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雨生信后, 赵老二一家便开始忙起了婚事。
先是请媒人去杨家提亲。
然后给两个人合八字,三书六礼一样不落。
当然了,这一切不过走个过场, 毕竟两个人都去京城住在一起了。
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 只是日子没定, 因为雨生什么时候回来还没定好。
即使这样,杨家也没觉得被怠慢了。
毕竟雨生可是大官了, 别说赵家村,就是赵家镇都没有像雨生这么出息的, 如今给杨家做了姑爷,杨家能不高兴吗。
黄氏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我们家二妮这么有福, 竟然真拢住了雨生, 两个人马上就成亲了。”
杨老大也高兴:“谁说不是, 当初跟雨生走的时候,可把我担心够呛。”
两个人说着又笑, 赵家给的聘礼不少, 两个人点数了一遍,半夜里还笑醒了几次。
雨生的下一封家书很快来了, 主要是交代家人不要铺张浪费, 一切从简,还有回家的日子定下了,七月15。
正是最炎热的日子。
皇上听说雨生要回家成亲,特意多给了五天假期。
连着正常休假三天,加一起共八天。
雨生千恩万谢的给皇上磕头谢恩。
皇上沾了喜气, 笑着问他:“听说你家里的娘子是个母老虎, 真愿意回去成亲啊?如果不愿意, 你就跟朕说一声, 朕保证帮你打发了。”
雨生一边叩谢皇恩,一边道:“微臣谢主隆恩,不过微臣已经和家人定好了,这个时候改主意不合适。”
皇上不过随口一说,就是想开个玩笑。
眼看着雨生要走,又道:“对了,你大哥侍奉双亲也差不多了吧,等你成亲结束,让他跟着一起就进京,朕有事情交代他。”
雨生接了圣旨,离开了尚清宫。
刚中进士那会,皇上注意到了他的出身,曾经把他叫到宫里询问过。
“你叫赵锦煜?赵家村人士?”
雨生当时还不知道皇上什么意思,那个时候皇上还是太子,为什么忽然问他的家乡。
如实回道:“正是。”
太子又问:“那赵锦程你认识了?”
雨生一怔,回道:“正是家兄。”
他一直低着头没敢正视太子的容貌,不过他忽然听到一声低笑,还有太子咳嗽的声音。
随后太子又问他赵锦程忙什么呢,怎么没进京城。
雨生不敢欺君,只能如实回答:“侍奉双亲,照顾媳妇。”
太子没再说什么,让他退下了。
雨生莫名其妙,不知道太子是怎么认识大哥的。
又想起大哥说什么穿紫袍的事情,忽然意识到大哥可能没吹牛,看太子的意思,是对大哥寄予希望的,如果大哥来京城,没准真会给个一官半职。
不过雨生只在心里想想就算了,毕竟不能随便揣摩圣意。
雨生回乡八天成亲的事,很快在赵家镇传开了。
那可是吏部的官员,虽然只是个从六品,谁敢小觑。
吏部可是管理全国官员任职升职免职的直属衙门,可以说四品以下的官员前途,全在人家手里攥着。
虽然雨生不是吏部尚书,也没什么权利,可人家只要在吏部就成了,和吏部尚书天天见面,想升谁的官,降谁的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别说赵家镇的知县,就算是再上一层的高官都闻讯赶来了赵家,送礼的送礼,打进步的大进步,反正只要能在赵家人面前露个脸,就是花再大的代价都值。
这可忙坏了大酒楼。
不接待吧,人家是捧着一腔衷肠来的,接待吧,耽误生意。
