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殊这辈子长到二十多岁, 还是首次在男子面前露出肩胛这等相对较为隐私的身体部/位。
因前世的经历,她本来并不在意这些,但是每次看到沈卓涨红脸,仿佛需要鼓起莫大勇气, 才能努力保持镇定地帮她清理伤口并上药的反应, 心中竟然也莫名感到有那么点不大自在。
这种情绪对这辈子强势惯了的何殊而言, 绝对是种陌生体验。
当然,她能端得住, 表面上没有流露半分, 哪怕相貌极为出色的沈卓涨红脸的模样,看着非常养眼,让何殊看着也忍不住有那么点心思浮动。
不过伤势给她带来的虚弱无力, 并不影响她的状态, 所以这点小暧昧,并未给她造成什么影响。
大军行至山阳纪念祠时, 崔景怀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带人将王涛杰等人的尸骸塑成跪像,整齐地摆放在陵园前方的大拜台上, 看上去颇为壮观。
附近的官员也已做好祭祀准备,等着何殊的到来,邱颜有些担忧地劝道。
“殿下,还是让崔提督他们代您主持这场祭祀吧,你能亲自出席,就算是心意到了,这侧段时间长途颠簸, 您的伤势恢复得并不理想, 亲自主持祭祀, 可能会加重您的伤势。”
何殊知道对方考虑得对,她现在虽已摆脱只能躺床的状态,起身走动,或是双手用力,都会牵扯到伤口。
“孤这次离开后,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此地,由孤亲自主持这场祭祀,告慰英烈在天之灵的意义重大,绝对不容退缩。”
在一旁扶着她的沈卓张口欲言,但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咽下已嘴边的劝阻,暗自叹了口气。
正如何殊所言,这是一场极具意义的盛大祭祀,由何殊这个太子亲自主持,与交由崔景怀等人代为主持的隆重程度大不相同。
无法得到好生休养的伤势,与一路的舟车劳顿,让何殊在短时间内,就瘦了一大圈,穿上太子冠服后,本来正合身的衣服,明显变得有些空荡,使得她看起来身形单薄,让人心酸。
不过何殊压根就顾不上在意这些,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咬牙坚持主持完整场的祭祀,仪式结束后,她完全是靠沈卓帮忙从旁撑着身体,才没在人前失仪,里衣却已被冷汗湿透。
何殊等人遇袭时,崔景怀已经提前抵达纪念祠这边,在大军抵达时,他就已经来向何殊请过罪。
只是何殊当时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伤势无碍,如今看到何殊主持完这场祭祀的状态,他才知道太子的伤势不轻。
“殿下,您伤成这样,理该好生休养才对,怎能……”
何殊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抬手制止道。
“此间事了,孤还需要早日回京,不可多耽误,此事不要外传,以免让孤的父皇、母后担忧。”
眼看何殊态度坚定,崔景怀只得无奈应下。
完成这场直接以壁画的方式,将相关场景都记录在陵园内的石碑上的祭祀仪式后,大军没在这处营地多做停留,就再次踏上回京之途。
穿过曾经的界线,进入宿山府境内后,路况立刻好转,不仅让邱颜等人稍感放心,因坚持主持祭祀而导致伤势有所加重,再次被迫躺下的何殊也松了口气。
晚上扎营时,崔景怀等人过来问安,说起这些时,何殊靠坐在床上感慨道。
“所以说,还是要修路啊,这路况不好,不仅打仗行军不便,转运伤员也成大问题,回京后,就得将山阳境内的几条主要交通干道规划起来。”
崔景怀闻言,瞬间想到山阳省内那复杂的地理环境。
“殿下,山阳省山多还高,想要修路,恐怕多有不易。”
刚接过沈卓递过来的药一饮而尽,何殊被药苦得整张脸都皱得有些变形,赶紧接过对方准备的清水,连喝几口清洗满嘴的药味后,才回道。
“难是难了些,不过事在人为,回头多召集些人手,仔细研究一下吧,说到底,还是我们现在规划与修建桥梁、道路的技术水平太差,要不然……”
要不然,遇山挖山体隧道,遇河架高架桥,或是修水下隧道,什么路速高或是轨道,都能修得出来。
想到前世见识记忆中的那些令人震撼的桥梁与道路奇迹,何殊心中忍不住有些感慨,注意到她在这一瞬间的失神,沈卓心中暗自疑惑。
不过他本能的不太喜欢对方露出这种让他莫名感到有些心慌的状态,笑着接过话道。
“殿下不必觉得遗憾,技术水平的提升,需要经验,我们大安这些年来,一直在各地修路,经验越来越多,负责相关工事的官员与大匠们的水平,都提升得十分迅速,臣在安西任职时,曾深有体会。”
何殊闻言,笑着点头道。
