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妮呢, 一门心思要在雨生面前表现, 也要跟着一起去照顾薛彩樱,雨生想到一会自己要审和王屠户接触的人,没人照顾田氏和薛彩樱,稍一犹豫就答应了。
这家里只剩下赵老二和月牙, 赵老二担心儿子, 月牙担心她大哥,可两个人说话没有“声音”, 也没跟雨生要求,不声不响的跟在了人群后边。
进大牢的时候,雨生走在前边, 田氏和杨二妮扶着薛彩樱跟在后边。
赵老二和月牙虽然不是雨生带来的, 可他们是雨生的家人,牢头都认识,也没阻拦,就这样赵老二一家都进了牢房。
“娘——”赵雪窝坐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 嘴里叼了根草, 漫不经心的打着拍子, 哼着曲。
忽然看见雨生带着家人来了, 忙不迭的爬了起来。
她先跟田氏打了招呼,目光落在小娘子的肚子上, 紧紧的握住了薛彩樱的手:“娘子, 你没事吧?”
薛彩樱将赵雪窝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没发现人有什么不对的, 心里松了口气, 笑着说道:“我能有什么事, 倒是你, 怎么样啊?”
赵雪窝当着小娘子的面转了个身:“你看我能吃能喝,在家里还得干活,一天都歇不着,这里可什么都不用干,还有杨大哥照顾着,等我出去人还不得胖一圈。”
赵雪窝说的轻松自在,田氏和薛彩樱都放心了不少。
赵雪窝和全家一一打完招呼,最后还是回到了小娘子身边:“娘子,你别担心我,你现在身子重,保护好咱闺女就行了,这里杨大哥说得算,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再说还有雨生,很快就能查清楚了。”
赵雪窝说到这里,又嘱咐田氏:“娘,晚上你别让彩樱自己住,还有产婆什么的都请好了。”
薛彩樱听到这些,心里暖呼呼的,赵雪窝自己摊上这么大的事,还能想到她。
可见他的心思有多细,又有多在乎她。
田氏知道儿子看着糙,实则比谁都细心。
欣慰道:“娘知道了,你有这个心就成,早点出来,早点让大家放心。
可别说今天刚一知道你出事的时候,赵大丫和黄氏一口咬定你杀了人,大家都吓坏了,谁都没怀疑两个人的话。
就连我和你爹都傻了,唯独彩樱特别坚决的说你肯定没杀人,还给大家分析,你没有杀人的理由更没有时间,大家这才反应过来。”
赵雪窝本来好好的,听了这话,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
他紧紧握着小娘子的声音,嗓子堵着难受,哽咽道:“我赵雪窝这辈子能娶到娘子,值了。”
薛彩樱被他说的不好意思,解释道:“刚听说这么大的事,爹娘没反应过来,很正常,我年轻点,想的快。”
赵雪窝又笑了,转头擦了下眼睛:“嗯,娘子的心思我明白了。”
……
雨生在旁边看着,心口闷闷的,什么都没说。
薛彩樱急于知道真相,跟赵雪窝说了一会儿话就拉着家人离开了。
她在牢里帮不上忙,还是让雨生快点查案要紧。
这么大的凶案哪是那么容易查清的。
出了牢房,赵老二一家回了和顺酒楼,除了雨生。
雨生进了县衙,杨铁柱刚好把这几天跟王屠户有过接触的人都带了过来。
大部分都是去王屠户那买肉的,有人见过,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倒是有两个人嫌疑最大,一个是一直和王屠户关系很好的混子,名叫铁锤。
有人说他早就觊觎王屠户家的财产。
一个就是赵金宝。
最近他经常出入王屠户家里,虽然今天没人看见他过去,但是前些天两个人勾肩搭背一起喝酒可是很多人见过。
两个人当然一口否认,雨生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把人放了。
赵金宝被带去衙门,做贼心虚,险些没吓破胆子,好在雨生没有证据,还有李主簿帮忙说话,他这才安全逃脱。
可后脊梁还是出了一层冷汗,一处衙门就赶紧回大酒楼了。
这一夜,注定二房家都睡不着了。
田氏没陪着薛彩樱,杨二妮自告奋勇,非要跟薛彩樱一起住,田氏没争过她就由着她去了。
杨二妮对薛彩樱尽心尽力,不光下炕帮忙点灯,出门帮忙批衣服,晚上看她睡得不舒服还帮忙调整姿势,弄得薛彩樱特别不好意思。
“二妮,我没事,你好好睡觉,本该热热闹闹的新婚夜,弄成这样,委屈你了。”
杨二妮笑道:“不委屈,你也知道我和雨生早在一起了,洞房不洞房的也就那样呗,只要你平平安安的,等大哥回来,我也就放心了。”
杨二妮这么通透,薛彩樱心里感叹着,雨生娶了她可真省了不少心。
雨生回家成亲,最关注的这事的可以说非吏部尚书邱浩城莫属了。
这边赵雪窝一入大牢,他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正愁没机会处理赵锦煜,这就递了把柄过来。
他连夜写了奏章,第二天一早就进了宫。
“皇上,您是不知道,这个赵锦煜啊,咱们还真没看出来,他竟然是那种人,他大哥是赵家镇的一霸,欺男霸女不说,青天白日的竟然打死了人,要不是李斯文不畏强权,将人下了狱,这人还不知道祸害多少人!”