尤其薛彩樱月份大了,不光干不了多少活,赵雪窝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照看她,时间仿佛流水一般,从早到晚一晃就没了。
哪有时间接待这些客人。
赵雪窝应付了两日,都没时间跟小娘子说话了,干脆在外边立了一块免见牌,不管送礼的还是来看望二老的盖不接见。
雨生虽然当官了,可是赵雪窝没想着沾弟弟的光,更没想过借弟弟的身份捞好处,况且弟弟什么样还不知道,万一给弟弟惹麻烦就不好了。
所以不管来人是谁,带了什么礼物,都被赵雪窝拒绝了。
他自己不收,也不让赵老二和田氏收,并且把丑话说到了前边,不管谁接了好处,一旦被发现,谁去蹲大牢,没人往外捞他。
田氏看到那么多好东西,眼里发光,可想了想儿子的前程又想到如今的日子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不缺吃不少穿的,没必要那么贪心。
咬牙忍了两天,这股劲过去也就适应了。
赵老二无所谓,他不擅长来往,谁来看他都交给儿子和媳妇处理,自己每天帮着酒楼干活,抽时间溜溜老黄牛,日子过得格外逍遥。
赵老二家犹如铁通一般,不收礼,也不许人好处。
消尖了脑袋往上爬的人可犯了愁,赵雪窝像个门神一样,往门口一站,说个不字,谁敢违着他的意思来。
直接送礼是行了,只能琢磨点歪门邪道,看看有没有办法打入内部。
刘知县刚卸任不久,原来是七品,如今只升了个从六品,心里不满意,可他朝廷没门路,听说雨生进了吏部,他人已经离开了赵家镇,又返了回来。
他之前给赵雪窝送过银子,还以为靠着这个交情能跟赵雪窝搭上话。
谁知道赵雪窝软硬不吃,他带的礼物人家看都没有看。
这可愁坏了刘大老爷。
他头疼了两天,还真被他琢磨出道道来了。
赵老二每天下午三四点都要牵着老黄牛出去溜达一圈,刘大老爷就趁这个机会搭上了赵老二。
“老二哥,溜牛呢,”刘老爷穿的便服笑呵呵的看着格外和气,赵老二认识他,回道:“刘老爷没上任呢。”
刘老爷拿出个烟袋锅子,自己抽了两口,又给赵老二点上,笑道:“是啊,没走呢,这不是在赵家镇生活了三年,这里人淳朴,善良,没舍得走,又回来看看。”
赵老二一辈子生活在赵家镇,就喜欢人说这话,“是啊,这里人淳朴善良,都是好人。”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刘老爷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老黄牛身上,他围着老黄牛走了两圈,啧啧两声:“这牛好,真是好。”
老黄牛给赵家干了十来年,当然是好了。
这话夸的比夸赵老二两个儿子听着还舒心,“可不是啊,当初我买的时候还是个病牛,谁成想竟然好了,拉车种地一点都不输那些好牛,要不是现在不种地了,还一样干活。”
刘老爷专会溜须拍马,赵老二哪里有这个经验,只当刘老爷是个好官,见到耕牛高兴,真心实意的夸呢。
他没有心里防备,顺着刘老爷的话题跟了过去。
刘老爷夸了一阵,忽然指着老黄牛的蹄子道:“赵二哥,你看着黄牛的蹄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赵老二和老黄牛感情深,否则也不可能都卖出去了,还让儿子买回来。
听了刘老爷的话吓了一跳,弯腰看去:“是吗?”
刘老爷信誓旦旦的说道:“我当了这么多年官,最懂耕牛了,肯定有问题。”
赵老二没看出来,可听了刘老爷的话还是忍不住担心:“这可怎么好?”
