于薛刚的位置,他们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比薛刚做得好,他们甚至可能更坏。
没有危险的时候他们尚且不能保证自己是个好人,更何况在队伍遇到危险时,还要回头去吸引那觉醒丧尸的注意力给其他人制造逃跑的机会。
他们都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非常清楚自己周围的队友都是些什么人,所以他们才会紧紧抓住季言轻不放。
因为他们都清楚的知道,除了季言轻,没有人会在他们遇见危险的时候愿意回头去拉上一把。
黑暗中走在最前面的黎平森喉结滑动,吞咽的声音大得吓人,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黎平森正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前方不远处就有细微动静传来,他立刻头皮发麻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后方其他人也已经听见动静,纷纷惊恐地看去。
夏沈书回头,远远看见跟上来的黎平森一群人,他由衷惊讶。
惊讶后他挑了挑眉,黎平森他们跟上来的原因他一瞬就猜透,但他并未说什么。
认出夏沈书,看见夏沈书周围的蓝梓和抱着季乐的封亦莫,黎平森一群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所有人快速靠近,要跟着夏沈书他们。
树林中,季言轻向着放下季安的方向急速跑去。
他花了些时间才总算重新回到那一片地方,靠近,他立刻放轻脚步在黑暗中寻找。
树林中一片漆黑,没看见另外一个发出咆哮的东西,也没看见季安。
季言轻快速从一棵大树后跑到另外一棵树旁,他正准备再跑向前方一棵树,远远的他就看见一道在黑暗中跑动的小小身影。
那身影很是矮小瘦弱,他身上的衣服对于他那瘦小的身体来说有些过大,这让他地跑动都显得有些笨拙。
季言轻一眼就认出那人是季安,同时他一颗心也悬到嗓子眼。
他连忙从树后冲出冲向季安,在靠近后不等季安开口就一把把他捞起来抱在怀中,跑向不远处的一棵树。
重新躲好,季言轻环顾四周确定安全他才看向怀中被他捂住嘴巴的季安,“不是让你去找其他人?”
季言轻有些生气,季安没听话。
季安已经认出季言轻,脸上都是泪水的他短短小小的手臂一把抱住季言轻的脖子,他很用力,用力得都快把季言轻勒得喘不过气来。
感觉着脖子上的力道,季言轻到了嘴边的责备咽回肚子。
把季安随意扔在树林中是他的不对。
季安和季乐一直都表现得很成熟,经常让他忘记他们也不过才三岁。
他那时只想着要创造逃跑的机会,否则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但他却忘了被突然丢下的季安面对陌生漆黑的树林以及那危险的状况时,该有多害怕。
季言轻抱紧季安,轻轻拍拍他的背。
“对不起……”季安扁着嘴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那么大,他知道他没听话,所以让季言轻担心了。
本就已经不再生气的季言轻听着那小小声带着哭腔的道歉,一颗心瞬时被愧疚吞没。
季言轻正准备道歉,他就隐约听见一阵细微的声音。
季言轻立刻全神戒备,他拿起放在脚边的枪。
“季言轻?”一道带着试探微弱如同蚊鸣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那声音已经被黑暗和距离模糊,但季言轻还是一下就认出那声音的主人,是蓝梓。
季言轻拿了斧头的手抱住季安,另一只手拿着枪,快速向着那边而去。
一口气跑出百来米,季言轻看见前方树后的封亦莫一群人,松了口气,视线移动,看见夏沈书他们后方的黎平森一群人,他愣了一瞬。
封亦莫、夏沈书、蓝梓他们回来找他他并不惊讶,但黎平森一群三十来个人全都跟回来就让他有些惊讶了。
“爸爸……”被封亦莫抱着跑,一路都安安静静的季乐在看见季言轻的那一瞬再忍不住,季言轻不见,他比所有人都担心都害怕。
季言轻把手里的枪还给黎平森,他摸摸封亦莫怀里季乐的脸颊替他擦拭掉泪水,“别哭。”
“那个是……”夏沈书从刚刚开始就注意着他们右边的位置。
季言轻朝着那边看去。
他们右边十五六米之外的雪地上,白雪被扬开,露出下面黑黄色的泥土,那模样看着像是什么大型动物在那边挣扎许久。
那个大小,如无意外应该就是那觉醒丧尸。
看见那足有好几米宽的痕迹,刚刚才因为顺利集合而松了口气的众人背上的汗毛再次竖立,如置冰窖。
“你刚刚在树林里看见另外一个尸王了吗?”季言轻看向自己怀中的季安,季安刚刚是从这个方向跑来找他的。
季安立刻摇摇头,他湿漉漉的眸子中带着淡淡的不安,他没有看见另一个尸王,这树林里还有另外一个尸王?
