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酱, 你带围裙了吗?”这节课间他问。
“啊……没?”
幸村宠溺地调笑,“果然忘记了啊。”从课桌抽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还未开封的围裙递给她。“下午有家政课。”
“噢……”明野就着袋子翻看围裙。好像是小浪花图案的, 好可爱!
“彩酱和围裙啊……”幸村目光放空, 像是在注视只有他看得见的地方。
不一会,他突然笑了。是那种她已经很熟悉的正在对她做坏事的笑。明明笑得像个捣蛋的小孩子,却让她莫名脸红。
她完全是下意识地抱着围裙护在胸前,整个人像一只不得不在天敌出没的地方觅食的兔子。“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
“骗人。”
“你真的想知道?”
他朝她望过来。
就算对他的面容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每次突然与他对上脸, 她还是不由得愣神那么一小片刻。
充满异国风情的蜷曲的鬓发,会令人联想到古希腊神庙中的雕像, 棱角分明的额头让他在收起笑容的时候显得很有威严。
神采凛然的眼眸让他本就漂亮的五官绽放出夺人心魄的光辉。往下是高挺的鼻梁,让这张脸显得优雅而高贵。
再往下……再往下的嘴对她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就不那么高雅了。
“算了算了, 我不想知道!”
“好遗憾。”
——和那种事比起来,接下来说不定会发生很恐怖的事。
幸村+厨房……她脑海里已经出现核爆蘑菇云的画面了。
***
“柳生,你是想说我靠近这边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吗?”
幸村手上拿着一颗青菜, 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么反问。
“不……”柳生反光镜片上方的眉毛耷拉成“八”字, 欲言又止。他到底慑于“神之子”的威严, 就算是大实话也无法说出口,更别提请他尊驾离流理台远一点了。
这时换好围裙的明野正好过来。她看到幸村站在水池前准备洗菜的样子,三步并作两步蹬过来, 夺菜,扒拉他转身, 推着他后背远远走开, 按他坐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柳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在幸村脸上看到受欺负的神情。
幸村温和归温和, 实际上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争强好胜, 最容不得有谁凌驾在他头上或者对他挑衅。更是从不示弱。
但现在是怎么一回事,那副委屈嘟囔的模样是在撒娇吗?
距离有点远,柳生听不清楚——
幸村:“洗菜这种程度我还是能做的。”
明野:“不行,水太冰了,感冒怎么办?”
“只是因为担心我吗?”
“当然担心你啦。”
——只见明野三言两语就哄好了幸村。他一边腿蹬上椅子横木,两手扣在膝盖前,只用目光追逐着明野的背影。
心满意足的含笑神情看起来竟然莫名乖巧。
乖巧……幸村。
柳生摘下眼镜,用手绢擦了擦才重新戴上。
听到他的仿佛睡迷糊了的轻笑,明野问:“请问发生什么了吗,柳生さん?”
“不,稍微看到了一点幻觉。”
明野:?!
事实证明幸村的笨手笨脚只要靠近厨房就会显现出来,并不仅限于洗菜做饭。
快下课的时候,他非缠着明野要让他来收拾厨具。明野想着这不和收拾房间一样吗,还能出什么岔子,也就同意了。
结果叮叮铛铛锅碗瓢盆摔了一地,他蹲下去捡,起来的时候还磕到了脑袋。
“你没事吗!”明野焦心得不行。扒开他的头发去看磕到的地方。
幸村的头发看起来服帖,其实发量很大。万幸没看到肿块,也没有破皮。
“疼吗?”
“好痛的……”
他话还没说完,明野就手忙脚乱地翻手机,“救护车救护车!”
“不用哦。”
幸村将她的手机塞回去。
“说不定受到内伤了!”
“只是有一点疼,彩酱给我揉揉就不疼了。”
他笑得像一只奸计得逞的大灰狼,并不掩饰他在夸大事实闹着她好玩。
但明野就像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心疼地给他揉揉揉个不停。
这下轮到幸村不好意思了,只能反过来安慰她。
“真的没事,只是轻轻碰到了一下。我是想要彩酱摸摸我才说得那么夸张的。真的哦。真的是真的。”
一边说,一边笑着轻轻捉住她两边手腕,让她靠近自己一点。这是他平时闹过头了,在明野傲娇起来以前会做的动作。
但明野没有像平时那样拿头撞他。没精打采的垂着脑袋,眼眶泛红。“嗯……你没事就好。”
她后怕地说。
看着她这副模样,幸村又是后悔又是心疼。
***
明野发现今天的幸村心情不太好,笑容变淡变少。随着下午上课铃打响,脸色还越来越沉。
问他什么他都不愿说,还各种转移话题。
第一节是化学课。按照学号,她和柳一组。
别的需要分组的课也是按学号,比如美术和家政。不过幸村总会和与明野同组的人换一个号,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没有换。
明野频频回头去看幸村。
第一眼,老师叫大家打开课本。幸村没什么表情。
第二眼,老师开始演示无水乙醇的制作法,幸村神情冰冷地蹙着眉。
第三眼,幸村和他同组的男生开始动手,他强忍着什么的表情已经明显得不能更明显。
明野顾不上会不会因为被人盯着而尴尬,举手:“老师,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想要幸村同学送我去医务室。”
老师同意了,还没来得及叮嘱一句什么,自称身体不适的明野光速起身离座,拽着幸村就走。
“彩酱?”