刘老爷底气十足道:“你放心,这事我有经验。”
赵老二追问道:“刘老爷有什么办法尽管说,该花多少银子我都认,可千万弄好了我的老黄牛。”
刘老爷一拍胸口道:“赵二哥要是相信我,就让我把这牛牵走,今晚肯定给你治好,明天就给你送回来。”
赵老二担心老黄牛生了什么大病,听说刘老爷有办法,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可老黄牛被人带走,又有些放不下心,想要跟着过去看看。
刘老爷特别有底气道:“老弟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明早就给你送回去,你跟着去了,反倒不方便,你放心,如今你家老二是吏部的大官,我还敢糊弄你吗。”
赵老二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再说他一定要跟着,好像不信任人家似得。
如此也就同意了。
不过刘老爷和雨生是同品,这个赵老二还是知道的,因为雪窝说过。
真心感激道:“刘老爷客气了,你和雨生是同级,什么大官不大官的,要我说刘老爷大有前途,用不了多久就升官了。”
这话吉利,刘老爷真心谢道:“借老二哥吉言,赵大人在皇上跟前办事,用不了多久肯定会升的。”
就这么,刘老爷牵走了大黄牛。
薛彩樱今天做好了点心,一直帮着田氏摘豆角,夏天天热,什么菜都放不住,婆媳两个准备晒些豆角干。
过几天雨生回来,酒席好办,一天完事了,还有七天的时间,一应吃喝都要提前准备。
尤其雨生当官了,以前不怎么上门的亲戚都过来添礼,有人干脆住下不走了。
之前雪窝成亲这些人有的来过,有的没来,没来的那些田氏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把人赶走了。
可来过的,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比如老太太的亲闺女。
一个人来不算,还要拖家带口。
开始田氏耐着性子像伺候客人似得伺候他们,后来看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干脆指使他们帮着大酒楼干活。
天天吃白饭,她哪养得起。
还以为这些人肯定很快走了,谁知道有的走了,有的竟然还没走。
走的是赵老二的二妹子。
这没走的就是赵老二的大妹子,大玲子和她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儿子今年17岁了,名叫铁蛋,没读过书,想在镇上找个营生。
说是找营生,可自从到了镇上就没怎么出过门,年纪轻轻的把肚子吃的溜圆,远远的看着比县太爷的肚子还大。
大女儿长得不错,人称芸娘,今年16岁了,早前定了亲,可谁知道刚过门,对方忽然得了恶疾死了。
她成了寡妇,不想守着,便跑回了娘家。
小儿子比月牙小两岁,本应该读书的年纪,却整日的溜猫逗狗,不干正事。
大玲子对这两个儿子都没打算,毕竟老大还没到成亲的年纪,还不算太急。
倒是女儿把她愁怀了。
姑爷死了,女儿成了寡妇,这名声不好,大家都觉得她克夫,没有好人家愿意要。
有那不嫌弃的,要么家境差点,要么人不行,大玲子不愿意,芸娘更不愿意,就这么婚事一直耽搁到现在。
如今雨生当官了,大玲子便起了别的心思。
怎么说雨生和芸娘也是表兄妹。
雨生能娶别人,怎么就不能娶自己的表妹了。
实在行成,给雨生当个姨娘也成。
当然了这只是大玲子和芸娘一厢情愿的想法。
她们还有第二方案,如果雨生不愿意,就干脆让芸娘给赵雪窝做个小的。
想赵雪窝没当官,没前途,不过一个开酒楼的,又当了六七年兵,不像雨生那么有见识,如今有个这么漂亮的小表妹愿意给他做小,他还不得半夜偷着乐。
赵雪窝如果知道大姑母打这种注意,他能把人直接赶出去。
薛彩樱更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打她相公的主意,还不是第一考虑的对象。
她一边跟田氏摘豆角,一边跟田氏说:“娘,我记得大姑母家种了不少地,好像有一百多亩吧,怎么还能在咱们家待这么久?”
提到这事田氏就烦躁,“谁知道呢,说是种不过来,租出去了,也不知道要在咱家住多久。”
田氏使劲揪断两根豆角子,使气道:“没办法,你奶奶在这,她借口看望老太太,又借口帮雨生准备婚礼,谁好意思赶她们。
不过你大姑母没好心眼,跟黄氏有一拼,肯定在这算计咱们家什么,柜子里的银子都看好,你的首饰什么的也都看好。”
薛彩樱表示知道了。
有些事,田氏本不想提,尤其儿媳妇月份大了,可不提她憋在心里难受。
那芸娘看儿子的眼神都不正常,尤其背着薛彩樱的时候,软绵绵的恨不得靠在儿子身上。
也就是雨生的婚事快了,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生气,才忍下来了。
还想提醒儿媳妇多注意一些,可巧看见芸娘出来了,她这话就没说出口。
想着还是提醒一下儿子,别在这个时候惹儿媳妇生气。
他们赵家没有休妻一说,更没有娶姨娘小妾的。
雨生才当官,就弄出这些丑事,以后这家还能安生吗!