封亦莫一双幽幽黑眸静静看向季安,季安没看见,他看见了。
“季言轻。”蓝梓开口,语气僵硬且带着明显的怒意。
季言轻看去。
“你知不知道我知道你往回跑了的那一刻有多担心有多害怕?那可是觉醒丧尸,那可是已经快要进化成为尸王的存在,你知不知道你会死的!”蓝梓尽量压低声音,但是语气中的怒气却一点都没减弱。
“你要是出事——”蓝梓还想再说上两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的,季言轻之所以擅自行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们确实帮不上忙。
之前那情况,就算季言轻先跟他们说了,他们大概率也只会试图阻止然后远远看着。
蓝梓气闷得不再说话,季言轻微愣一瞬后却笑了起来。
蓝梓在担心他。
蓝梓凶巴巴的,像个姐姐一样。
季言轻那张脸本就长得精致漂亮,他眉眼干净,再加上那高挺的鼻梁和粉粉白白如同果冻的唇,蓬蓬松松的头发,他即使不笑时也让人忍不住偷看。
如今黑暗之中他毫无顾虑地笑开,那样安静而又温暖地笑容,让一群三十来个人都直接看傻在原地。
夏沈书也笑开,他脸上笑眯眯,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他本来不准备这时候说这些,但既然蓝梓都开头了,那这□□大会就必须进行下去。
夏沈书厉声道:“我们现在已经是一个队伍,一个大队伍,有什么事情应该大家一起上,而不是让什么人独自承担。”
夏沈书环顾一圈,“而且你别忘了你是这个求生队的队长,这个求生队里任何人都可以去死,唯独你不行,你死了那这个求生队也就散了。”
听着夏沈书的话,黎平森嘴角抽了抽,他们也并不想去死,不过夏沈书有一句话说得没错。
季言轻如果死了,那他们这个队伍也就散了。
今天换作是除了季言轻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走散,他们都不可能会冒险回来找他。
今天换作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那人也不可能会主动去吸引那觉醒丧尸的注意力。
“抱歉。”季言轻深呼吸。
他那时候没想那么多,也来不及去想那么多。
封亦莫目光幽幽,加入□□,“以后跟紧我,不要乱跑。”
众人均是一怔,下一刻众人纷纷看向封亦莫。
看清楚黑暗中封亦莫认真冰冷的眉眼,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中。
□□会凝重的气氛豁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安静。
封亦莫到底是怎么想的才有勇气说出这句话?
察觉到众人的沉默,封亦莫茫然,有问题?