“你说谁?”皇上最近上火,光顾着掏耳朵了,没听清楚。
邱浩城着重道:“赵锦煜,就是他大哥,为祸一方,已经成了当地的祸害。”
皇上知道赵锦煜他哥是赵锦程,听这话有点好笑。
“真的?”
邱浩城确定道:“微臣不敢欺君,自然是真的,听说那赵家花银子跟流水似得,光赵锦煜这一场婚礼下来,就花了好几十万两银子,请了全镇人吃席,还是流水席,要摆好几天,我听人说,连他们家的牛穿的都是金靴子。”
嗤——
皇上没忍住笑出了声:“金靴子?”
邱浩城确定道:“千真万确。”
皇上纳闷道:“那这个赵锦煜的哥哥能挥霍几十两万为了摆回酒席,得在赵家镇行凶不少年了吧?”
邱浩城只知道赵锦煜是赵家村的,那他哥哥肯定也是赵家村的,两个人肯定从小在那长大。
赵锦煜二十多岁,他大哥总有三十岁了。
反正他只想搬到赵锦煜,自然是说的越夸张越好。
他稍一思索道:“给微臣举报这人说他大哥已经在那为祸十几年了。”
皇上笑了,半道又憋回去了。
“赵锦煜有几个哥哥?”
邱浩城糊涂了:“好像只有一个吧。”
皇上清了下嗓子,敛了神色道:“既然确有此事,朕绝不姑息,这样辛苦爱卿走一趟赵家镇,查清此事,如果赵锦煜确实纵容他大哥,姑息养奸,为害乡里,就将此人就地正法。”
邱浩城是吏部尚书,在朝廷里也是大权在握的主,到了赵家镇那个小地方,还不得一手遮天。
他心里已经发起了狠,赵锦煜这个不识抬举又专门跟他作对的毛头小子,三天内就让他人头落地。
邱浩城高高兴兴的领了旨,临走前又问起赵家镇知县的事,皇上命他自己做主。
邱浩城心里把握更大了,只要他到当地扶起个傀儡,这赵锦煜还不得由着他处置。
邱浩城走了之后,皇上的贴身侍卫凌予走到皇上身边,不解的问道:“这赵锦煜的哥哥是赵锦程吧,他去年才回的家乡,怎么就为祸乡里十多年了?”
皇上手里握着奏折,闻言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这是有人给咱们脸色看呢。”
凌予皱了皱眉:“那皇上您打算怎么办?”
皇上稍一沉思道:“你去一趟赵家镇。”
凌予:“把赵锦程救出来吗?”
皇上摇了摇头,“这人不敬皇权,不吃点苦头不长记性,你去看看他,要是过的好呢,就让人多关他几天,要是过不好,就把人给朕带回来。”
凌予领了旨意赶去了赵家镇。
皇上话说的含糊,赵锦程过的不好就把人带京城去,过的好就给点教训。
可这个好和不好到底以什么为分界线?
凌予到了赵家镇直奔大牢。
他想的是这人坐大牢了,肯定过的不怎么好,可赵锦程正抱着一只烧鸡在啃,桌子上还摆着美酒,他一进大牢就闻到了酒香肆意的味道。
这算是好还是……不好?