芸娘笑眯眯的走到薛彩樱身边,柔声道:“嫂子歇会,我帮你弄。”
摘豆角而已,也不是什么重活,薛彩樱笑着说道:“没事,你待着,还有一点,马上就好了。”
芸娘来大酒楼有半个月了,看得出来大表哥对这个嫂子恨不得捧在手心上,她都要羡慕死了。
尤其大表哥身强体壮,长得又好,浓眉大眼的一看就是福相,她心里还挺后悔,当初怎么就没让娘和二舅家订亲,如今她就是大表哥的媳妇了。
听说薛彩樱是自己上门配冥婚的,又想到自己怎么就没想着给大表哥配个冥婚,如今还不得让大表哥捧在心尖上。
薛彩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见公爹空着手回来了,奇怪道:“爹,老黄牛呢?”
老黄牛生病,赵老二着急,好在遇到了刘老爷。
赵老二笑着回道:“老黄牛病了。”
薛彩樱一惊:“那牛呢?”
赵老二如实说道:“让刘老爷,也就是之前那个县太爷牵走了,说是他有办法,明早就给送回来。”
薛彩樱纳闷道:“老黄牛什么病啊?”
赵老二也不知道什么病,只道:“说是蹄子坏了,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刘老爷会治,明早要是治不好再说。”
这事只当成了二房的一个小插曲。
晚上你薛彩樱跟赵雪窝提到了这事:“雪窝,你说刘老爷会给牛治病吗?”
赵雪窝还不知道老黄牛的事,他一直忙着酒楼,应付客人,还要给客人算账,忙的焦头烂额,闻言疑惑道:“什么牛病了,什么刘老爷?”
薛彩樱:“就是以前的县太爷啊。”
赵雪窝好笑道:“他会治什么病,你看他那削尖的脑袋,整天想着怎么当官吧。”
薛彩樱被他说笑了:“你忘了,人家还给你送银子了。”
赵雪窝:“那还是以雨中举,他以县衙的名义送的。要是他自己送的,你看我要不要!”
赵雪窝说到这里,又问:“对了,什么牛病了,你怎么说起这事了?”
薛彩樱月份大了,天气又热,好在赵雪窝不知道从弄来了些冰放在屋里,那冰冒着丝丝凉气,让整个屋子的温度都降低了好几度。
否则薛彩樱连个安稳觉都睡不着。
她一边摸着肚子,一边回道:“爹说咱家的老黄牛蹄子坏了,刘老爷带走治去了,明早给送回来。”
赵雪窝呵了一声:“等着吧,不知道整什么幺蛾子呢。”
薛彩樱不知道能从老黄牛身上整什么幺蛾子,还能给老黄牛杀了?
别说杀耕牛犯法,刘老爷不是糊涂人,怎么可能弄死吏部大官亲爹的牛。
不过薛彩樱倒也很想知道,这个刘老爷到底要做什么。
忽然感觉肚子里边动了两下。
薛彩樱忽然又惊又喜的喊道:“相公,相公,孩子踢我了。”
她这一胎怀的极其安稳,小胎儿特别安静,很少闹她。
要不是大夫检查没问题,她都担心孩子是不是不会动。
赵雪窝也知道这事,担心了很久,还问薛彩樱是不是个姑娘,否则怎么能这么安静。
薛彩樱和他的想法一样,怀疑这胎十有八九是个女孩。
赵雪窝听到孩子动了,赶紧爬起来,他一边轻轻的摸着肚皮,感受着小孩子的力气,一边看着媳妇傻笑:“这姑娘架子也太大了点,要不就是太懒,这出生后,我要教她功夫,能跟着学吗?”
薛彩樱被他说笑了:“你说咱们说老黄牛,他就动了,会不会他喜欢听这事?”
赵雪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有可能,咱姑娘还是个爱瞧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