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清晨, 清新又可爱。幸村一家人带着重重的餐盒出门郊游。
每到假期就是他们一家最高兴的时候。因为一双儿女不用上课,不管是出国旅游还是在城市周边游玩都可以全家一齐出动。
顺着被踏出一条道路的山道,一家人缓步而行。
春暖花开的季节, 山里满目葱茏,空气清新。茂密的森林几乎遮蔽了头顶的蓝天,周围时不时传来鸟类的啁啾鸣啭,可顺着声音去找, 却又看不见这些小东西都藏在哪里。
除了幸村奶奶以外的全都刻意放缓脚步,她反而走在了最前面。老人时不时停下脚步, 对这群体能竟然跟不上她的年轻人们表示可惜。
彩和幸村坠在最后边。她每见到一种植物都要问他这是什么,就连开在路边的杂草都要问, 有意想看他为难的样子。没想到幸村应答如流,不止叫得出名字,还附带详细科普。
最后问都问累了的彩只能投降。
不多时, 便听到汩汩的溪流声,一条清浅的小溪映入眼底。只见溪水冲刷着五彩斑斓的鹅卵石,稍微急一点的地方泛着白沫,阳光在粼粼的水面洒下碎银。
幸村爸爸在手机上调出地图, 举目四顾, 果然找到了一块大半个屋子高的巨石。石块大致呈方形, 表面平滑, 随着朝向溪水的那面可以攀爬上去, 十分独特。
他确认:“没走错,就是这里。”
附近正好有一片平坦的草地,幸村妈妈在上面铺开蓝白方格的野餐地毯, 陪着幸村奶奶稍作歇息。
乃乃叶跟着幸村爸爸学钓鱼, 未免干扰到他们, 幸村和彩走到下游一点的地方。
在风光自然的山村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她有心在幸村面前露一手,三两下除去鞋袜,踩进水里。
“在这种溪流里藏着不少螃蟹哦,我捉给你玩。”
她今天穿着葱色上衣和黑色荷叶边短裙。趟进水里,笔直纤细的双腿在阳光下白得耀眼,浸在水里的双足隔着溪水散发出明亮而细腻的肤光。
幸村莫名脸热,想看却又不好意思盯着看。
真奇怪,明明不是什么让人害羞的地方,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平时穿着鞋看不到吗?
任凭思绪飞往天边,他在溪水边蹲下,手指浸入水中。
好凉,轻微的冲刷感。这就是她现在感觉到的啊。
“啊,我找到了。”
她的手快速伸进河里,湿淋淋地抬起来,两根手指尖掂着一只饼干大小正在张牙舞爪的小螃蟹。
他平时在餐桌上见到的螃蟹大小堪比盘子,本来以为她也会捉到差不多的,对比一下真是小得可怜。
幸村不禁失笑,“好小。”
他用带来的小桶打了河水,找来树枝,将被彩抛上岸的小螃蟹夹进水桶里。
“水有点凉,小心感冒哦。”幸村提醒。
说到这个彩就很有自信了。“没关系的,我的身|体特别健康,从小到大就没发过几次烧,就连感冒打喷嚏也少到可怜。”
她又捉了几只才上岸。两人玩了一会螃蟹,玩够了才放回河里。
小螃蟹一进入河水里就四散逃开,灰绿的壳混在覆满青苔的河床,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幸村一家本来计划着去大阪新开的博物馆看看,但幸村和彩因为学校的事被耽误,就没去成。因为幸村爸爸在公司请的假只剩两天,不得已只能留下他们两人在家。
晚上吃过饭洗了澡,在沙发蜷成粘在一起的两团看电视。
“阿噗啾!”
幸村取出一张抽纸递给她,“果然是昨天受凉了。”
“这怎么可能呢?”彩不以为意地打哈哈,“就在河里踩了两下水,以我的体质怎么可能感——阿噗啾……冒嘛。”
“这种时候流感比较严重呢。”
这是她今天打的第十个喷嚏了,也是她第五次否认受凉。
她还是那么自信。
“不不,谁感冒了我都不可能感冒。”
幸村找出感冒药,但想想她也不一定是真的感冒,要是吃了反而伤身。
他将她打横抱起,一路回到房间。不顾她的抗议,用厚厚的棉被将她裹成一条蚕宝宝,调高空调。
“睡吧。”他隔着棉被紧紧抱着彩,“睡一觉,出一身汗,明天早上就好了。”
“精市你真是太夸张啦。”
无奈地抱怨一句,她还是乖乖挨着他闭上眼睛。
这个晚上他没有真的睡着,迷迷糊糊之间总会自动清醒,用手确认过她的额头温度才放心。
她的肌肤总是散发出源源不绝的热度,现在再加上棉被和空调,就算比平时更热一点也不能确定就是发烧了。
她睡得很沉,又不忍心叫醒她来测体温。
到了清晨那会,感觉到她的额头明显升温,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
“彩,醒醒,现在感觉怎么样?”他抚触着她滚烫的脸颊问。
她也不知道是醒了还是没醒,双眼紧闭,好看地蹙着眉头,嘟囔:“精市的手……好凉好舒服。”
说着,还蹭了蹭他的手。
他找来体温计,说着张嘴塞进她嘴里。
“三十八度二,彩,你低烧了。”
她不知为何大受打击,“呜呜这不是真的……”
那副怀疑人生的模样堪比首富一夕破产。
幸村心疼又好笑,“我去拿药给你,要是药效不好我们再去医院。”
彩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精市你快给整个屋子开窗通风,不要再进来了。你会被我传染的。“我没关系,我知道退烧药放在哪里,自己会吃的。”
幸村又爬回床上。感觉到他靠近,彩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不行,你快离我远点,真的要被传染的啊……”
他将她蒙在脑袋上被子拽下来一点,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好,就算我现在再躲也来不及了。”
“呜咿……”她发出投降的声音。
彩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好像怎么睡也睡不够,不管翻身几次换什么姿势都觉得浑身说不出的疼。
额头滚烫,还像被撬棍伸进头顶搅着一样疼。但始终有一片冰凉的感觉覆盖在额头,很好地缓解了痛感和烦躁感。
是什么呢?
