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很快就有消息传出, 女帝直接当朝驳回所有奏请‘选秀’的折子,以不忍劳民伤财为由,拒绝选秀。
这个理由着实有些扯, 且不说原本的库存,定海水师刚上缴到朝廷与宫内大库中的财宝数量,虽没公开,但在私下里已有消息传出, 朝堂上的这些大臣心里都有数。
可是女帝在这种关系到她自身的事情上,不舍拿钱出来,他们除了感念陛下勤俭外,就算心里不甘, 也别无他法。
毕竟在国防、城防、修路、水利、农业、教育,以及官吏的住房与养老保障等方面, 何殊都不吝投入,都批了大笔的资金。
随着何殊将只娶皇夫不打算纳侍君的态度,直接摆出来,周围人再看沈卓这位准皇夫时, 除了之前的羡慕嫉妒恨之类的情绪,还更增加了几分重视。
难得的休沐日,左书意邀上家中几个兄弟连襟来一日闲居消遣,谁知几人还没坐下多久, 就听到隔壁传出的高谈阔论声。
谈论的对象, 正是沈卓这位准皇夫, 那些人不敢议论女帝什么, 就说沈卓极有心机手段, 才能靠着一张脸独占圣宠。
听得柳平勃然大怒, “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那里胡乱议论,真是太过分了,陛下早在十年前,就与表兄相识,表哥若有心蛊惑陛下,岂会等到现在?”
曹良平一脸认同地附和,他虽然不知人柳平说的那些前缘,但他知道,陛下亲征理山受伤时,是自家大人近身侍奉,他很确定,二人当时关系清白,绝对不存在什么蛊惑之说。
“卓弟,那些人都是因为嫉妒,才会这般胡乱猜疑你,你可别……”
看到沈卓一脸笑容,想劝他别在意的陈秀杰不禁有些语塞。
“你不在意啊?”
左书意在听到那些话时,第一时间就注意到沈卓的反应。
“卓弟当然不会在意,虽然那些人说的都是些妄加揣测之词,但是对他又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对吧?”
沈卓笑着点头道,“是啊,我不仅不会在意,还挺乐见其成,毕竟陛下对我这么好,让我纵有心机手段,也没机会施展,这些外人都这么认为的话,反倒给我省事了。”
柳平不解地看着他,“表哥,你说的不是气话?”
曹良平也赶紧道,“大人,那些人可是在造谣污蔑你啊,你怎么可以不在意?”
沈卓心情很好地回道,“反正认识我,知道我的人,都知道这些是污蔑,对我本人又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随他们说去吧。”
左书意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也是,反正知道的人,都知道那些谣言是假的,不知道的人听了,能想到的也就是卓弟与陛下感情好,确实不用在意。”
至于会对沈卓本人的声誉造成的某些伤害,连他本人都没放在心上,他们当然也没必要纠结。
自打宫里公开皇夫人选后,沈卓早前在朝堂上不惜将那些逼当今早日大婚的大臣,都给怼了个遍的举动,早已传了出去,左书意也有所耳闻。
几人正在说话时,沈卓一眼看见家里搬到御赐的国公府后,新雇的一个看守门房的小厮,满脸焦急地匆匆走入楼下庭院中,看着周围的环境有些无措。
“安峰来了,应该是来找我们的。”
看到沈卓迅速站起身,留下这句话后,就直接离开的背影,剩下几人面面相觑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跟着起身。
陈秀杰更是满脸惊慌与担忧,“是不是家里人发生什么意外了?”
虽然他只是一个表侄孙女婿,但是这些年来,与丈母娘及沈家人住在一起,处得比父母兄弟更亲的亲人。
毕竟他作为家中排行不上不下的儿子,因性子敦厚,是干活最多,却最不得父母重视,成亲后就被净身分出来自立门户。
左书意语气肯定地回道,“不会,祖父他们身体康健,孩子们也都听话懂事,家里又今非昔比,侍候的人多,肯定不会是人出问题。”
安抚其他人的同时,左书意跟着下楼的脚步也透着焦虑,可见他虽然说得肯定,心中其实也慌乱得很。
而安峰在看到先下楼的沈卓时,已经快步来到他近前,难掩紧张与激动地禀报道。
“大人,家里来贵客了,老太爷让小的来请您的赶紧回府。”
犹豫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宫人,小的基本可以确定,应该是宫里的三位贵人。”
沈卓闻言,有些难以置信,顾不上跟其他人交代,边大步往外走,边问道。
“你为何会这么确定?”