季言轻扶额,“先走,我们离开这。”
季言轻话音落,立刻带着众人向着他们之前逃亡的方向而去,要尽可能的远离这附近。
他们都不知道这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后来的那个应该是尸王的东西去了哪,也不知道逃跑的觉醒丧尸会不会回来。
他们多在这山里逗留一秒,就会更危险一分。
收拾心情,一群人再次快速移动,七八分钟时间他们就跑出许远。
在树林中移动将近十分钟后,远远的他们在前方黑暗中看见一群人,是薛刚队里还活着的那二十几人。
他们在黎平森一群人离开后,立刻向着相反的方向移动。
听见动静,一群人回头看来,见是季言轻一群人,见黎平森他们和季言轻成功汇合,他们队里大部分人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们大部分人都不觉得黎平森他们还能活着回来。
季言轻没有理会那群人,带着其他人快速向着前方而去。
薛刚队里还活着拿枪的三人对视一眼,之前被夏沈书踹了一脚的那男人做主,他带头跟上,“走。”
一群人快速靠近,跟在季言轻队伍末尾。
季言轻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附近。
这条山脉很长,连接着县城附近那一圈山脉,他们之前是朝着远离县城的方向跑的,之前就已经跑出很长一段距离,一群人集合后再次向着前方跑去,两三个小时后他们就跑到山脉尽头。
从高处朝着下方看去,漆黑的荒原之中到处都是如同瘤子般大大小小的灌木丛。
灌木丛是那觉醒丧尸的地盘,如果可以他们都不想再踏入其中,但现在他们除了硬着头皮上没得其它选择。
确定好方向,季言轻带着众人咬牙下山再次进了荒原。
重新回到荒原,他们的路线彻底偏离铁轨,季言轻没有带着众人绕路去找铁轨,而是带着众人采取和铁轨并行的方式往前。
他们从山上下来时天边就已经微微亮起,进入荒原又往前跑了两个多小时后,天色彻底亮起。
接连跑了四/五个小时,所有人速度都逐渐下降,特别是已经被那觉醒丧尸追着跑了几天的薛刚队里那群人,他们好些人都落后其他人二三十米。
季言轻看了一眼自己队里的一群人,正琢磨要找地方让大家临时休息,跑在他左侧的封亦莫就看向右侧的灌木丛。
季言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开始他只看见一堆一堆的灌木丛,直到又往前跑了二三十米,他才在一处狭隘的缝隙后看见一道熟悉的巨大的身影。
那觉醒丧尸就在他们右侧百多米之外。
此刻的它正抱着自己的尾巴尖儿蹲在地上缩成一个圆圆的小球,它喉咙间好像还发出了害怕地呜咽。
它从山里下来之后也选择了远离那条山脉的方向逃跑,他们跑的方向是同一个方向。
季言轻呼吸在瞬间停滞,本来因为急速奔跑而狂跳的心脏也像是被什么人紧紧拽在手里,无法再跳动。
季言轻立刻回头看向其他人,其他人还并未发现那觉醒丧尸。
季言轻立刻回头对身后的人做警戒的手势,一路跑下来,已经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有的众人看见那手势,脚下步伐都是一顿。
下一刻,他们连忙转动脑袋看向四周。
被季言轻抱在怀中跑动的季安已经看见那觉醒丧尸,他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下,吞咽唾沫。
那觉醒丧尸看着很凶,可它好好吃……
想着之前咬住那尾巴时尝到的甜甜的汁水,季安偷偷看了季言轻一眼后摸了摸自己的外衣衣兜,兜里还藏着他从那觉醒丧尸尾巴上薅下来的鳞片。
那鳞片没有汁水好吃,可是也香香脆脆的。
想着那汁水甜甜的味道,想着那鳞片香香脆脆的口感,季安喉结忍不住的又滑动了下,早知道他刚刚应该再薅一把鳞片。
“唔?”尾巴尖儿都被薅秃,上面还有道清晰牙印,此刻正努力把自己缩在两处灌木丛中躲起来的那觉醒丧尸隐约察觉到什么,猛然抬头看向四周。
它比灌木虫要高出半个头,它一动,季言轻后方正跑动的夏沈书一群人立刻发现它的存在。
那一瞬,所有人心脏狠狠一跳。
下一刻,所有人赶紧就近找了灌木丛隐藏。
“唔……”觉醒丧尸环顾四周一圈,它没敢在原地多呆赶紧向着更远之外冲去,要逃跑。
心脏都已经跳到嗓子眼的季言轻一群人听见它逃跑的动静,纷纷从灌木丛后探出头,看见它跑得飞快的背影,一群人茫然对视一眼。
季言轻回头看向山脉,其他人亦是如此。
远远看见那还能看见些许影子的山顶,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那座山里到底有什么?