凌予想起自己亲手写的那份信,言辞恳切,句句都是对他殷切的期盼,还以为他收到信很快就能进京了,可谁知道眼看着都快一年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凌予觉得,这个赵锦程确实不敬皇权。
自己当时可是代替太子爷写的信,他也可以无视。
这种大牢坐多了又不伤身,看他膘肥体圆,还能坚持。
就这么凌予来了,又走了。
回京城复命去了。
杨铁柱给赵雪窝准备了烧鸡和美酒,打算两个人一起喝点。
忽然看见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进了大牢,他拦上去,对方竟然拿出了皇宫侍卫的腰牌,他没敢说话,把人放进去后,也没敢上前,只远远的跟在后边悄悄的观察了一下。
等人走了才来到赵雪窝身边。
“大兄弟,京城来人了。”
赵雪窝刚撕了一口烧鸡,纳闷道:“京城?”
杨铁柱:“老兄看得真真的,是皇宫大内的腰牌。”
赵雪窝想起雨生说的事,皇上好像认识他,心里奇怪,难道皇上派人来了?
不应该啊,他现在就是个升斗小民,才进了大牢不到一天,京城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派人过来。
他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大手一挥道:“甭理他,吃鸡。”
凌予骑快马,从京城到赵家镇不过两炷香的时间。
而邱浩城坐车,最快也得半个多时辰。
况且邱浩城没有急事,一路慢慢悠悠的,到了赵家镇的时候都快中午了,凌予早就走了。
两个人没走同一条路,也没遇到。
邱浩城直奔衙门,先找到李主簿,听他汇报完毕便招了雨生过来。
雨生查清楚了,王屠户前几天去钱庄换过银票,而赵金宝欠了不少赌债,昨天莫名其妙的还上了。
雨生又去王屠户家里查看,果然没找到钱庄掌柜说的那些银票。
赵金宝有重大嫌疑,雨生打算将人传到衙门审问,就在这时,听说邱浩城招他。
雨生心道不好,别人还能讲理,这个邱浩城怕是要专门针对他。
雨生猜的没错,他刚见到邱浩城就被人罢了官,摘了顶戴,好在没直接将他关进大牢。
雨生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没有给皇上秘奏的权利,给皇上递折子都要经过层层查验。
而他部门的最高领导就是吏部尚书。
吏部又属于六部之首。
不管他怎么做,都没办法越过这个吏部尚书直达天听。
雨生从衙门出来后,先去了一趟大牢。
如今大牢都被邱浩城掌管了,闲杂人等一律不能进去。
好在有杨铁柱,他打声招呼,大家还是买账的。
就这样,雨生进了大牢,见到了赵雪窝。
“大哥——”雨生闷声闷气的,赵雪窝发现他情绪不对,疑惑道,“你怎么了?”
雨生有口难言,杨铁柱代他回道:“上边来了人,把他的官罢了。”
赵雪窝心里一惊:“怎么会这样?”
雨生无奈道:“你应该也听二妮说过了,我之前曾经拒绝过吏部尚书的事,如今来的正是他。”
赵雪窝:“……”
雨生:“他一来就罢了我官,我总觉得这事不好,李斯文如今跟他站在一起,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事情越来越棘手了,赵雪窝琢磨了一会儿,道:“你被罢官的事,恐怕一会儿就得传到家里,你回去给娘和彩樱交代一声,让他们别急,然后再帮我写封信,找人加急送到成岳山庄,交给老将军,到时候会有人来救咱们。”
雨生听明白后,赶紧返回了大酒楼。
被摘了官帽的那一刻,他就想到了家人早晚会知道。
可没想到这么快,他还没进家门,黄氏和赵大丫就已经上门了。
如今李斯文被重用,已经被邱浩城提拔为代理知县,负责全县一切事务。
也包括王屠户被杀一事。
赵大丫一听到这个消息,赶紧找到黄氏来了和顺酒楼。
她是不会放过一切能将二房踩到脚底下的机会。
黄氏先拉着田氏,充满了悲伤难过之情的说道:“二弟妹啊,你可千万别着急。”
赵大丫又挽住了杨二妮,带着哭腔道:“我可怜的表妹哎,这一辈子可咋过。”
两个人一合一唱把整个二房的人都弄晕了。
薛彩樱知道这两个人没安好心,她坐在椅子上,慢慢悠悠的吃着西瓜,想看她们到底演到什么时候。
就听赵大丫满是可悲的说道:“唉,这可怎么好,还以为二妮妹妹是个有福的,谁知道这才当了几天官娘子,这男人就被罢了官。”
杨二妮心惊不已,她使劲推开了赵大丫:“你到底什么意思?”
