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光头一群人漫不经心地干嚼着分到自己手里的红枣和蘑菇干,戒备着四周。
他们并未说什么。
他们曾是有家人的人,父母、兄妹、爱人又或者孩子,但现在他们都孤身一人。
只是他们都已不再是小孩,他们都已经没资格任性地扑到别人怀里哭到撕心裂肺。
他们一群大人能够忍住,季安却不行,听见哭声,季安一双眼逐渐通红,大滴大滴的泪水不停往下滑落,季言轻看去时他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被季言轻捡到后他一直很乖,他只吃一点点只喝一点点还会自己跟着跑,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能干,但他到底才三岁。
他心底被抛弃的委屈以及恐惧、不安,从未消散。
看着季安那委屈巴巴的模样,季言轻对他伸手。
季安看见,连忙扑进季言轻怀中,嗅着季言轻身上的气息,感觉着季言轻温暖的臂弯,他也跟着嚎啕大哭。
哭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等哭声停下季言轻再看去时,两人都已累得睡着。
宣泄完心中的不安和害怕,睡着的他们紧紧拽住季言轻的衣服就如同拽住了救命稻草,脏兮兮的小脸上是难得的安心。
他们那模样再加上满脸的泪痕和还带着水汽的睫毛,让人光是看着心口就忍不住泛酸。
季言轻用了些力气才掰开他们的手。
他把季乐放进背包。
蓝梓拿了自己的背包过来,她从里面拿出一件厚外套扔掉,让季言轻把季安放在了她的背包里。
他们每个人都背着背包,但背包中装的东西却不多,除了食物、水以及一点基础用品,就只有几件换洗衣物。
把两个孩子都装好,季言轻带头起身,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必须尽快找到水。
“你这是在哭吗?”走出一段路后夏沈书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季言轻看去。
光头瞪了眼夏沈书,揉了揉自己的左眼,他左眼通红就好像刚刚哭过。
哭不会只哭红一只眼睛。
蓝梓问,“怎么了?”
“进东西了。”光头揉了揉眼睛,不甚在意。
树林里没有丧尸,这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气氛变得轻松。
不过这并未持续多长时间,很快众人就没心情再闲聊,因为说话不光耗费体力也让他们喉咙越发干痒。
树异常生长,树干粗大,树冠高耸,林中比直接暴晒在阳光下好但也闷热无比,行走在里面众人呼吸都变得更加沉重。
一路前行,前面众人还能用马上就能找到水催眠自己,后面光是强迫自己迈开腿就已经耗费所有精力,闷热、疲惫、干渴、饥饿,再加上高温带来的困倦,众人浑浑噩噩恍若梦中。
“还有多远?”半小时后,季言轻问张古贤。
被询问,张古贤恍惚了下才反应过来有人跟他说话,他看看周围无数陌生粗壮扭曲的树干,迟疑间道:“要翻过两座山……”
他已经不记得他们走了多远。
季言轻看了眼厚重树冠缝隙外的天空,他们刚刚已经翻过一座山。
现在已经五点多,六点就会天黑。
这里的山很高大,就算他们是以从侧边绕行的方式翻山,翻过一座山也还需要最少两个小时,已经来不及。
山里现在看来还算安全,至少目前并未看见丧尸,但夜里会不会有其它东西难说。
季言轻正琢磨要继续前进还是找地方扎营,后面就传来说话声。
“你们帮我看看眼睛。”光头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痛苦。
季言轻看去,光头之前就不舒服的左眼整个通红充血,眼泪掺杂血水滑落。他正不断揉着那只眼,他一路忍耐,现在已至极限。
季言轻靠近看去,看清楚的瞬间他头皮发麻。
“怎么了?”光头问,他强迫自己睁开眼让季言轻检查,但眼睛却因为剧烈的疼痛不受控制地闭上。
“长东西了。”季言轻取背包放到地上。
看见季言轻这举动,光头有了不好的预感,“长什么东西了?”
“你感觉怎么样?”季言轻不答反问。
周围其他人因为这变故都停下,靠近,看清楚光头那只左眼,一片倒吸冷气声。
“到底怎么了?”光头伸手就想要去揉。
季言轻一把抓住他的手,“别揉。”
光头左眼眼球已经彻底充血,眼角不停有血丝溢出,但这并不是让季言轻头皮发麻众人倒吸冷气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那只眼球中多出来的草根一样的东西。
细细长长如线的草根刺穿他的眼球,长入了他的眼球中。
所有根茎最终消失在他上眼睑下方。
季言轻迟疑一瞬,硬着头皮掀开光头的眼帘朝着眼睛里面看去,眼皮下,无数白色草根一样的东西交错,隐约间还能看见绿色的细长叶子。
“嗯……”光头吃痛,躲了下。
季言轻从未见过这样的状况,他回头看向其他人,其他人脸色都变得相当诡异,恐惧、不可思议、悚然掺杂在一起,让人想要转身逃跑。
“到底怎么?”光头急了。
他伸手摸自己那只眼睛,感觉到眼球中传来的剧烈疼痛,他拿了自己的刀找到光线好的地方借助刀的反光去看。
两分钟后,隐约看清楚自己眼睑下那些根茎,他脸色铁青,“这他妈什么鬼?”