紧跟其后的安峰小声解释道,“大人是知道的,小的是在慈济院中长大的孤儿,娘娘曾亲自驾临我们慈济院,关心我们这些因无家可归,被收养的孤寡。”
沈卓知道对方口中的‘娘娘’,应该是现在的太后娘娘。
正宁帝和如今的承华帝都很少出宫,只有之前的皇后娘娘偶尔会出宫,去巡视那些慈济院、惠民署之类的福利机构,以示宫里与朝廷对民生慈善的重视态度。
知道其中一位贵人是太后,另外两位贵人的身份可谓是呼之欲出,饶是他自认对何殊的性格有所了解,至少要比其他人了解得稍多些,也没想到,对方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而且是为他!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迅速变得又酸又甜又软。
出了一日闲居,他便召来一辆个候在附近的马车,请车夫快点送他们回府。
等到左书意等人匆匆结完账出来时,马车已经消失无踪,看到沈卓在见过小厮后,已经快速赶了回去,几人越发肯定家里肯定有重要事发生,也赶紧雇辆马车送他们回去。
匆匆回府后,沈卓看到的就是太上皇与太后坐在自家大厅上首,难得做普通女子打扮得何殊陪坐一侧,他的祖父母陪坐在另一侧,谈话氛围很轻松的场景。
沈卓赶紧向三位贵客行礼,正宁帝却笑呵呵地抬手制止道。
“沈爱卿不必多礼,你与皇儿的亲事已经定下,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坐下吧。”
沈卓仍然坚持跪倒在地,为自己没能在府中及时迎驾,多有怠慢一事请罪,这个态度让正宁帝心中满意,笑着解释道。
“不知者无罪,是我们没有提前通知,这儿女亲事,乃是结两姓之好的大事,虽然皇儿身份特殊,但是该有的礼数,我们不能少,本想请你祖父母进宫一叙,是皇儿考虑到两位老人家年事已高,还要学那些繁锁的礼仪,有些难为人,我们便趁今日休沐,走这一趟。”
沈继川夫妻皆已年过六十,在早前那些年,这属于少有的高寿,一辈子都只是普通百姓。
且不说学宫里讲的那些繁缛礼节的不易,仅进宫见贵人这件事的本事,也会给他们带来巨大压力。
沈卓满怀感激地道谢,“微臣叩谢二位圣人与娘娘的体恤之恩,卓感激不尽!”
太上皇摆摆手道,“好了,起来吧,朕与太后今日过府,是想与你祖父母商量确定一下你们二人的大婚之期,你们若是感兴趣呢,就在这里坐着听听,若是不感兴趣,就出去转转吧。”
沈卓这才站起身,目光下意识想要看向何殊,却在无意间对上太后饶有兴致的目光,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何殊注意到这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一幕,心中莫名浮现出她在‘梦’中见到的某个场景,站起身道。
“确定大婚日期与流程的事,就拜托给父皇、母后与祖父、祖母了,我们做晚辈的先告退。”
两人退出厅外后,何殊才看向身边的男子道。
“那么,就有劳右丞大人略尽下东道之谊,带朕在府上转转?”
沈卓正在努力平复情绪,听到这略带打趣的话,下意识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看到对方脸上的微笑,只觉得这次连耳根都忍不住开始发烫。
“微臣遵旨!”
“陛下这边请!”
沈卓带着何殊前往后院花园时,柳平等人也已匆匆赶回国公府,从安峰那里听说府上来了三位宫中贵客的事。
几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被震惊得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他们都在京中各衙门任职,按理说,该主动拜见才对,可是对方在这种时候来国公府,肯定是为女帝大婚一事,不宜被打扰。
正当没敢靠近主厅的几人坐在花园中犹豫时,就见沈卓带着一名女子走过来。
看到对方那让人一眼难忘的气质,哪怕因相隔一段距离,还看不清相貌,左书意也已一眼认出对方的身份,如身下坐着的石凳发烫般,瞬间站起身。
“是陛下!”
其他人闻言,也都迅速站起身,赶紧上前迎驾。
他们这些人中,除曹良平外,其他人多少都曾见过圣颜,只因都是在人群中,见到过被人簇拥着的女帝,距离相隔甚远,才没像左书意般反应迅速。
看到过来给她行礼的这群人,何殊态度温和的笑着道。
“平身,朕今日来府上,是以私人身份,大家都不必拘礼。”
片刻后,看着与他的姐夫、兄弟们相谈甚欢,俨然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的某人,沈卓在心中无比懊恼自己选择带对方来花园的决定。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直接带对方去自己的书房,那里轻易不会有外人打扰。
不过看到何殊的这种状态,他也忍不住回想起十年前,自己与对方初相识时场景,那时的她,也像现在这般,经常会与人‘相谈甚欢’。
现在想来,那时可能连他这位兄弟在内,都是这位体恤民情的调查对象,这让沈卓感慨不已。
与此同时,这也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对方是位时时刻刻都惦记着百姓民生与朝野环境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