到底什么东西,才能把一只即将进阶成尸王的觉醒丧尸吓成那样?
躲过一劫,这次众人再没了休息的念头,一个个放空大脑努力地迈开脚步,要尽可能的远离这片荒原。
然而这片荒原比他们预料的还要大,大得多。
离开山脉后他们沿着一个方向一路往前跑了许久,跑到天气都炎热无比,他们都还没能从荒原中跑出去。
眼见着已经到了一天中最热的那两个小时,他们光是站在太阳下皮肤就发痛,季言轻不得不下令让众人找地方休息。
他们找到的扎营点是两大簇灌木丛组建而成的一条长廊,灌木丛上方的枝丫很好的遮掩住了下方的地面,地方虽然狭隘,但总比暴晒在太阳之下好得多。
进入长廊,所有人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出气。
外界的高温和内脏中传来的灼热让他们犹如在桑拿房,那份炎热已经不只是热,更是一种痛苦。
坐下,季言轻缓过劲后,看向单独坐在一旁的薛刚队伍里那十来个人。
再次相遇,薛刚队里一共二十二三个人,之前在山里连同薛刚光头在内一共死掉六个,现在他们已经只剩下十六个人。
其中三个有枪,其他的十三个则是普通队员。
“你们准备怎么办?”季言轻主动询问。
被询问,一直处于逃亡中长时间缺水缺食物的那十几个人纷纷看向季言轻。
他们无论是状态还是脸色都急差,像是随时要死去。
他们带着明显死气的视线在季言轻脸上扫过,无一人说话。
极度的疲惫让他们根本无法思考,薛刚的突然死去也让他们根本无法可想。
跟在薛刚身旁这段时间他们早就已经不能算作是人,他们只是薛刚用低廉的代价换取来的劳动力,他们也曾愤怒仇恨过,但仇恨愤怒又能如何?
离开了薛刚的队伍,他们甚至可能连那点只有几口的食物和水都无法获得,他们更加活不下去。
他们早就已经麻木。
现在薛刚死了,他们是解脱了,可取而代之的他们也什么都没有了。
“要来我的队伍吗?”季言轻没有废话,开门见山,他们走这边本来的目的也是为了扩大队伍。
听着季言轻刻意压低故作冰冷却依旧带着几分温软的嗓音,十来个人都是一愣。
最先反映过来的是之前被夏沈书踹了一脚的那男人,“你的队伍?”
他视线在季言轻身旁一群人脸上扫过,眼底是瞬间的算计。
季言轻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看着其他那十三个普通队员。
被季言轻那样一双眼睛注视,大脑空白的那十三个人脑子逐渐运转,他们和季言轻对视片刻后,看向季言轻身旁的黎平森一群人。
他们知道季言轻也认识黎平森他们,季言轻之前曾经跟着薛刚的队伍走过一段,而黎平森他们也曾经是薛刚队里的人。
“好。”之前被夏沈书踹了一脚的男人道。
季言轻看去。
那男人笑着看向季言轻,“我们加入。”
他身旁另外两个拿枪的人看了他一眼,有些不高兴他这在薛刚死后就把自己当成队长的做法,但他们并未说什么,他们现在确实并无其它选择。
至于他们周围的另外十三个普通队员,那就更加不值得他们在意。
季言轻视线在其他十三个人脸上扫过,没有等来否决的话语后,对着之前说话的那男人伸出手,“枪。”
刚刚还笑着的那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他看向季言轻白净的掌心,“你什么意思?”