夏沈书道:“应该是之前那些水稻。那些水稻开着花,那些花粉应该就是种子,它们沾到水就会疯狂生长,你应该是让那些东西进到眼睛里了。那里面可能含有能一定程度麻痹动物神经的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想起那些水稻,光头眼睛里那些东西确实像是那水稻的根,只是细小得多。
光头张嘴就想破口,话到嘴边却没能骂出口。
蓝梓试图安慰,话到嘴边也咽回去,这种东西长在自己身上跟长在别人的身上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那现在怎么办?”蓝梓本能伸手去摸自己眼睛,手指临触碰到眼睛前停下,他们身上都粘到了那种粉。
“只能挖了。”夏沈书道。
光头眼角的肌肉狠狠抽了下,挖了?
“趁它们还没长进你脑子里。”夏沈书提醒,这种情况就算是病毒没爆发之前也未必能够保住他这只眼睛,更何况是现在。
树林中一片死寂,诡异的氛围弥漫。
光头喉结滑动了下,额头有细汗溢出。
片刻后,他递出自己手里的刀,“谁来?”
一群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动弹。
杀死丧尸和挖掉活人眼睛,这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我他妈不想死在这里,谁知道这玩意还要在我脑子里长多久我才会死?”光头发狠。
夏沈书接过刀,“……我还没在别人醒着的时候挖过别人的眼睛。”
夏沈书打量光头,他们没有麻\药。
光头脸上的肌肉再次抽动,他正准备说点什么人就向着旁边倒去,季言轻一斧头捶晕了他。
夏沈书讶然,旋即有些失望地蹲下。
季言轻放下斧头,“其他人去附近找能扎营的地方。”
其他人对视一眼,知道不用留在这里看着,连忙向着四周而去。
季言轻蹲下,他给光头嘴里塞了些衣服防止他咬到自己舌头后按住光头,以防他随时醒来。
夏沈书趁这时间拿打火机给光头递给他的那把水果刀消毒,他们没有药也没有其它设备,与其继续耽误不如速战速决。
刀子扎进眼球的瞬间光头整个人痛得痉挛,比他瘦小得多的季言轻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硬是把他按得在地上一动不动。
夏沈书看了眼明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却面不改色的季言轻后,拿着刀的手一挑,直接把那眼球整个挑出。
处理完眼球,确定所有根全部清理干净,夏沈书这才扔掉水果刀。
而那时,光头早就已经痛醒。
“唔……”他额头青筋暴,双脚不停在地上蹬着,身体更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抽搐着。
夏沈书拿了件还算干净的衣服撕成布条直接替他包住眼眶,“接下去只能靠你自己了,能熬过来就活,熬不过就死。”
光头看看两人,很快再次痛昏过去。
夏沈书起身,看看自己手上的血,似乎在回味什么。
季言轻拿了刀检查地上的眼球,那些根已经占据三分之一个眼球,如果他们再处理得晚些那些根绝对已经长进光头脑子里。
几分钟后,出去找扎营点的蓝梓几人回来。
“那边有个岩洞。”蓝梓道。
看见季言轻正摆弄的眼球,几人纷纷靠近。看清楚眼球中的那些根,几人快速退后。
“互相检查,如果有,一起处理。”季言轻抬眸,有着一张漂亮可爱的脸的他却说着冰冷恐怖的话,这再加上周围诡异扭曲的树林,巨大的反差令人背脊发寒。
甚至满手是血一脸期待笑容的夏沈书,和他对比起来都变得可爱。
几人脸色精彩无比。
更让他们不安的是,所有人里只有季言轻一直戴着护目镜,其他人虽然遮住口鼻但眼睛都暴\露在外。
季言轻拉开背包拉链,正准备替季安检查,一声怒吼就猛然从城市所在的方向传来。
所有人停下动作,回头看去。
“吼!”
熟悉的兽吼因为距离的原因不再震耳欲聋,但里面掺杂的愤怒狂躁却依然令人头皮发麻。
城市中,封亦莫看向自己沾染了血的长刀,“他们在哪?”
“咕……”足有三层楼高形如野兽的尸王狼狈地从废墟中爬起来,一身血狼狈不堪的它早就已经没了之前不可一世的气势,眼底深处都是不可思议和恐惧。
觉醒意识后它察觉到过其他尸王的气息,它知道这世上除了它之外还有其他尸王,但它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差距不大,它说不定还是其中的佼佼者,它甚至一直以此为傲。
它从未想过,它居然会有被打得无力反手的一天。
“吼!”
“为什么困住我?”封亦莫质问。
“咕……”它根本不知道封亦莫到底在说什么。
封亦莫手腕转动,长刀甩出,他眼神愈发冰冷,明明就是它做的,它居然还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