“也是,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急不得,只要能尽量改善一下山阳境内的环境,就是大功一件,本是风景宜人的一处好地方,却被那些只知穷奢极欲的家伙给糟蹋得不像样,老百姓过得太艰苦了。”
虽然她只是在征战途中见过一些老百姓家中的情况,也让她深感触目惊心,上无片瓦遮身,七、八个人都住在一间小破屋中,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乃是那些底层百姓的生活常态。
听到何殊的感慨,沈卓语气肯定地回道。
“殿下不必伤感,大安收复山阳,就是那些百姓最大的福分,有殿下在,臣相信不出两三年,那些百姓的生活环境就能得到改善,新三省百姓的经历,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崇山府任职近三年,沈卓十分清楚老百姓骨子里的韧性,只要给他们发展机会与希望,不再一味的剥削与打压他们,他们完全可以爆发出让人难以想象的行动力。
他初到崇山府时,那些底层百姓的生活环境,甚至比山阳这边还要更恶劣,那边因原西月国内斗不断,一再加赋税,壮劳力大多都被征去从军,一去不返,许多人家都只剩下些老弱妇孺。
当他离开时,那崇山府的环境已然大变,不仅城镇中的环境焕然一新,村中那些百姓也都纷纷建起新房,大部分人家都能吃饱穿暖。
小部分较为贫困的人家,也只是相对过得较穷,吃得差些,不用再时刻都需面对可能会饿死的危机。
所以沈卓说的是自己的经验之谈,落在崔景怀等人的耳中,看向他的目光却难免透几分微妙。
何殊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若有所思地回道。
“也是,新三省这三年来的变化不小,希望山阳省能够从中汲取一些经验吧,对了,一定要尽快解决山阳省内种植断肠草的问题,将断肠草的危害与朝廷的禁令宣传到位,好不容易才在其它地区取得现有的大好局面,可不能因为山阳省的收复而破坏现有的成果。”
崔景怀赶紧拱手应道,“殿下请放心,臣一定会派人盯紧这件事,让断肠草早日在山阳境内绝迹。”
乘坐在装有橡胶轮胎的马车上,行驶在平坦的水泥路上,何殊在途中所承受的颠簸力大减,再加上药材也变得越发充足,她的伤势总算恢复得快了些,伤口不再动不动就往外渗血。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感到颇为欣慰,等到大军抵京,除了仍有些消瘦,伤口表面已经结疤。
只要不进行剧烈活动,基本不会影响到她的日常行动,摆脱了那种虚弱无力,需要人随时从旁照顾的状态。
不过沈卓显然已经养成与邱颜一起,随时跟在她身边待命的习惯,丝毫不顾旁人看他时的眼神中,所透出的某些深意。
看到亲自率领群臣侯在城门外,迎接大军还朝得正宁帝与皇后,何殊眼眶一热,分别近五个月,经历种种后,如今重逢,难以言喻的激动心情,实在很难保持平静。
看到忍不住当众抹泪的正宁帝与皇后时,她也差点失态。
但她还是强忍着眼泪,强扯出笑容的拜见正宁帝与皇后,暗自做了几个深呼吸,总算让情绪恢复平静,好声安抚二位。
毕竟她这趟这亲征的另一个重要目标,就是为自己立威,在世人心中,女子性弱的固有观念,已然深入人心。
她这个即将要公开本为女儿身真相的大安新帝,若于此刻当众在人前流眼泪,容易给人留下话柄。
完成犒赏三军、表彰此战功绩,并封赏有功将士的流程后,何殊才随正宁帝、皇后回宫。
回到宫中,周围没有外人后,皇后抬手摸着何殊的脸,心疼得再次泪如雨下。
“皇儿这趟也太受苦了,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到哪里了?”
刚重逢时的激动情绪,已然过去,何殊笑着揽住对方道。
“让父皇与母后担心,是儿臣不孝,不过儿臣一切都好,因为急着赶路,难免辛苦了些,才会瘦了些,现在回家了,一定能尽快胖回来,父皇与母后看着也都清减了不少,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正宁帝欣慰地笑着回道,“看到皇儿平安归来,朕这心里总算踏实了,论辛苦,谁都不及皇儿,从前线捷报中看到皇儿所立下的不世之功,朕与你母后都为皇儿感到骄傲。”
这是正宁帝的肺腑之言,他爹弄丢的地盘,在时隔近五十年后,被他女儿亲自率军收复,让他高兴得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得意与骄傲。
皇后平复好情绪,去关心庆功宴的安排情况后,二人回到御书房,谈起朝堂近况,正宁帝笑着道。
“自打接到皇儿率军击溃理山边境大军的消息后,朕就开始按照原定的计划,让那些文人为皇儿写赞文,收到大军攻下理山王都的消息后,朝堂上的这些王公大臣们,都争相夸赞皇儿时,朕便让人记下他们每一个人的夸赞之辞。”