“既然是我的队伍,那队里一切物资的分配当然就是我说了算。”季言轻语气强势,“如果不愿意,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听着季言轻强势的话语,看着季言轻一直并未收回去的手,那人一张脸迅速漆黑。
他旁边另外两人脸色也极其难看。
他们在薛刚队里时一直是跟在薛刚身边的人,是高于队里其他所有普通队员的存在,是剥削的一方。
不用说他们也知道薛刚队里那些普通队员是怎么看待他们的,如果有机会,那些人绝对会弄死他们。
他们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他们手里有枪。
季言轻队里现在全都是薛刚队里的人,如果他们真的把枪交给季言轻,那其他人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
“决定好了吗?”季言轻手回收,驱赶的意图溢于言表。
薛刚队里的普通队员他可以接纳,但如果可以这三个人他真的不想要,他是急着要把队伍扩大,但不代表他来者不拒什么垃圾都要。
他还没好心到那程度。
“呼……”三个拿枪的人中一人长长吐出一口气,他靠在背后的灌木丛上,仰头看向灌木丛上方蔚蓝得一尘不染的天空。
两秒后,他白着一张脸把手里的枪扔到季言轻脚边。
季言轻看去。
那人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旁边两人不可思议地看去,他难道不知道没了枪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那人笑笑,“抱歉。”
他那句抱歉也不知道是在对拿枪的两人说,还是在对走廊中薛刚之前队里的其他人说。
季言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莫闲,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闲。”
他父母给他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的人生能够悠闲自得,但一切却事与愿违。
他也曾经想过要做个有原则的人,然而他光是活着就已经筋疲力尽。
季言轻点点头,把枪放到一旁。
季言轻没有去说什么让其他人不要记仇的话,有些事既然敢做就要敢承担后果,而且莫闲既然敢放下这把枪,那他也相信他没了这把枪也能活下去。
虽然代价可能会很惨重。
见莫闲把枪交了,另外一人和那被夏沈书踹过的人对视一眼后,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动摇。
薛刚现在已经死了,他们之前的求生队已经不复存在,而且他们现在也没什么子弹,食物和水更是早就已经见底。
之前被夏沈书踹了一脚的那男人阴沉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加入。”就在那两人还在犹豫时,他们身旁的另外十三个普通队员脸上的神情已经改变。
他们没得其它选择。
黎平森他们之前冒险回去找季言轻的事,也让他们印象深刻。
他们和黎平森一群人他们虽然谈不上什么交情,可也是在一个求生队里待过的。
他们相信如果之前走丢的那个人是薛刚,就算有人拿枪抵着黎平森他们的头,他们也绝不会愿意回去。
季言轻走丢后,黎平森他们却全部回头了。
季言轻点点头。
同时,季言轻看向黎平森,“拿些水和食物分了。”
折腾一晚上再加一早上,他们早就疲惫不堪,所有人喉咙都已经叫嚣着疼痛。
黎平森一群人闻言,赶紧回头拿了背包打开。
看见那不断被拿出来摆在地上的食物和水,莫闲一群人喉结都忍不住滑动。
他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东西,特别是水,他们喉咙都已经干得发痛,他们望着那些水的眼神都发直。
黎平森很快从负责分食的夏沈书手里拿到一份食物和水,他回头递给就在他身旁刚刚加入的十三人中的一人。
那人看见递到面前的食物和水,脏兮兮的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后赶紧接过。
捧着那食物和水,他喉结滑动,喉间疼痛传来的同时,他迫不及待地拿了东西要和周围另外十二个人分。
黎平森看见,提醒,“那是一人份的。”
已经凑过来要分东西的另外十二个人连同拿着食物的那人都是一愣,所有人都回头看向黎平森。
被注视,黎平森背脊不由挺了挺。
他再次开口,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那是一个人的份。”
说话间,他又从夏沈书手里接过第二份食物递了过去。
黎平森把食物递过去,递到第二个人手里,看着那人脸上错愕惊讶的表情,他原本被疲倦和恐惧充满的心口被什么结实的东西充盈,一下变得沉重而满足。
