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的陨石来自宇宙的深处。
几个世纪前, 它还在太空中游荡,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引而来到地球,落在塞文河谷之中。
它原本生机勃勃, 绿色的植物包裹着它的全身,诞生于其上的生命修建了一座坚固的城市, 随着陨石一同沉睡在布瑞切斯特的湖中。漫长的穿越时空之旅让城市中的大多数生命都走向了死亡, 只有一个臃肿的白色影子依旧存活着, 因为对于“祂”而言, 死亡也不过是永恒的一部分。
那些原本围绕在祂周围的生命成为了祂最初的“绿色仆人”, 白天守卫在湖边或是湖中,夜晚便会拖动着腐烂的身体寻找新的、鲜活的猎物——那排房子就是绝佳的狩猎场,总有人会不知死活地住进来。
黑暗里, 影影绰绰的绿幽灵在森林中穿梭着,很快就走到了房屋的边上,带着一大片湿漉漉的水痕。
不好到令人厌恶的气息飘荡在几排房子的上空,旧日支配者的仆从们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破门而入,而是不安地徘徊在周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夜色已深, 房中的灯光只剩了微弱的几盏, 像是几簇飘忽不定的鬼火, 在黑暗中燃烧、升起, 再被那个水桶般臃肿的影子扭曲。
伊戈罗纳克出现在了斯蒂芬的房中, 以一个没有脑袋的形象。被血肉撑到发光的皮肤呈现出让人作呕的黄色, 一些绒面的衣料零零散散地挂在祂的身上,两条过分肥胖的胳膊搭着做为人类时系的围巾和腰带, 左右的手掌还各自有一个血淋淋的大口, 尽管祂并不需要借助这种人类的器官来说话。
恐吓着外面的东西不许靠近, 祂站到了斯蒂芬的床前,在对方缓缓睁开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恐。
不错,是正常人类的反应。祂想,更加确定对方应该不会是奈亚拉托提普,然后伸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不许祂大叫出声,以免引来那个不太对劲的女人。
“吾是……”祂说出了自己用来骗人的一贯说辞,双手虽然离开了斯蒂芬的脖子,却虎视眈眈地停在对方的脑袋边,两张鲜红的大口里寒光闪闪:“成为吾的信徒,吾便可满足你的心愿。”
有些好笑地看着祂,奈亚拉托提普,思考着要不要顺着祂的话演下去。
“在下自然——很乐意成为您的信徒,”一边说着,伏行之混沌一边看向了对方身后的墙壁,越过那里,再穿过一条走廊,就是瑞雅的房间。
“只要您能帮我得到一个人的芳心。”
没想到会这样顺利,伊戈罗纳克一时有些语塞。
事先准备的一长串说辞都没能用上,祂的心情有些微妙,但很快就被即将拥有全新信徒的喜悦盖过。
“说吧,那人是谁。”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比较镇定,祂自信地说:“对于伟大的伊戈罗纳克来说,这种小事易如反掌。”
“瑞雅。”好心情到此为止,祂没想到自己得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答案:“就是那位与我一同来到这里的女孩子。”
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个“女孩子”其实是个喜欢穿女装到处骗人的坏东西,伊戈罗纳克沉默着,许久才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嗯?”这回轮到奈亚拉托提普意外了,“她有什么特别的身份吗?”难道祂、犹格·索托斯还有莎布·尼古拉丝三个外神都没琢磨出来的东西,被眼前这个家伙看出来了?
“当然,那个女孩子可不是普通人,你一个区区人力自然是看不出——不过想想也是,祂向来很善于欺骗人的感情,你会喜欢祂不奇怪。”伊戈罗纳克说,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语:“还好你遇到我,塞文河谷不朽的‘污染者’,否则一定会被祂玩弄于股掌之间。”
“……”奈亚拉托提普的表情僵了僵,什么都没说,继续听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因为,祂可是恶魔的化身,盲目痴愚之者的信使,恶名昭彰的伏行之混沌,诡计多端的千面之神——奈亚拉托提普!”自信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祂看着眼前的“人类”,说:“换个要求吧。”
“得到奈亚拉托提普的芳心”,这愿望属实有点令旧日支配者为难。
“……”收回了对伊戈罗纳克的期待,真·奈亚拉托提普觉得自己一开始就不该让对方留下来,更不该容忍祂在自己面前胡言乱语到现在。
“奈亚拉托……提普?”假装不知道这是谁,面带微笑的某位道:“祂是谁?您又为何要我换个愿望?莫非,是祂的实力在您之上?”
夜风从开着的窗子中钻了过来,湖中之物的仆从们彻底退回到了树林中,不仅是湖泊发生了异常,也因为伊戈罗纳克那快要压抑不住的怒气。
“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不如祂!”再次掐住这个人类的脖子,祂几乎要控制不住杀人的欲望:“走着瞧吧,看我现在就去杀了祂。”
说完就把人类丢到了一边,气势汹汹地出了门,往瑞雅的房间而去。
从伯德街回来,娒西斯哈蹲在女孩的门口,学着猫咪的样子,优雅地清理着脸上和手上的血迹。
对面的屋子糅杂着两种不可名状的气息,其中一股的杀意越来越浓,最后更是直冲祂和祂身后的房门而来。
软绵绵地“汪”了一声,祂慢条斯理地站起,脖子上的银钥匙随着祂的动作一起晃动,在墙上和地板上反射出朦胧的月光。
同样是沐浴在月色之下,格拉基缓缓浮出了水面,小山似的身体犹如一块浮冰,飘荡在静止不动的湖水上。
就在刚刚,祂用梦境捕获了一个人类,指引着她在梦中寻找着自己的踪迹,从而成为自己的奴隶。但意外的是,这个人类的意志比之前遇到的所有都要坚定,看到祂时不仅一声不吭,还礼貌地问祂是不是刺猬,以及认不认识一个叫“小A”的人。
不知道如何回答,格拉基决定多观察她几天。
送走了对方,祂继续蜷缩在这座曾经囚禁了祂的城市内,没多久就感觉到了老朋友的气息,于是打算出来看看。
无数金属般的尖刺从水下钻出,紧接着是蜗牛一般的黄色眼柄,三只呆滞的眼睛缓慢地往四周瞄着,不多时就看到了一抹绿色的残影——来自廷达罗斯的猎犬奔跑在祂的树林之中,追逐着看起来有点狼狈的老朋友。
再远些,那排由祂的信徒建造起来的房子中,奈亚拉托提普静静地看着祂,朝祂露出了一个核善的笑容。
尽管不太情愿,但格拉基已经开始认真思考起了搬家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