来到室外,清新的空气让幸村身心轻松下来。
明野脚下生风走得极快,虽然看不到她现在是什么脸色,总之不像身|体不适的样子。
——是想逃课吗?要带我去哪里呢?如果是你的话,带我去哪都可以。
他什么也没问,期待地笑弯了眼,满心喜悦跟在少女身后。
明野直头直路带他来到医务室,按他在床沿坐下。他这才看到她凝重的脸色。
“精市,你身体又不舒服了对吧?”
“没有的事,我现在很好。”
他牵着明野在他身边坐下,搂着她靠往自己怀里。他发现明野很依赖肢|体相触的感觉,贴越多她就越容易安定下来。
但这次竟然一点效果都没有。
“骗人。你今天从早上就很不对劲,没有平时那么爱开玩笑了,到了下午脸色越来越差。刚才看起来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她开始哀求,“别逞强了好不好?去医院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吧!”
幸村一时失语。
他只是心情差了一点,看到明野眼中都是身|体抱恙的信号吗?
再回想起之前的春假她住在他家,一觉醒来发现他不在身边,大半夜哭兮兮满屋子找他的事。
“彩酱真是个不安定的孩子啊……”
感叹着,他搂着明野一起倒在榻上。一手将她揽在怀里,一手扯过被子将两人包裹在一起。
“那就陪我睡一下吧。一觉醒来我就好了。”
“真的吗?”明野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眼中闪动着泪光,担忧的神情让幸村蓦地想到历经一整晚的暴风雨、满地花枝零落破碎的情形。
他突然说不出的心痛。……得用最快的方式转移她的注意力才行。
“嗯。因为我没有哪里不好,只是单纯的讨厌化学课。”
幸村往下挪了一些,让他和明野视线平齐,顺便把枕头拽下来重新垫在两人脑袋下。
他们面对面离得很近,只要再稍稍探过身去就可以亲吻她脸上任何一处。
“化学试剂的味道会让我想起医院的消毒水味……”随之而来的就是哪些冰冷的、黑暗的、窒息的,仿佛在淤泥深处备受煎熬的回忆。
好在那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初雪的那个夜晚,她再一次降临在他身边。不惜沾上淤泥,将他从炼狱一般的地方拽回人世。
“就只是这样而已吗?”她小心地问。
“嗯,只是这样而已。”
明野长舒一口气,“太好了……”
“彩希望我快点好起来吗?”
她点点头。
“为此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吗?”
她还是点点头,不带犹豫。
幸村抬手,解开了她脖子下的制服领结。
“诶……等……”
明野羞红了脸,就连空气都被她脸上的热度燠热了。
“这样……真的能让你好起来吗!?”
“嗯。这是最有效的。”
“唔……”明野将脸埋进枕头,她羞得快要晕过去了,但只是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
“彩酱好可爱啊。”幸村感叹,“可爱到了舍不得吃掉你的程度。所以啊,不要怕。”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总让她联想到薄雾弥漫的深山里,那苍劲青翠的竹节。
同时也是冰凉的,和用一整个夜晚凝结在花瓣上的露水有着同样的温度。
幸村只解开了她的领结,没有动扣子。
他收紧了搂抱在她后背的手臂,优雅而好看的面容贴向她颈窝。她雪白纤细的下巴嵌进他鸢紫色的鬈发之间。
“这样就行了。”幸村深深呼吸着她的气味,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清甜温热的香气源源不绝从松散的衣领中散发出来,就像一种不知名的花香。
虽然还没有喝过酒,但他知道,这道独一无二的幽香比世界上任何一种美酒都更让他迷醉。
温热的呼吸和说话间的气流喷洒在她脖颈肌肤,有一部分从衣领涌了进去,轻轻消散在她还从来不曾展露在任何人眼前的肌肤上。
“就用彩的香味盖过实验室留在我脑海里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