他没忍住又说了一句,“我们队里不兴搞薛刚那一套,有得吃大家就一起吃,没得吃大家就一起饿着渴着。”
话音落,黎平森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其他人,对上其他人那微微挺直的背脊以及脸上的淡然笑容,他突然就明白他心口那沉重而满足的情绪是什么。
那是自豪。
虽然好笑,但这一刻他确实自豪着。
这是他们的队伍,季言轻的队伍,不同于薛刚的队伍。
黎平森从夏沈书手里接过第三第四份食物,递给第三第四个人,一共十三个人,直到每一个人手里都拿到属于自己份的食物和水。
第十四份食物和水递到手里时,黎平森看向自己对面的莫闲,他迟疑一瞬,还是亲自递了过去。
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他不可能把莫闲当成其他人一样同等对待,但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们的队伍,季言轻的队伍,他们不兴搞薛刚那一套。
“谢……”拿到食物和水莫闲整个人都有些犯怔,他望着手里的东西,半天没能回神。
“装模作样。”之前被夏沈书踹了一脚的那男人喉结滑动了下后,冷笑着说道。
黎平森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和他计较的兴趣。
其他人亦是如此,他们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他。
那男人身旁另外一个还拿着枪的人视线直直望着周围其他人手里的食物和水,他犹豫,但他到底没舍得把枪交出去。
所有人都分到属于自己分量的食物后,各自拿了水和食物吃了起来。
他们分到的食物和水根本就不够吃饱喝够,对于折腾了一晚上加一早上又饿又渴的他们来说甚至有些少得可怜,可那对他们来说却已经足够。
季言轻并未在意分食的事,他注意力都在季安和季乐身上。
之前他并未注意到,直到要吃东西他才发现季安的嘴角有一抹黑绿色的污痕,看痕迹就像是他偷吃了什么东西没擦干净嘴。
季言轻用手指擦了擦,那东西已经干在他脸上,他只得拿纸沾了点水,小心地帮他擦掉。
“不可以乱吃东西,会肚子痛的。”季言轻扔掉纸后提醒。
季安和季乐太懂事,他经常都忘掉他们才三岁,换作是以前甚至连饭都还要父母追着喂的年纪。
季安舔舔嘴角,视线忍不住追随被季言轻扔掉的纸而去。
季言轻给他的食物除了水他什么都吃不下,虽然每天季言轻和季乐都会盯着他让他吃些进去,可那饥饿的感觉却日益累加,他有时甚至会饿得手脚发软。
他之前一直抗拒去想,现在他却清楚认识到,他之所以吃不下东西之所以吃了依旧觉得饿,是因为那些东西本来就不是他该吃的东西。
他已经要变成小丧尸了,丧尸是不吃人类的食物的,他们吃丧尸和人。
季安视线从纸上收回,他看向季言轻。
他不想吃人,因为那样肯定会被季言轻讨厌,他不想被季言轻讨厌。
所以他已经决定了,他以后只吃丧尸,他要做个好丧尸。
他脑海中浮现出丧尸青白腐烂的丑陋面容,他浅浅的眉头轻轻皱了皱,他以后只吃好看的丧尸。
如果他也变得丑丑的,肯定会更加招季言轻讨厌的。
“快吃。”季言轻吃完自己手里的东西,见季安一点都没有动面前的那些食物,他担忧间催促。
季安乖巧地点点头,他拿了面前的饼干小小咬了一口,甜甜的奶油香气涌进他的鼻腔。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却不是因为饼干,他满脑子都是之前的觉醒丧尸。
他摸摸自己藏着鳞片的兜。
“哥哥……”季安正想着之前那觉醒丧尸,一旁吃完东西的季乐就软乎乎地凑了过来。
季安看去。
季乐小脑袋凑到季安的脸颊旁嗅嗅,他喉结忍不住滑动,声音也软糯糯,“好香啊……”
季安吃着饼干的动作顿住,他因为炎热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也瞬间惨白。
“哥哥……”季乐乖乖挨着季安坐下,他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软糯糯的语气中满满的都是讨好。
他知道的,他们每个人都只有一份食物,他不可以抢季安的,可是季安身上好香……
季安看看自己手里的饼干,他把饼干递到季乐粉粉的嘴边。
季乐小小地咬了一口,吃到甜甜的饼干,他浅浅的眉头却轻轻皱起,不是这个。
季安身上香香的味道不是这个。
季安脸色愈发难看,他看了一眼旁边正在喝水没注意他们这边的季言轻,小心地伸手从兜里拿了一片觉醒丧尸尾巴上的鳞片。
他手握成拳,快速在季乐的鼻子下晃了下。
季乐两只湿漉漉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就是这个。
“哥哥……”季乐抱住季安的手软糯糯地撒娇。
听着那软弱的话语,感觉着自己手上的力道,季安大脑却空白,手脚更是冰凉得如同被泡在寒冬的冰水中。
季乐会觉得香,季乐也要变成小丧尸了吗?