赵大丫索性也不装了,直言道:“你说什么意思,当然是我们家官人升官了,现在全县的大小事务可都归我家官人管了,也包括赵雪窝杀人的事情。”
杨二妮不信:“这怎么可能,我家雨生可是从六品,就算姐夫升了知县,那也不过是个七品。”
“六品?”赵大丫好笑道,“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刚才吏部尚书亲自过来摘了雨生的顶戴,如今啊,雨生不是官了。”
杨二妮大脑一阵恍惚,险些晕过去。
田氏哪想到大儿子才进去,二儿子又丢了官,明明昨天上午还好好的,怎么不过一天的时间,这天就变了?
薛彩樱凉凉的看着杨二妮,没出声。
赵大丫很喜欢田氏和杨二妮的表情,眼见着薛彩樱没反应,矛头便指向了她:
“大嫂子如今月份大了,万一雪窝大哥被判了死刑,这孩子出生就没爹,可怎么好,当初如果跟了我们家金宝,多少福没有,非要跟个短命鬼,今天又怎么样呢?”
黄氏瞅着杨二妮更气:“二妮也是个傻的,当初多少媒人上门,非要跟了雨生,如今可倒好,官娘子没当上,成亲还不到一天,就被罢了官,要我看,你还不如跟大姨母离开这里的好,大姨母心疼你,金宝如今还单着,多好的事。”
黄氏担心薛彩樱克夫,没敢鼓动薛彩樱,再者杨二妮刚成亲,又没孩子,正好和儿子过日子。
田氏悲伤过度,没反应过来。
薛彩樱身子不爽利。
只有杨二妮还是个利索的,她越听越气,忽然扭身回屋端了一盆水,使劲往田氏和赵大丫身上泼去。
“还大姨母,大表姐,我呸——
雨生不过撸了官,你们就这么上门踩,还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安了什么心眼子。
就那赵金宝,赌博□□不算,什么能耐没有,专会打媳妇,当我不知道呢,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哪家姑娘敢嫁,还想诓骗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我们雨生就算罢了官,也比你们家的赵金宝强一百倍,再说罢官算什么,以前又不是没有过,我们家雨生的官可是皇上特别开恩的,你以为就凭吏部尚书就能罢官了?
等回了京,皇上还会让他回去。
你们都给我等着,今天有一个算一个,我杨二妮跟你们势不两立。”
杨二妮这盆水装的多,她倒完了没痛快,王秀英又给她递过了一盆,杨二妮又泼了出去。
杨二妮泼辣是出了名的,黄氏和赵大丫两个体体面面的过来,不想失了身份,如今弄了一身水,无比狼狈,已经没了来时的初衷,生怕杨二妮犯起浑来,再给他们泼上两桶,赶紧往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骂:“一家子没良心,我们家姑爷如今是县太爷了,竟然敢这么对我们,是不想好了。”
杨二妮隔着门口骂道:“还县太爷,做梦的县太爷,等着吧!”
杨二妮和黄氏母女打起来,田氏终于反应过来了,只可惜黄氏和赵大丫腿快,等她抄起扫帚,两个人的影都没了。
杨二妮先安慰薛彩樱,后安慰田氏,她底气特别足的说道:“娘,嫂子,你们别怕,相公他肯定能当大官的,当初在京里不比这危险,都过来了,还怕他们不成。
如今吏部尚书不公,就让雨生去京城告御状,总有说理的地方。”
雨生刚进院,正好听见杨二妮这话,心里泛起了思虑。
怎么他就没想到进京告御状?
吏部尚书在赵家镇可以一手遮天,可这天下是皇上的,最后还不得皇上拿主意。
赵家镇离京城不过几十里地,他快马加鞭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