湿漉漉的,有时还像舔舐幼崽的母兽一般抚爱着她。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让她感觉温馨又亲昵,温柔极了。
耳中时不时听到水被搅动的声音。
等她清醒时间已经是下午,暖橘色的夕阳将窗外的天空映成温暖的靛蓝色。
哗啦啦——
又是她听了一整天的水流声。
她偏偏脑袋,正好看到幸村将双手浸在水里,浸了一会,提起来沥了沥,然后就往她脸上贴来。
两人对上了目光。
冰凉湿润的双手分别贴在她额头和一边脸颊。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垫坐,大半个身|体都倚在床|上,因为姿势的缘故,几乎相当于半搂着她。两人也近到了呼吸交织的程度,甚至能看清对方每一根眼睫。
“感觉怎么样了?”他问,“眼神看起来倒是比早上精神一点。”
“精市……”
彩呆望着他,眼中突然浮起一颗颗的大白泪花,“呜呜……你一直用手代替毛巾的吗?”
“不是彩酱说的我的手很凉很舒服吗?比毛巾感觉更好吧。”
“这样很冷很累的啊笨蛋……”
或许生病的人泪点特别低,彩说着就开始掉透明豆豆。
他调笑地说:“但是彩酱脸上很热,我敷一下就热起来了,还得小心手掌被烤熟呢。本质上和用冰毛巾没什么区别,但也不讨厌这样吧?”
彩眼泪巴巴地点点头,“不是不讨厌,是超喜欢……”
就算睡得昏天黑地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时候,肌肤相贴也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安心感。
幸村高兴地笑着说:“彩酱赶快好起来吧,不过变得坦率的这一部分要保留下来哦。”
彩:?
“早上的时候。”他语含抱怨,“你都变成这样了,我不在你身边守着你怎么会安心呢?”
她目光躲闪,像是在思考这种时候该做什么反应。最后在他变得更加柔和的目光下不好意思地提起被子,盖住下半张脸,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我知道啦。”
幸村收回手,从枕边摸出体温计,用要喂她吃东西的语调说:“来,啊~”
彩闭上双眼,含住体温计。
耳边再次传来轻微的水声,然后额头和另一边脸颊又贴上了他湿漉漉冷冰冰的手。
这次测下来是三十七度五。
“退烧了。”幸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彩酱,不用去医院,屁|股也逃过一劫。”
彩:——!!
“@#%¥……%¥#¥%%*#@¥@#!!”她发出含混不清的抗议。才恢复一点的脸颊变得比发烧的时候还要红。
如果幸村是那种个性随便的男生,从嘴里说出再粗俗的词语她都不会有什么感想。偏偏他温柔沉静,气质高雅,这种强烈的反差感让她尤其羞耻。
“好啦我不说了。”幸村笑着讨饶,“彩酱真是小孩子。”
虽然身|上轻松了很多,并且几乎睡了一整天,但还是感觉瞌睡感很重。
天色转暗的时候,幸村起身,“我去给你煮粥,等等哦。”
彩的脑中电闪雷鸣,惊身坐起。
“等等!难道说厨房已经——”
幸村作出一副气嘟嘟的表情,“我今天吃的是外卖,还没进过厨房。”
“呼——”她如释重负地瘫回去。
“我也吃外卖好了。”
“不行。我看过了,没有适合病人吃的稀粥。我会好好照着教学视频做的……”
“不行,那可是爆炸啊,你要受伤就不好了……”
她掀开被子,被窝外寒冷的空气让她发颤。
幸村找来她的冬装外套给她严严实实地裹起来,然后打横抱着她下楼,放在沙发上。
他将客厅的躺椅搬到厨房,再抱着彩放椅子上躺好,又搬来棉被盖她身上。
“好,彩酱寿司制作完成。”
“嗤哈哈哈哈……”身上的酸疼感还在,这么被他一逗,她笑得腹肌疼。
幸村也跟着笑,“彩就在这里看着我,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就不会有事啦。”
“嗯。你慢点哦。”
“是是,彩酱老奶奶。”
彩拥着被子,像煮熟的年糕一样沒形地瘫在躺椅里,目光追随着幸村挺拔的背影。
看了一会,她掀开了被子。
锅里的米饭正在热力下不断膨胀,并且逐渐变得雪白。幸村正按照她说的缓缓搅动,听到身后细微声响,还来不及转身,就被彩从身后抱住了。
虚软无力的双手绕到他身前,手指扣在一起。她贴在他后背,脸颊依恋地蹭了蹭他。
“不行哦,感冒会传染给我的。”
这么说着,幸村轻轻攥住了她的手。
“那到时候我再负责照看精市好了。”
他脸上泛开笑意,“密码正确。”
彩挨着他后背,探过脑袋来看他的笑容,看着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啊,可以开始加盐了。”
她像考拉一样一直挂在幸村后背,守着他一步步地做。
终于,幸村家的厨房终于在幸村精市的操作下作出了能吃的食物。
关键在于:没有伴随着任何人包括厨房本身在内的痛苦。
真是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