季安回头,一把抱住季乐。
“哥哥?”被香香的味道吸引的季乐突然被抱住,愣了下。
被这一抱他也猛然回过神,想起自己刚刚居然厚着脸皮要吃季安的食物,他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迅速通红。
每个人的食物都只有一份,他怎么可以这么坏?
他如果把季安的食物吃了,那季安吃什么?
季安这样会饿肚子的。
“我不饿的,我只是闻闻,我没有要吃……”季乐知道自己很坏,羞愧得耳朵都红了。
“不可以告诉爸爸。”季安捂住季乐急着解释的小嘴。
被捂住嘴无法说话的季乐焦急地看着季安,他很怕季安会生他的气,很怕季安会觉得他坏。
如果季安讨厌他……
季乐光是想到这可能,心口的位置就酸痛得厉害。
如果季言轻是这世上最好的爸爸,那季安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了,如果被季安讨厌,他肯定会哭的。
“我晚上再给你吃。”季安小心地看了眼季言轻,他凑到季乐耳边偷偷说道,“爸爸很忙很累的,他要带队还要照顾我们,不可以让他再担心。”
季乐知道的,季言轻很辛苦,他虽然有些不明白季安在说什么,但还是乖乖点点头。
季安放开季乐的嘴,他摸摸季乐的脑袋,又抱抱季乐蹭蹭季乐的脸颊。
他脸上都是严肃和难过,就算他们都变成小丧尸了,他也会照顾好季乐的。
季言轻喝完水一回头就发现两个小家伙正在贴贴,他一颗心都柔软,他揉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睡一觉吧。”
天太热,热得他们意识都模糊,这时候睡不睡觉都没区别,真睡着了反而舒服些。
让两个小家伙在身边躺下后,季言轻没有躺下,他保持清醒守着队伍。
昨夜就没睡好,再加上一路逃亡,队里大半的人都已经累得不行,之前在薛刚队里的那十几人更是如此,吃完东西后他们很快便睡死过去。
所有人都睡去后,整个队伍还能撑着不睡着的就只剩下季言轻和封亦莫。
寂静中季言轻看向坐在对面的封亦莫,柔顺顺直的黑色长发,高挺的鼻梁,轻薄的嘴唇,封亦莫和这一地狼狈不堪的人截然不同,甚至和这世界都格格不入。
封亦莫在闭目养神,但季言轻就是知道他还醒着。
感觉到视线,封亦莫长而微卷的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季言轻在他看过来之前移开视线,看向自己手边睡着的两个小家伙。
他没去看封亦莫,封亦莫却朝着他看来。
季言轻并未抬头去看,却就是知道封亦莫在看他。
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恰好落在季言轻腿上,那是一小包饼干。
季言轻看向对面,封亦莫一双黑幽幽的眸正看着他。
季言轻无视,继续低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季安和季乐。
两秒后,食物再次从天而降。
季言轻抢在它落下之前接住,他抬眸看向对面试图投喂他的男人,开始思考他是不是让封亦莫吃太饱,他才能有这么多食物剩下。
季言轻并没让所有人一次性睡个够,在最热的那两个小时过去后,他立刻就把所有人叫醒。
这周围太危险,他们必须尽快远离。
睡了两个小时,所有人精神都比之前好了不少,再次移动,还未恢复最佳状态的众人速度依旧缓慢,但比起之前已经快了不少。
沿着一条直线一路往前,一下午的时间众人跑跑停停,直到太阳西落临近傍晚,直到他们远远地看见一片花田。
看见那花田的瞬间,所有人都忍不住地吐出一口气,能看见那花田就代表他们已经跑出荒原跑出那觉醒丧尸的地盘,同时那也代表他们再次逃过一劫。
他们偏离了原来的路线,但不多。
夕阳下,所有人远远打量远处的花田。
花田并不是野生花田,虽然大半年的野蛮生长让它们许多都已经长到田坎上和路上,但方方正正的布局依旧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应该是人为种植。
花田中的花应该是薰衣草。
紫色的花穗随着傍晚的凉风摇晃,如果忽略它们变异后接近人的身高的高度,大片大片可以说得上是铺天盖地的紫色花海,美得令人都要惊叹一句仙境。
那薰衣草应该是前方村落里的花农种植来提炼精油的,这种种植通常不是小面积种植,而是会把整个村子周围所有的农田都种上的大面积种植。
“咱们绕路?”夏沈书身旁看向季言轻。
有了之前水稻和走不出山脉的经验,他们现在可不敢小瞧任何变异植物,更何况还是这种大面积的东西。
好在他们发现那薰衣草田时那薰衣草田距离他们还非常遥远,不然如果薰衣草田有问题,他们肯定已经跑不掉。
“绕到旁边去,然后马上找个地方扎营休息。”季言轻道。
他们所有人早就都已经累得不行,甚至每往前迈出一步脚底都在撕心裂肺的痛,如果不是就这样直接躺下可能会死,他们肯定早就已经躺了一地。
听说马上就能找地方休息,所有人精神都为之一振,欢呼出声。
他们紧绷至极限突然放松下来的身体也随之酥软无力,好几个人差点趔趄着跌倒。
“走吧。”季言轻带头向着左侧而去。
季言轻一回头,迎面就对上一道熟悉的人影,那人和季言轻有着七分相似,眉宇间却带着明显的戾气和阴霾。
“爸……”季言轻瞳孔猛然瑟缩,原本灵活的手脚瞬间如同被灌了铅般沉重,他整个人如置冰窖。
眼见着那男人阴沉着一张脸走向自己,季言轻身体先大脑一步本能往后躲去,然而动作后他才发现他现在根本动弹不得。
“跑……”季言轻隐约中反应过来,他想要提醒,可他话出口时却已经连嘴巴都无法动弹。
他们并未闻见香味,他们距离那花田还有很远,但变异后的薰衣草花田还有没有味道都是问题。
他们说不定早在看见那花田之前,就已经必无可避毫无知觉地进入它们的作用范围,他们早在庆幸发现得早之前已经中招。
瘫软倒下之前,季言轻本能看向后方些的季安和季乐,封亦莫靠季安和季乐很近,他得提醒封亦莫快带上季安和季乐跑……
“噫,这镇子怎么像是我老家……”蓝梓话未说完就往旁边倒去。
她倒下的同时,十来道倒地的声音传来,他们整个队伍四十来个人已经只有不到五个还站着。
“该死,快堵住口鼻花有问题……”夏沈书往旁边倒去时一道身影快速跑向他,他本能伸出手,然后那人一把抱住他身旁即将倒地的季言轻。
夏沈书看着那就在他面前扬过的风衣衣摆,一头怼在季言轻刚刚掉落在地上的斧头上。
夏沈书并未昏迷,维持着以头抢地姿势的他全身无法动弹,意识却清晰无比。
从他的角度看去,他正好能够看见封亦莫接住季言轻后小心的把季言轻护在怀中的一幕。
把那一幕尽收眼底,夏沈书已经无法制造出表情的皮肤下嘴角抽了抽,四十多个人都倒了封亦莫就只扶季言轻一个,他还能不能有点队友爱了?
他这样搞,是会被人套麻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